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空公司为了怕引起事後的连锁反应,在我们回台後马上办了个隆重的告别式。除了灵桌上的供品及供果外,整片墙面挂满了失事者的照片。
刚好时至选举的敏感时期,很多候选人都聚集到这里来。
见到整面往生者的照片,每个人的脸色当场刷白。
一走出会场,大多藉故要跑票而不敢多逗留。
这就是人性,锦上添花人人有、雪中送炭乏人问。
叔叔阿姨他们都在国外,没办法及时赶回来。
而小阿姨因为要照顾刚出生的双胞胎,所以只派了崇英姐回来致哀顺便帮忙。
也幸好有她的帮忙,不然对於那些事後的繁琐事情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青芸,你不要再哭了。」崇英姐把刚泡好的牛奶放我前面:「来,喝吧。补充一下水份。」
我看着她,边抚着哭肿的双眼。
她拧了下我的脸颊:「笨妹子!你还真是不哭则已一哭惊人!」
「没办法,我只要一哭就控制不了。」
张誉贤来我在哭,惠宜来我也哭,胡景宗来时我还是哭;除了哭,我真的不知道要做什麽了。
「也对啦,发泄一下情绪也好。」她摸着我的头:「不然,你如果不哭出来,一定会生病的。」
我低头不语。
这一个多礼拜来,我一直冀望能梦到爸爸他们,但也只有失事的那一天莫名感觉到的烦躁情绪,再来就没别的了。
难道他们真的不想交待什麽吗?那麽狠心说走就走,留下我一个人独自承受孤单的痛苦。
门铃响了起来,崇英姐站起来去开门。
「你的男朋友来罗~」她嚷着。
後头跟着张誉贤,他手上提了个大袋子。
崇英姐拍着衣服上的灰尘:「你陪陪她,我去买点东西。」
「嗯,好。」
张誉贤在我旁边坐下。
「青芸。」他抓起我的手,轻声的唤。
我看着墙上钉的全家福照片,里面的爸妈笑的好开心,他们站在後面,一人一手搭在我和弟弟的肩上。
「想不想去哪里?我带你去。」他体贴的提议着。
「天堂。」我回答着。
「青芸....」
我转过头看他:「你不是问了吗?我想去的地方..是天堂。」
「我要去问他们,为什麽忍心丢下我一个人。」
泪又流了下来,我用手背抹去:「他们好狠...先是我弟弟..然後我爸爸妈妈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离我而去...」
张誉贤的眉头纠结着,嘴角是深深的惆怅。
「人和人的缘份是很奇妙的,缘起缘灭由不得我们作主。」他加深了手上的力道:「也许,命运之神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好我们的缘份有多长,不只是父母子女、爱人朋友也是一样的。」
「他怎麽可以?凭什麽?」我不满的喊着。
他苦笑着:「当你不留意的时候,他会拿走原本该是你的幸福;你愈是想紧紧抓住,他愈是想让你不称心。就凭他是命运之神。」
命运之神?
「如果我们有一天分手了,也是命运的作弄吗?」我问。
他沈默了一会儿,慢慢的放开我的手。
我残忍的看着他的反应,用着如同鹰眼般锐利的眼神看他。
张誉贤拿下眼镜,黑亮的眸子盯着我。
「我不知道。」他的嗓音中透露着疲惫。
「或许会有那麽一天。」
他说完後站起来,走向厨房的方向。
我用双手掩住脸,闷声哭泣。
为什麽我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爱我的人?
为什麽我都要用那种恶毒的语言伤透他们的心?难道不停的自怨自哀就能唤回一切吗?
我很後悔。
只知道保护、防卫自己的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伤害了那麽多人。
再来呢?接下来我还要再伤害谁?
突然,我的手传来温热的感觉。
睁开眼,看见张誉贤露出孩子气般的笑容。
「心情不好时,来杯热可可吧。」他拿了杯冒着烟的可可放在我手边。
我望着他。
「啊?不要吗?早知道我就说别的台词了。」他呵呵的笑着,化解困窘的气氛。
我的思绪一片空白,不知道要说什麽。
他伸着修长的手收回杯子:「还是换回茶叶好了,比较能提振精神。」
我的手无意识的动了起来。
下一秒,它们忽然紧紧的抱住他的腰,我的脸贴着他温热的身体。
「青芸?」他惊讶又不解的唤着。
「不要走。」
在这静寂的午后,我听见自己清亮的声音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