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想问什麽。」李十豁直接略过他只在有求於人时才恭敬的态度。
那位主子听後就明了,拿出那幅画:「过个目吧!」
「不用看了,那你是有答案了?」李十豁问。
他提起宏亮的嗓音,高声而有自信地道:
「这个,就是烟波!」
李十豁像是在把玩某个好玩的玩具一样,但是眼神里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样子,这种反应,那位主子以前曾经看到过,所以他以为答对了。
过了几秒,李十豁轻轻的叹口气,摇了摇头:
「你走吧!孺子不可教也。」李十豁看向天空,不自觉心想:「最接近天」的人都如此认为了,那新时代该如何?又该何时?……才会到来?
「这是为何?难道不是?」那位主子非常不解,不解到若今天听不到答案便会恼羞成怒。
「人啊!不能只活在过去,而是……」话没说完李十豁便转身就走。
「而是?而是什麽?」那位主子楞在原地。
「还不快跟来!」李十豁大声道。
他疾步跟上李十豁的脚步,左弯诱拐後进了一间房:「这…这是?」
「请进。」李十豁答。示意让他进去一睹。
一进门,他顿时停住脚步,一幅有墙面半大的图摊开立在墙上,松树盘更错结,竹子靖直参天,云朵将近又逝远,远观全图气势非凡。
「这是当朝遗珠——莲心公主的遗作。」李十豁的口气似有惋惜。
「莲心!」他惊讶得差点说不出话来,「莲心」这两个字在他脑中反覆琢磨了一遍又一遍,才得以平复情绪。
「你的反应是意料之中,『莲玉太子』。」以李十豁豁达的个性,他是绝口不说「殿下」二字的。
莲玉,大凛国当朝太子,现年十九,外表翩翩公子,却对外人时冷时热,甚至冷酷无情、不念以往,但是只对自己的妹妹──莲心露出真情,那个凡事以妹妹为优先的温吞好哥哥。
「你是什麽时候知道的?」莲玉也自动略过他的无礼,现在只好奇得想道到答案。
「曾为宫廷画师,画过无数宫廷画,先皇与当朝皇帝,就连你也是我笔下人物喔!我怎麽可能不知道,哈哈哈!
只不过可惜啊!莲心那时出皇宫也是因为想开开绘画世界的眼界吧!没想到一去竟是一去不回,唉!」
「这事可还没确定呢!」莲玉激动道。
莲玉心系那久无後文的皇妹,但是因为不能露出莲心公主失踪的消息,否则朝廷颜面尽失,又会落得些乱臣贼子的口实,所以莲玉奉父皇的办法——「以整顿社会风气」为由
,命他亲入民间。可他却无论怎麽走、怎麽跑、怎麽翻、怎麽看,就是找不着莲心的踪影,如此只好先着手办办些小事,再寻寻觅觅消息。
过了将近一年,现在他终於找到了这丝线索,但是他现在非常的恼,眼前这位老头子竟然耍了他一个月,将他蒙在鼓里。
「你就不怕我治你死罪?」莲玉沉下声音,右手向李十豁的脖子伸去,冷道。完全没有第一次和李十豁见面时的恭谦温润样。
「只要太子你还沈醉在过去…『李十豁』这个人就是烂命一条…」李十豁艰难地把话说完。
莲玉听闻,只好忿忿地将手移开。
李十豁咳了好一阵子,气顺了才开口:「莲心公主在文艺界算是翘楚,而渊看来也不是想一步登天之人,但是内心的波澜万杖可不是你们这些小虾米可意会的。」李十豁语不惊人死不休,全没把太子当作是太子来训话。
莲玉先是内心有些惊愕,但无言表,他觉得奇怪:李十豁是想要表达什麽?莲心的绘画风格他见过,可是从未见过如此潇洒豪迈、放荡不羁的笔法,如果照李十豁所说,这幅是他的好皇妹莲心的遗作,却从无公开示人,现在世上确实有第二人画出相同手法,那「莲心」「渊」……莫非是同一人?
「你要记住,我现在只是在问你一幅图,但你的任何回答能够事关百姓。你是受教之人,凡事从长计,才能顾大局啊!」
「足下知意。」莲玉说完便离开。
李十豁叹了口气,心想:「早离朝廷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莲玉走出李府後,看见那少年正在门口等。
「梨子!派人去查『渊』这人,还有,只要有渊的作品就一个不漏得买下!」
「遵命!」那位直被莲玉指名来回奔波的少年──梨子,奉旨应答。
在李府一侧,两位身穿「黑红色」劲装的蒙面人,将方才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入耳里。原本是想观察好这爱插手别人好事的「主子」,待好机会能下手给个好看,但是经刚才下来,那位才不是什麽主子,而是堂堂大凛国的太子。两人心想这其中一定有鬼,而回去禀报青石会头儿,一瞬间消失在夜幕中。
今日,阿白一如往常出门卖画,沁兰要他不要想太多,平常心即可,但是阿白心中还是有些芥蒂,他想:得保护小姐的画,绝不可沾到一点灰尘、一滴污渍!
阿白到了文艺街一间一间的问,从一开始的平常心到最後的鞠躬哈腰,十几卷画卷最後只卖出了一卷,却也不算卖,而是付了租金让其可在墙上挂一阵子。
这时的阿白心灰意冷地走着走着,蓦然,他看见一位少年朝他迎面走来。
「不好意思,这位公子,请问您手上的可是笔名为『渊』的画作?」朝阿白走来的正是梨子。
「是的没错!请问...」
「我家主子愿将画作全数买下,请公子开个价吧!」梨子道。
「什麽!阁下说的是真的吗?」阿白惊喜得确认问。
「敝人说的无半句假话。」
阿白开心归开心,但是有人随意出价那当然得让小姐亲自决定才行,因此他带梨子回常府做歇会儿招待。才刚进门阿白匆忙得吩咐其他人招待梨子,自己赶紧通知小姐这好消息。
「小姐……小姐好消息啊!」阿白在沁兰房门口拍着门喊着。
沁兰听闻便放下手中的木头刻印,开门回:「什麽事这麽急啊?」
「好消息,有人要任您出价购买渊的全数画作啊!」阿白虽喘着气却一口气说完。
「什……什麽!」沁兰吓得差点没站稳。她不是不知道,笔法的演变是经过多久的陶冶,幸运则十多则百甚至千年,这才过了一个月就有人激赏了?令她难以置信,莫不是守旧之人没有很多?
常府前听。
「您就是要买画的贵客?」沁兰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眼前的小屁孩要买画还是令人嗤笑与怀疑。但沁兰自己可没想到自己「正确」来说,和他只差一岁。
「敝人梨子,只是替吾家主子办事。」梨子毕恭毕敬道。但是心里:难道这位就是那引起画界挞伐的「渊」?看似仅仅是年约十四的姑娘,那渊这臭名可真不置可否,却也不能对她太苛刻了。
「喔,这样啊!那现在就直接切入正题吧!听阿白说是任我出价?」
「无误!」
沁兰看了看在阿白手上的十几幅画卷,「好似」端详了一会儿:「我出价十两!」应景得伸出了小巧可爱的十只手指头。
梨子瞬间皱了皱眉,沁兰的「巨作」他不是没看过,那样的程度能值十两,那画界巨擘与泰斗们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但话已成箴言、事已成定局,反正又不是要他出钱。
「敝人无异议!」梨子与沁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并填了些字据之後梨子兴冲冲的离开常
府。
等梨子已走,阿白便问沁兰:「小姐……您刚刚是不是狮子大开口了?」
「什麽狮子大开口,阿白你懂什麽呀!我要的是『轰动』、『话题』、『名声』!你觉得区区几文钱能『轰动』?」沁兰激动的比着手势问。
「不能。」阿白马上答。
「能造成『话题』?」又问。
「不能。」
「能有『名声』?」
「更不能了。」
「那就对了!」沁兰响鸣指道:「今天的事我也很意外,不过也还好,我们一起等吧!等『渊』成功的那一天!」
阿白此刻的心怦怦的跳着,小姐要他和她一起等那天的到来,他好高兴,他想回答,却有一个声音止住了「常主子好像也对小姐……」
不!阿白把那声音抛至脑後,不想再理会。
「嗯!一定!」
隔天,「十两购渊作」已在威凛城传开,尤在文艺街,人人都在论渊的画作,不论是构图上的、笔法上的、色彩上的,甚至是「意境」上的,大家都开放地表态自己的看法来深入探讨渊的画作。认同的画界同好微乎其微,但却是在画界拥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巨擘——李十豁,还有他的其中两位门下第子。
「莫不是…李巨擘还有其他想法?」享誉半边大凛国的收藏家——秦光,故作疑问道。不假的是秦光现在有些紧张,从方才到现在,李十豁评秦光看好的新人之作都是佳话,紧要关头可别出什麽差错!
「想必秦光你比我更清楚吧!」
「这……」秦光这时低下头,他知道李十豁说的没错,他很清楚。秦光又抬起头看了看桌上的两幅,左边那幅依传承下来的笔法与构图格局来看,堪称一绝;而右边那幅,看来是旁门左道,但很不可思议,传有「千年老树」,但是在渊的画作里不只老树,而是彷佛万物都有千年之神寄之、有万年之灵存之,「传神」之词实至名归。
看了一次又一次,秦光的心就被掏了一杓又一杓,远方泼墨山,前有壮丽江河,画中人物抬头仰望尽收眼底,两手贴背在船上,似听天由人,但是站挺江中,再看其实是位主宰沉浮的高人。
秦光本想存着侥幸心态提拔後进,但是想提拔的不只他一人,尤是与画界巨擘对谈,在这盛大的画界巨擘与後进的茶会中,句句箴言,一个字都代表着新人往後去路,他不可乱说,也是因为秦光真的很看好他。这时秦光暗暗叹一口气道:
「李巨擘说得不错,这位渊先生所传达的意境深入人心啊!」秦光出口後没有後悔,却有自责,不是怪那位他想提拔的新人不够强势,要怪就得怪渊如江浪席卷而来,令人措手不及。
「好说好说,秦光可是表态了?那好!渊这人可真是人如其名啊!有那本事令看过的人也沉入其中!但自己却也一个样,真是!」李十豁豪放得说。
「您的意思是?」秦光听了李十豁的话只懂了一半,「自己一个样」是什麽意思?
「哈哈哈…」李十豁笑完随口豪饮了一杯茶便径自往一边去了。
在此刻,无人注意到在这会场另有暗处在仔细咀嚼秦光与李十豁的对话,不光是为了物色有哪些值得炒作的新人画作,还有昨日在李府里听到李十豁与太子的对话,在这是否能找到些关连性。
那位被秦光提拔的後进也正在现场听着,原本还有些气恼着渊:阻断了他的画师路,但是听见最後李十豁的那番话,拿的茶杯因手中的一颤已为地板献身化为碎片了。
「谈主子……?」一旁的下人看见主子的样子有些惊恐。
「难…难道?」他暗自低估,开始露出悔恨的表情,他「谈水」怎麽现在才想到呢!画面中那人可谓与水溶为一体,又群山围绕,此表达可成一字——「囦」这不是「渊」的俗字吗?
「水沁兰…!」
谈水了悟了这层意思後,难掩心中的兴奋,好想快与沁兰见面,他知道毫无明目得去找女子实非君子所为,却也没把握能再见面才给了沁兰他的住址,当然这也不是一个好办法,但总是留了一个线索。可那时谈水耐不住担心往後能否有再见面的机会,最後还是用了办法而得知了沁兰的住处。
谈水看「囦」这字的样子,也许是沁兰在何处受困了,不过更有可能是她的「心」,就像第一次见到她时唱的歌一样,有某件事物禁锢了沁兰的心,想到这,谈水便生起强烈地想见沁兰的心思,一刻也不想耽搁……
而谈水的内心藏有篇篇独白——
沁兰姑娘,你可知等待究竟是几步之遥?究竟是几分的痛?看似潇洒的背影眼神却泛着不舍,明明才见过你一次却萌生这样的心情……
看你那时的对我眼神,我知道你认为我见女无数,你的猜测也无错,却也不真,因为我只对你有过懊悔的心,还有担心以後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
那你呢?忘了我,还是深深记着我?没有听见你的话我就无法相信你心烙着我,你内心的禁锢是否让我存在你心里,这几个月一直在担心这问题,你相信吗?
我已无法再等下去了,我现在就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