正文 《天佑假期》(醒來發現, 有個女孩赤祼躺在我身邊) — 第十九章.告白糖果屋

Day197

仍是一身光鲜礼服的天佑,架上了款式时尚的黑眼镜,潇洒地坐在舒适的真皮沙发椅子上,左手在俐落地转换着排挡,右手大幅度地扭动方向盘,使劲踏着刹车,再来是一记狠辣的踏油,车子便戏剧性地来了个接近九十度角的急拐弯。

这车子的运动性能完全超过天佑的想像,简直比在电玩中心打电动时,还要随心所欲。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以及改装过的排气管所发出的怒吼,震撼迷醉着天佑的每一个细胞。

天佑现在所驾驶的,是法拉利公司的beta版型号F598-S,是F599型的过渡试验品,从未在世人前曝光过。

穿着一袭白色高贵长裙的玛莉亚,此时看起来脸色红润,两眼神采奕奕,双手紧抓着胸前的安全带子,显然很享受这刺激的旅程,比後座两位随行的医生和护士那吓坏了的苍白脸庞,看起来还要健康得多。

天佑最初也担心,她能否耐得过法拉利前座的刺激。

但自从看到她在佛罗里达狄斯奈乐园的活跃,连续不断地玩机动游戏玩到所有人都倒下了,她还嚷着要再玩最後一次,当时已晕眩到无法直线行走的天佑,真有点怀疑玛莉亚可能是他们当中身体最好的人呢。

不过女孩子就是这样啊。即使是吃得不能再饱,还是能吃得下一道又一道的甜品;平时连骑脚踏车都害怕的女孩,玩过山车等机动游戏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天佑已绕着里约热内卢差不多转了一圈。上了高速公路,凭车子的性能摆脱了两部尾随的平治之後,回到纷乱的市中心後专找偏僻狭窄的小路钻,心想应该已完全摆脱了吧而松一口气时,身後又传来大马力引擎渐渐接近的声音。

高尔基先生亲自驾着他的爱快罗密欧(AlfaRomeo)座驾来追截他们了。

天佑毫不犹豫地加速,但这次却是没那麽容易摆脱的了。听说高尔基先生是里约热内卢市的主要投资者,每年有一半时间都待在这拉丁城市里处理业务,而且他酷爱飙车是众人皆知的。

要不是玛莉亚的梦想绘画簿中,有着对里约热内卢的憧憬,天佑是绝对不会冒险在这儿跟高尔基先生对抗的。

高尔基先生并不是那种追着人家尾巴走的车手,他不屑於这麽做。非常熟悉路况的他,选择以捷径抄截的方式,堵截天佑的去路,限制他的选择,让他无可奈何地只能依着高尔基先生预定的路线去走。

所以天佑虽然还是走在前面,却总觉得束手束脚,好像被人玩弄着似的,无论怎麽拐弯,最後总会见到高尔基先生的爱快罗密欧从横杀出,只好又逼不得已地选择唯一的逃走路线回避过去。

天佑绕过了一座小小的礼拜堂後,赫然发现钻进的是一条死巷。

这正好是高尔基先生早就设定好了的捕网所在。

高尔基先生得意洋洋地绕进死胡同里去,那部红色限量版法拉利果然已停泊在巷子的尽头。从後窗可见,车子里的四人都仍留在车厢中,呆若木鸡。

他像个胜利者般,施施然地走到法拉利的驾驶座旁,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车内的四个人头,只是用四国语言涂上了一句『失败者』的人型布偶。

里面的人早就离开了。

当然,天佑和高尔基先生的座驾,都已装上了最新的全球定位系统。但由於高尔基先生高明的追捕技巧,让天佑虽然知道那死胡同的所在,但仍毫无选择地被逼驶到那儿。

但这个全球定位系统,对在天佑背後那一大班支援人员来说,却是很有用的情报。他们预估到天佑将会被逼往死巷後,便马上派人在另一端做好准备。

死巷尽头的墙壁上,突然放下了一道绳梯。天佑等四人翻过了墙後,便马上钻进早已预备好的一辆Mini-Cooper中,绝尘而去了。

而几位协助天佑逃跑的『LV』员工,还趁着高尔基尚未到来的少许空档,在法拉利车厢内布置了进一步拖延时间,也进一步地激怒对方的人型布偶。

高尔基先生被玩弄时的表情,透过了秘密安装在墙壁顶端的镜头,实时传送回各『LV』分部。而天佑的Mini-Cooper内置了卫星接收器,他们也能即时看到这难得的一刻。

爽坏了的天佑,偷偷瞟了一眼身旁的玛莉亚。他试问道:「玛莉亚,会不会觉得哥哥玩得太过份了?」

玛莉亚微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一种谅解的笑,内含的意味很复杂,但天佑是能够理解的,因为他早就有着同样的想法。

「我明白了,玛莉亚很久也没试过,跟爸爸玩得这麽开心了吧?」

玛莉亚灿烂地笑了。

在过去的14天里,他们共跑了11个国家,实现了绘画簿上的其中9个愿望。高尔基先生每一次都适时地出现,并作出阻拦,但最终都被天佑摆脱了去,有惊无险。

虽然高尔基先生发怒时像个恶魔,而且每次追过来时,都有种不择手段的霸道气势,但他却没有运用政治力量,动员当地的军警界帮忙,也没有在追逐过程里伤害过任何人。

天佑不禁怀疑,难道高尔基先生是特意配合着我们的吗?心思细密的玛莉亚,恐怕也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所以她也只当作是跟父亲玩捉迷藏而已。

想着想着,爱快罗密欧的引擎声音又再出现了。这个高尔基先生也真有办法啊,连天佑换车的事也能马上发现,还那麽快便追到来。恐怕在他的背後,也有大班智囊在支援着这追逐行动吧。

天佑拉起了紧急刹车的手把,狠狠地扭动方向盘,使Mini来到了酷到不行的飘移(Drift)拐弯,闯进里约热内卢市有名的平民社区中。

以高尔基先生的身份,他是从未进入过平民生活的地区,对里面的路况完全不熟悉,所以也只能单纯地跟在天佑的後面,企图凭车子的性能追过他。

Mini-Cooper的马力是无法比得上爱快罗密欧的,但在平民区里极之狭窄的巷道中,加速度极快的超级跑车,却比不上像Mini这种小型车的灵活性。

再加上来往的行人太多,高尔基先生踏油门时都极之小心,生怕会撞倒突然不知从那儿闪出的无辜路人。

这回,轮到高尔基先生像是被天佑带着走了。

而这正在天佑的预料之中。

天佑驶进了非常拥挤的市集里去,那些正想要买菜的妇女小孩们,看到如此漂亮的车子驾进来,也没有慌忙让道的意思,甚至还停下步来赞叹一番呢。

两部车子於是只能以极慢的速度穿过市集。

突然有一大群人迎面朝向天佑的Mini冲过来。他们脚下全都在盘控着足球,像嘉年华会游行似的翻着筋斗扭着腰,彷似非常快乐地与足球为伴。他们赤裸着的双腿毫不忌惮地跃上天佑的车顶上,再跳到高尔基先生的车上去。

在这疯狂的跨越中,他们还趁机展示了各种难以想像的盘球技术。像森巴舞蹈般扭动着腰肢,以身体每一个部份操控足球,以球不着地的方式一边互相传球,巧妙地高速前进着…

在里约热内卢的街头,驾着名贵跑车穿过横街窄巷,看着精力充沛的年青人像魔法般的足球技术,这正是玛莉亚的绘画薄中所绘上的,第十个梦想--足球嘉年华。

这当然是『LV』动用了其覆盖全球的人际关系网络,所动员起来的一次人造奇蹟。据基斯坦奴所说,性格洒脱自由的拉丁民族,向来是『LV』网络的中坚力量,尤其会员当中,不乏退役的职业足球员或相关人士。

是次的森巴足球大动员,据说是得到了现任巴西体育部长,在足球界已进入名人殿堂的『球王比利』(Pele)的默许,甚至暗中相助的。

(玛莉亚,哥哥已替你实现梦想了吗?)天佑仍不时注意着玛莉亚的反应。

「天佑!到我上场了吧?」一把豪爽的声音响起。原本坐在法拉利後座的两位医生,在换车时也顺道换去了其中一位。

那一位,正是肩膀托着一门火箭炮的范.尔荣,小蓓的丈夫。

「OK!看我的!」自从学会了飘移技巧之後,已深深地上瘾了的天佑,又再展示一下他的疯狂驾驶技术。MiniCooper来了个急刹车,横向停在大街正中央,地上两行黑色的轮胎痕迹还冒着烟。

身手敏捷的尔荣连忙撞门而出,在地上滚了一圈後,单膝跪在地上,肩上的火箭炮已瞄准好二十公尺外的爱快罗密欧。

玛莉亚担心地握着天佑的手,天佑便安慰她说:「放心吧,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ComeOn!各位足球朋友!拜托移开你们的屁股!」说罢他已射出了一枚巨大得吓人的飞弹,完全没有要等待人家回避的意思。

那些还在围着爱快罗密欧捣乱的足球员们,都翻着筋斗或控着球地闪避,好像完全不把这生死关头当回事。只有吓得头发也乱了的高尔基先生,狼狈地打开车门扑出逃生。

其实他留在车厢里的话,是比较明智的。

飞弹正好击中爱快罗密欧的前保险杆,砰地一声爆响,几秒钟之後,几乎整个市集都沾满了红色的浓缩蕃茄酱。

那些足球员们似乎早已被告知会如此,纷纷又聚集起来,站在爱快罗密欧上,大玩控球游戏,又向在市集中的途人扔蕃茄酱。

喜欢这种胡闹场面的巴西人,都纷纷加入了战团,打起蕃茄酱混战来。就只余下全身湿透的高尔基先生,呆在当场。

当他回过神来,正想要继续追逐时,天佑的Mini-Cooper早就不见了影子。正迷茫之间,有人喊了他的名字,他反射性地转过头来,脸上已被尔荣扔出的一团蕃茄酱击中了。

天佑早已安排了当天晚上的节目:跟玛莉亚在里约热内卢最高级的酒店里,伴着世上最美丽的海边风景,享受一顿最丰富的晚餐。

把车子驶到酒店大门前後,天佑像个绅士般,隆而重之地为玛莉亚打开车门。

但她却下不了车。

起初天佑还以为,因为白天的戏码太刺激了,才吓得玛莉亚到现在还双腿发抖,站不起来。

但当他发现她因为失禁而沾湿了的裙摆,他才知道这颤抖是玛莉亚拼命想要挪动下半身,却无能为力的表现。

这是五天以来的第二次了。上一次只麻痹了十分钟,便回复正常,这次却要紧急送院。

医生的诊断结果是,手术再也不能拖延了。

Day198

自从碧安卡向小蓓告知天佑的计划後,她和丈夫就很希望也能出一分力。正好计划到南美洲渡蜜月的他们,配合着天佑的时间表,相约在里约热内卢见面。

小蓓主要待在里约的『LV』分部作支援,而尔荣则喜孜孜地拿着火箭炮,射击他最讨厌的超级富豪。他最满足的一刻,当然是将一把稀烂的蕃茄酱,击中高尔基先生面门的瞬间了。

知悉了玛莉亚的事情後,小蓓和尔荣马上赶到医院里来。

这是小蓓和天佑分别数个月来的第一次见面,她一见到天佑,便马上吓了一跳。天佑的脸颊都瘦得陷下去了,黑眼圈深得可怕,嘴唇乾裂,而且轻微驼背,脖颈前伸,看起来像是肩膀背着重负似的。

「天佑…你…干嘛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我怎麽啦?」

「你看起来像是累得快要倒下去了。」尔荣也不敢拍天佑的肩膀,怕会把他拍倒了。

「别管我啦。来,我带你们去看看玛莉亚。」他辛苦地站了起来,带小蓓他们进入玛莉亚的房间。

看到了玛莉亚之後,天佑便马上精神抖擞起来,刚才的疲惫样子完全不见了。由於在树上茶会时,天佑已跟玛莉亚提到过很多小蓓和尔荣的事,现在能够看到真人,她表现得十分好奇。

问候一番之後,天佑便自豪地拿出了玛莉亚的绘画簿,绘声绘影地对小蓓和尔荣讲述,他们过去两星期里,那无比丰富和紧张刺激的冒险旅程。

他们从巴黎飞到日本,让玛莉亚穿上和服,以日本茶道的风格为天佑泡茶;接下来又飞到西伯利亚玩雪战,之後又回头往北京看万里长城…

以旅行的角度看,这种走法是非常劳累而且缺乏效率的,但天佑就是坚持要顺着绘画簿的次序,把每幅作品的场景都逐一变成现实。

在兴奋地讲解的同时,天佑不时自豪地看看身旁的玛莉亚,而她也总是默契地接上了天佑的眼神,两颊通红地回应他一个幸福的微笑。

虽然外表看起来像个粗线条的硬汉子,但其实范.尔荣的内心颇为纤细,对现场气氛有很敏锐的洞察力。他很快就能够跟玛莉亚融洽相处,不断跟她开玩笑,又跟她分享了很多耸人听闻的旅行经历。玛莉亚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他吸引住了。

这是为了给小蓓和天佑,制造二人独处的时间吧。

小蓓跟天佑打了个眼色,天佑点了点头,便悄悄地跟她出去了。跟小蓓倾诉,正是天佑此刻最深切渴求的事。

他们来到了里约热内卢最着名的海边,在彷似绵延无尽的沙滩上漫步。和缓的海风吹拂着小蓓柔软的秀发,淡淡的飘香让天佑紧绷着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你知道吗?小蓓,要让一个热气球从爱尔兰直接飞到巴黎市中心上空,要打通多少个国家的多少个部门?这当中的权力关系千丝万缕,又牵涉各种派系斗争。

『LV』支部联系的匿名赞助者们,都是些国家部长级人物或亿万富豪,这麽多人在背後拼命游说,斡旋,当中或许还达成了很多内部交易,才能促成一个小小热气球的几小时旅程啊。

这还远远及不上我们在巴黎所做的准备功夫呢。

打通市政府关卡,让他们准许私人团体在凌晨三点钟发放花火。由於这可能关系到全巴黎市民的睡眠,要是激怒了市民的话,是可以造成政府下台的危机!

其中一位任职传媒业的赞助人,贡献了一个点子:巴黎人性喜浪漫,就把这包装成一次轰动全市的示爱行为吧。

於是我们便以无上限的价钱,半强逼地买下当天晚上巴黎所有电视台的广告时段,还在广播法例容许的极限之内,在正常节目当中插入最多的广告,宣传这也许是有史以来最庞大,最浪漫的爱情花火。这是一场赌博,但幸好巴黎人接受了这广告,数小时内就动员了好几万名的支持者,制造了比较正面的社会共识。

接下来就是采购花火,封锁巴黎铁塔,预计高尔基先生阻挠的方式并作出防御措施,以及安排逃跑的路线等。

巴黎铁塔是个牛角尖,我们乘坐热气球降落在观景塔上,根本是条绝路,只要有人封锁了地面,我们便成袋中之鼠!所以唯一的逃走方法是从空中离去,幸好维珍航空公司的老板承诺道,有足够信心以小型飞机做到这种事…」

天佑对着小蓓,嘴巴连珠爆发似地不断说话。说的都是过去这两个星期以来,他为了实现玛莉亚的梦想,在背後所做过的努力。

「只是绘画簿上的第一个梦想:『乘坐热气球游览巴黎,在月夜下的铁塔里看花火』,背後已是一项极之庞大的工程了。这还不算是最复杂的呢,在四天之前,我们在墨西哥的沙漠里…」

小蓓一直耐心地听着天佑的话。这让她回想起最初的那一夜,在酒吧的角落里,喝醉了的天佑也曾喋喋不休地,对小蓓诉说着办公室生活的枯燥和无奈。

说着说着,天佑似乎也有同感。他顿时红了脸,摸着後脑袋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好像回到了相识的那一个晚上…」

「嗯,你也注意到了啊?」

「或许这就是我在过去两星期里,如此固执的原因吧。」天佑承认说,「因为我想要让玛莉亚实现梦想,正如当天你把我带到『LV』,实现了我的梦想那般。」

「所以,你打算继续着这如地狱般艰苦的行程?继续消耗着自己的生命力,去为一位少女编织天真的美梦?」

「这正是我的压力所在。我完全不介意这一点点疲累,只要我努力的方向是正确的话。」

「这话怎说?」

「最近有另一把声音,不断在我的脑海中反问道:你这样做,真的能够让玛莉亚得到幸福吗?只要把绘画簿上的最後一个场景变成现实,玛莉亚的愿望就会全部实现了吗?」

「你介意我说句或许会伤害你的老实话吗?」

「说吧。」

「我是有点觉得,你在这两个星期以来的到处乱跑乱来,其实并不是为了玛莉亚而做的。你这麽做是为了你自己,为了跟高尔基先生对抗。」

「…是吗?」他摇着头说,「我…只是很单纯地,想要给予玛莉亚她最想要的东西。凭她的笑容,我也知道这两个星期以来所给予的,也许并不是她心里最渴望的。我想要让她再一次展露那笑容…」

「那笑容是…?」

「玛莉亚跟我初次见面时的那一笑。」天佑於是向小蓓叙述跟玛莉亚的邂逅,以至树上茶会的一切。

小蓓低下头沉思着。她正企图把天佑所说的一切,再加上刚才探望玛莉亚时所得到的印象,全归纳在一起,想要找出某种结论。

「…我想我有点明白了。」她最後说道,「天,难道你真的不知道,玛莉亚真正想要的是甚麽?」

「是甚麽?」天佑紧张地问道。

「我为甚麽要告诉你?」她对他伸了伸舌头说,「女孩子们总是站在同一阵线的吧?」

三天之後,玛莉亚终於恢复到能勉强行走的地步。除了双腿已受病情影响之外,五感的蚕食也渐渐恶化起来。现在她必需要靠着大量药物刺激,方能勉强保住视力。另外味觉和嗅觉失灵的频率亦越来越高,已严重影响了食欲。

面对这个病况,连天佑都想要放弃行程了,但玛莉亚却坚持要走下去。天佑依然从玛莉亚的眼神中,看出她对他,仍然怀着某种期望。

他必需要找出,满足这期望的方法。

只是,他没有时间完成绘画簿中的所有愿望了。最多只能够再去一个地方,这是玛莉亚身体的极限了。

所以,虽然天佑知道是勉强了点,他还是不断地对拼命努力中的佩岑施加压力。

又过了两天,玛莉亚的情况再好转了点,佩岑那边的进展似乎也挺顺利。

天佑决定出发了。

他带着玛莉亚,回到他们相遇的那个爱尔兰小镇。

Day204

「玛莉亚!不用害怕的!只要信任哥哥,抓紧哥哥的手就可以了。对,走这边,小心别碰到头!别偷看!还未可以!来!过来这边!是这儿了,转过身来吧。要注意哦,哥哥要拿掉玛莉亚的眼罩了!」

眼罩被脱下了之後,玛莉亚赫然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间全由饼乾,面包和糖果建成的屋子里。

「玛莉亚,这是哥哥为你实现的,第十个梦想。」他向玛莉亚行了个绅士礼。她想要曲膝回应,但双腿力量不够,失了平衡。

在快要倒下的刹那,天佑冲上前去抱住了她。

他紧紧地搂着玛莉亚,然後踏着华尔兹的舞步,很慢很慢地,让玛莉亚可以仔细欣赏这糖果屋的神奇和美丽。

玛莉亚的脸色殷红,两眼闪亮,而且心跳急促,显然当下心情是无比兴奋。

天佑随便在墙壁上,用食指抹了一团奶油,放到玛莉亚的嘴巴里,让她尝尝那甜味。但玛莉亚似乎感觉不到那味道,她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

把奶油舔个乾净之後,仍很爱惜地轻咬着天佑的食指,心跳得似乎更快了。

这近乎挑逗的轻咬,让天佑感受到一种如电殛般的刺激。

他终於明白玛莉亚的愿望是甚麽了。

玛莉亚的心思,不在於要去到世界的哪一个角落,体验甚麽美丽的奇蹟。她只是想要跟天佑一起而已,无论去到哪儿也好。

这是从最初的邂逅中,就已注定了的一见锺情。

「玛莉亚,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天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直没有机会送给玛莉亚的礼物。

是一个小巧精致的发夹。

「你还记得吗?玛莉亚。我们邂逅的那个下午,你从二楼伸出头来,看着骑自行车撞到树的我。那时候你的一把长发,反射着太阳的光线,那魅力直直刺进了我的心坎。」

他温柔地把双手插进玛莉亚的头发,抚爱着。

「自此之後,我们每次见面时,我都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注意你的头发。我心里面有强烈的渴望,想要好好地爱怜她们,亲吻她们。」

他把玛莉亚的长发绕到耳後,指尖沿着她的耳朵轮廓,来回地扫过。

「到了後来,我终於发现,真正让我着迷的,是那柔软发丝所掩盖着的,脆弱的,雪白的脖颈,是作为成熟女性的你,所散发出的魅力,掳获了我的心。」

他为她别上了发夹。然後,哄上前来,亲吻她的耳珠,一直慢慢地沿着颈项,吻至锁骨,再回到耳朵。

玛莉亚满脸通红,娇喘着气。她很害怕,却没有拒绝的意思。

「玛莉亚,我很抱歉,一直以来我也不敢面对对你的感情。我只能够不断地向你,向自己,向所有人,强调我只是你的哥哥。但是我今天後悔了,我再也忍受不了这距离。玛莉亚,我的心意…能够传达到你的心里去吗?」

泪已凝眶的玛莉亚,咬着嘴唇地点了点头,然後闭上了眼睛,等待着…

他们接吻。

难舍难离地,二人分开了嘴唇的接触。玛莉亚的脸红已从耳根漫延到肩膊。

她对他笑了笑。

这笑容,正是他一直渴望着的。

天佑抱着玛莉亚,从二楼回到『Ghost』面包店的店面。他发现佩岑,玛莎和薇拉三人手牵着手,挡在楼梯前面。

跟她们对抗着的,正是已追到面包店里的高尔基先生。

他还是如最初见面般,穿得整洁体面,神态上仍流露着那种死性不改的傲慢。经过了连串追逐之後,天佑甚至觉得,这傲慢的表情有点可爱了。

「玛莉亚,你的爸爸过来接你了。」他对她说,「你已经预备好了吧?」

玛莉亚盯着天佑的眼睛看。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天佑对她伸出了尾指。玛莉亚也伸出尾指,紧紧地扣着他的不放,直至天佑把她交到父亲的怀里。

这承诺,已代替了千言万语。

当高尔基先生仔细看一遍那被『绑架』了两个星期的女儿时,虽然为她的病情恶化感到心痛不已,但他也从女儿那坚强的眼神当中,看到了一些他从来不敢奢望的东西。

他在心里有了预感:这女孩或许能够撑过,她母亲所撑不过去的考验。

高尔基先生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他抱着玛莉亚步出面包店,大批医护人员簇拥着把玛莉亚送进救护车中…

天佑一直看着救护车远去。

「天佑…」玛莎心里有无数疑问。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伸了个懒腰说,「现在轮到高尔基先生献出他的力量了。」

「列夫叔叔他,难道也在『LV』的人际网络之中吗?」薇拉问道,「那麽说,这两个星期以来,他是故意--」

「我也不知道。不过按照他的性格,是一定会否认的。」天佑说,「我只是知道,玛莉亚在里约热内卢住院时,高尔基先生可以轻易找到我们的所在。但是他没有来。我是从那时候开始,真正对这个男人改观的。」

佩岑只是静静地挽着天佑的臂膀,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盯着救护车远去的方向。

Day209

三天之後,天佑向佩岑表明了,想要继续旅程的意愿。一如所料,佩岑没有挽留他,也没有打算要跟他结伴上路。

「在你带走玛莉亚之後不久,我接受了一家杂志社的采访邀约。现在每天都有客人从都柏林特意前来『Ghost』购买奶酪蛋糕,也有投资者跟我连系过,打算在都柏林把面包店发展成连锁经营…」

「…恭喜你梦想成真。」

「可惜的是,没有了天佑的『Ghost』,再也不会造出令人惊喜的面包了。」她紧紧咬着嘴唇,确认已忍着泪後,说,「我是不可能做出像天佑那样的面包。永远不可能。」

「我…会回来看你的。」

「嗯,」她拭去了凝在眼眶的泪珠,「下次带着老婆和孩子一起来吧。」

「或许我会一个人来。」

「那你就过来玩几天,跟我的未来老公喝喝酒,也可以教我的儿子做家课…」

「如果,你还是一个人的话…」

「不会的…不可能的…你别那麽坏心眼好不好?」她如决堤般哭泣了,「我不会等你的!」

「对不起,佩岑。」他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我的旅程还没有结束,还有些事情是必需完成的…我非走不可。」

「起行吧…别回头…不要…别这样看着我!」佩岑扑进了天佑的怀里。他们藉着这也许是彼此一生中最热烈的吻,把一切一切的思念,依恋,回忆,寄望…

燃烧殆尽。

跟佩岑和昆恩夫妇在『Ghost』告别之後,这爱尔兰小镇彷佛突然变回一个陌生的地方。

而天佑,只是偶尔路过这陌生之地的,陌生旅人。

不喜欢道别场面的玛莎和薇拉,早已跟天佑说明不会前来机场送机。但他没有想到,还是有人在机场里等待着他。

是高尔基先生。

「为甚麽不去探望玛莉亚?」他首次放下了骄傲的身段,近乎是请求地问道。

「我没有资格。」他低下头来,回避着对方的视线,「我曾经对一位最纯洁的女孩,撒下了最不可原谅的谎言。我没有颜面再面对她的目光。」

「…到她长大了之後,就会谅解的。」

「我不奢望。」天佑跟高尔基先生擦身而过,但当他快要踏进机场禁区时,高尔基先生又再叫住了他。

「你不想知道,当初我为甚麽那麽性急,非要让玛莉亚马上做手术不可吗?」

天佑回过头来,看着他那饱历苍桑的脸。

「其实你在过去两个星期里,为玛莉亚所做的事情,我在年轻时也曾为妻子做过。」他紧握着双拳,抑制着自己的感情,「当年的我们是多麽年轻,对奇蹟是如此地深信不疑,所以当医生宣布手术失败,妻子遗下最痛苦的表情死去之时,我对所谓『感情』的信仰,便完全地崩溃了。」

「那现在,我是否有幸看到你那筑起了几十年的内心屏障,终於消失,再次变回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高尔基先生没有回答。

「我很遗憾,没能把玛莉亚带去埃及看金字塔。她在绘画簿上有绘上的。」天佑把最後的心事交托给高尔基先生後,便步进机场禁区里去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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