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白痴吗?这里不会用这个公式带进去?」
轻蔑的笑声,我狠狠瞪向那个嘲笑我的人,然而他只是倚仗着他的身高然後低头看了我一眼,用手比了比我们之间高度的差距,带着同情的眼光对着我笑,面对我气的牙痒痒,他很轻松的不以为意。
「孙聿泽你去死一死比较快,别在这里鄙视我的身高和智商!」
「哎呀,可惜我猜我会很长寿。」
「哼哼,俗话说好人命短,所以你一定很长寿。」
突然手臂上一阵疼痛,我暗叫一声,「你打我干麻?」
「谁叫你暗喻我是坏人?报应而已。」他悠闲的翘起二郎腿,拿出书包里的恐怖小说,「还有啊题目不会就早早放弃吧,我早该知道你那个头脑理解能度有限,不该教你这麽多的,唉,真是浪费了我的时间。」
「孙聿泽你早上没刷牙吗嘴巴怎麽这麽臭?」
「刚好而已,我都有用牙膏。」他无所谓的笑了笑,没再反驳嘲笑我,只是低下头去看着他这阵子一直沉迷的小说,他时而窃笑出声时而神情肃穆,我皱了皱眉,喃喃咒骂了他一句:「好白痴。」
自从上次他带我翘课之後,我们的关系明显改善很多,开始像个朋友。虽然那次无故缺席我硬是扯谎说了一个藉口,主任没有多怪我,她很信任我,只是我难免都在心底有点罪恶加上搁瘩,但我忍住了,我告诉自己只会有一次。
他开始和我像朋友一样会打闹,关系也不如之前僵硬,偶尔我也会要他帮我解一些难题,只是他的聪明往往让我咋舌,我之前真的错看他了,但咋舌随之而来的就只是悻悻然,他每次总会趁机好好嘲笑一番我的智能。
但我也无可反驳,他比我聪明是事实啊……
妍茹突然在我盯着他脑中出现一堆怨言的时候跑来勾住我的手,然後佯装生气的指着孙聿泽:「喂你怎麽可以欺负我家以琴。」
「欺负?也不想想是谁教她那些复杂的习题?根本以怨报德,看来是我看错人了,以为她挺聪明的。」他似笑非笑地斜睨我们一眼,毫不在乎的回嘴。
「你也不想想是谁好心每次晚餐都顺便买你的份避免你饿死?」
「我教她刚刚好啊,抵销,互不相欠,不是?」
「你明明就趁机吃她豆腐,哼你别肖想,她是我的人了。」妍茹开玩笑地勾紧了我的手,我无奈地笑了笑,「你无聊吗。」
「是是是,小的错了,罪该万死,请娘娘赐罪。」他深知妍茹回家的嗜好就是坐在电视前看古装剧,不管韩剧还是台剧或者大陆的,她照看不误,所以他总会在她开始嘴痒时说几句敷衍的话语。
「罢了,我赦免你。」她骄傲地抬起下巴,我噗哧一声笑了。
这样平稳的日子有什麽不好?虽然只有偶尔小小的浪花,但我甘之如饴,并不是轰轰烈烈的人生才精采,至少对现在的我来说,目前的生活我很满意,我也不愿意改变,更不愿意面对改变太多的可能性。
『没有暗礁激不起美丽的浪花』,其实我一直对这句话保持很大的存疑,因为要我选择的话,我宁可拥有一个平凡宁静的人生,如果美好的结局需要长时间的折磨和苦痛,我情愿放弃,我知道自己的性格向来怯懦,我伤不起,更禁不起疼痛。
除了钢琴,我可以不断跌倒都没关系。
盯着桌上已经被我反覆翻烂的简章,我叹口气,挣扎的思绪在脑中彷佛打了死结,不论怎麽走都是个死胡同,烦乱的思绪完全扰乱我的心情,倘若是以往的我,绝对会毫不犹豫就报名,这次比赛报名免费,高额的奖金让我十分心动,更遑论还有出国进修的可能性。
但是这次我选定的曲目,着实让我初尝碰壁的滋味,现在我的手腕也在前几天不小心扭伤,近期内不可能太频繁的练习曲子。
自从决定後,练习就如火如荼的进行,现在的我固定每个星期挑音乐老师会上课到最後一节的两天去找她,请她指导一些技巧上和流畅及情感的问题,我很感谢她愿意牺牲下班的时间来教导我,她没有要求我有回报,只是轻松的耸耸肩,开玩笑的说:「你报名表上老师填我,得名後分杯羹给我就好。」
她当然不会这麽做,她说她是爱惜人才,像我对钢琴这般执着努力且有天份的人已经不多了,但我总会扪心自问是这样吗?
所以我不想让音乐老师花费太多心力在我身上,每次在她面前我总当成是比赛当天尽可能的将曲子弹的最完美无缺,她称赞我进步的速度很快,绝对能在比赛前就将曲子练到无暇的地步。
可是现在……我忍不住将将头缩在膝间,沉重地再叹一次气。
不知道为什麽,有个段落我总是无法顺畅地演奏,老师说那是难免的,但她的措辞只让我感到羞愧,更努力地想做到尽善尽美。
我不要看到任何人的失望,也不要接受任何人在我失败受伤之後的安慰鼓励。
那是失败者才拥有的,我注定要不停的爬,成为顶端的那一位。
我要成功,我要掌声和笑容,童年令我害怕的梦魇已经足够,不需要再重来,我握紧了拳,跳下沙发走向钢琴,就算手腕依旧隐隐泛疼,但只要再一下就好,最少再练个十遍好了,手伤应该好多了。
「以琴,你弹很久了,不休息吗?」妈妈从厨房探头出来,眉头深锁,「你之前手受伤,不是刚痊癒吗?我怕你的手负荷不了,你已经弹的很棒了,不要太勉强自己,可以吗?」
「妈,今天难得假日,反正无聊,我想多弹一些。」
「你……」她歛了歛眉,不放心地又叮咛了几句:「我不希望你对钢琴太认真,你知道吧?不要想以後靠音乐出路,好好念书就好。」
「我知道,妈,别担心啦,我都有在念书,弹钢琴只是休闲而已,还有,我自己知道手痛不痛。」我甩了甩手,其实还是有点酸痛,但我扯出笑脸,要是她知道我手还在痛怎麽说都不会让我练习吧。
这次参赛的事情,我没有告诉妈妈,自从那件事之後,她一直很担心我在钢琴方面的阴影,所以不希望我去参加任何比赛,纯粹把钢琴当娱乐就好。我明白她的忧心,也明白她希望我单纯当个普通的学生就好,可是我无法抛弃那个理念,为此,我愿意牺牲休息时间,没关系的。看着妈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我不禁有些泪眼朦胧,虽然很不情愿,但这场比赛我必须瞒着她。
坐上琴椅,我深吸一口气,微微垂下眼眸,双手迅速地在琴键上来回移动,优美的琴音从我指尖下发出,时而用力时而轻缓,我的呼吸也跟着急促和放松,一个切分音,之後快速地三十二分音符,我的右手不停跳动,也感受到左手手腕的吃力,我咬牙,硬是继续。
一个手滑和慌乱,我全身松懈,还是在那部份失败了。
沮丧地垂下头,我轻轻倚着琴盖,无力感和一抹湿润终究覆盖了我的骄傲自信,我明了这次的比赛重大,才特地挑了一首我平常无法胜任的曲子,可是我却没想到会令我这麽挫败灰心,我忍住眼眶的泪水,现在哭泣还太早了。
手腕刺痛,我决定暂时先让自己休息几天,同时在这几天多加强这些日子以来遗漏的学校课业的复习,现在的时间无论如何对我而言都太少了。
休息约莫两天,我又开始猛烈的进行练习,不让疲惫有机会爬上我的身躯,我只能不停鞭策自己,每天放学补习完回家就是先练琴,直到十点多才开始念书、洗澡,等到全部整理好後,才发现夜深,时钟上的时针也悄悄移动到一点多了。
日复一日的念书、练琴,我忙碌的没有时间休息,导师曾经私下和我谈论,希望我可以多照顾好自己,不要太劳累,而我仅仅回他一个淡淡的笑容说着我很好,但眼垂的黑眼圈明显出卖了我。
我无法停下脚步,就算路途有多美好的风景,我也只能向前跑。
可是我的身体似乎负荷不了长期下来的压榨,这阵子头脑常常昏昏沉沉的,我也只能搁下忙碌的步伐,暂时提前两个小时睡觉。
我不想去看医生,但是快入冬了,天气变化大,我的小感冒就算有休息却更严重。
「我的便当呢?」孙聿泽站在我面前,挑高了眉盯着我。
「啊?」我愣了愣,「今天你有上课吗?……今天不是星期五?」我眼神移到他身上穿着的轻便衣物,「喔对,今天是星期六喔……抱歉,我忘记了,你能不能自己出去买?」头脑越来越沉,我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你怎麽了?」他蹙眉,随即坐到我身旁。
「小感冒……不碍事。」
「有去看医生吗?」
我摇头,「你离我远点,不要被我传染。」
他不发一语,将手掌心摸上我的额头,他的手心好凉……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睡意越来越浓厚。
「有带健保卡吗?」他蓦然开口问我。
「有啊……干麻?」
「我带你去看医生,我今天骑机车来。」他自顾自的拉着我的手起身,我用力地想抽走,但生病带来的虚弱让我浑身无力。
「不要啦,都快上课了。」虽然我眼睛都阖上一半了。
「你要病倒吗?到时候更严重你损失的更多。」他的声音难得的肃穆了起来,虽然他的话语给了我选择,口气却带着不容我拒绝的威严以及霸道。
「我……」一股晕眩,我试图站起身来双腿却瘫软了。
「小心。」他侧过身用双手扶住我,「你还敢给我上课?嗯?」
「好啦……让你带我去看医生就是了,不会太麻烦吗?」
他轻轻摇头,撑住我的身体,等我收拾完书包後才陪我慢慢步行到主任的办公室说我们要请假并告知理由,她没有多说,只是皱了眉要我多照顾自己,而我扯出一抹笑应合,然後再由他扶持我走到他放置机车的停车硼。
「你有驾照?」我怀疑。
「我晚读了一年,所以实际上我十八岁了,驾照也是我正正当当去考来的,这样你放心了吧?」
我点点头,没有心思想太多。
「上来吧,小心点。」他将我和他的书包搁在篮子里,回头看虚弱到摇摇欲坠的我。
「这样好吗?」我疑迟了,不安地看他。
「都到这地步了,是我把你带出来的,你的安全就是我的责任,今天我绝对要带你去看医生,听到没?」他神色认真,在刹那间,我似乎被他坚持的线条动摇了,在内心的深处,好像有什麽在发酵着,而我无法抗拒,任他闯荡了我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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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在你身边,就没有害怕也没有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