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巳时,当眼底青黑且神情萎靡的良鶓,伫立在客栈门处时,寒玥便知自己的猜测果然成真。离魂幸灾乐祸的低笑声,一遍一遍的回荡在女孩脑海中,让她必须极力遏制自己的坏心眼儿,强忍住唇边的笑意,并状似关心的对明显一夜无眠的辽涯城主问道:「良大哥可是哪里不舒服?需要让大夫瞧瞧吗?」良鶓内心虽是郁闷,但仍勉强笑说:「无碍,仅是政务稍嫌繁忙,晚睡些罢了。」
「既然良大哥睡不足时,不如回府邸好好歇息,小兰和哥哥们自个儿四处…」「没关系。昨日都答应兰妹,要领你们去瞧城内的制扇手艺,莫要食言才好。」良鶓一面暗自思索城内的守卫是否安排妥当,一边力邀寒玥等人前去辽涯城内,最具盛名的制扇店舖,好在满足孩童的念想同时,自己亦能提及那急需孩童协助的事宜。经过几番思量後,寒玥让天七及大半暗部留下,仅要烟波、天一及地一跟着去。
在众人前往制扇舖时,汦苍悔淡淡的开口询问:「怎麽想去制扇舖?」「俗话说的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回前去玄桦做客,并非如表面那般简单无害,还是奉上些凤皇喜爱之物较为恰当。」「玄桦凤皇喜扇?」「是,传闻凤皇陛下是名喜扇且习扇之人。」「既然是识扇名家,断不可随意挑选。」「辽涯城的制扇手艺闻名遐迩,但愿此行能寻到适合凤皇的摺扇。」「华苍兄、小兰,我们已抵达店舖,这便进去瞧瞧吧!」
「哎呀!这不是城主大人吗?」扇舖老板见到良鶓,赶紧快步上前:「大人可是有何吩咐?」「麻烦蔡老板将店里最上等的扇全拿出,本官的好友想探一探。」「是,小人这便去拿。请您稍待片刻。」趁着老板去将上等扇拿出,寒玥牵引着汦苍悔,缓缓在扇舖里走动,良鶓则是在旁解释:「这家名为『绢坊』的制扇舖,是全辽涯最有名的店家。许多皇族权贵,都是同这铺添买各类扇子,不知小兰可有中意哪把摺扇?」
寒玥并未回应良鶓的询问,而是望向汦苍悔问道:「大哥认为呢?」「并无中意之物。」男子平静的说:「待那老板拿出镇店宝,我们再瞧瞧。」「好。」辽涯城主狐疑的看了眼覆白缎的汦苍悔一眼,正纳闷女孩为何会听从这名男子的话时,汦苍悔冷淡的开口:「真正上等且无价之物,皆蕴含丰沛柔和的灵气,不仅可增添持拿者的风骨,更能养身益寿。」「在下受教了。」虽是惊异男子洞悉自己的内心想法,可良鶓依旧客气的谦让。
汦苍悔将首转向良鶓所在之处,无声却迫人的威严让良鶓有些难受,甚至有种被看透一切的错觉。直到寒玥扯了扯男子的衣袖,示意他探查店主拿出的上等摺扇後,良鶓才缓缓松口气,并拭去额间的冷汗。店主小心翼翼的将舖里,工艺最为精致且用各种稀有玉石或原木,精心雕制完成的摺扇,一只一只的摆在众人面前,客气的细声询问:「不知两位贵客,可有中意的扇子?」
「小兰,去下一家吧!」仅是伸一只手,浮空在五把价值不斐、点缀细致的扇上头轻轻拂过,汦苍悔便毫不犹豫地开口道出这句话,让店家的神情瞬间有些难看:「这位客人,在下对自家师傅的手工和原木玉石是极有信心,不知道您到底是哪里不满意?」「死物。」冷漠的抛下这二字,汦苍悔随即牵着寒玥转身离去,留下一脸尴尬的良鶓低声劝慰店主一番,并打赏些银子才缓下扇舖主人的怒气。
接下来的三间店舖,亦是拿不出让汦苍悔感到满意的物件,不禁使良鶓在内心暗骂此人过於麻烦,并更加焦急不安,深怕自己让寒玥感到不满,关系也就此打坏。眼见午时来临,辽涯城主便客气的向女孩建议:「兰妹,想来你和华苍兄寻得有些疲惫,不如到酒楼稍作休息,用点午膳後再寻?」寒玥瞧汦苍悔并无反对之意,便客气的应下:「那便劳烦良大哥了。」
正当一行人往酒肆前去时,汦苍悔倏然停留在一处极为简陋且偏僻的茅草屋前,话中带些急切和兴奋的朝寒玥说:「这里头有神物,进去瞧瞧。」「好。」女孩虽诧异汦苍悔略显激动的情绪,可仍小心仔细的牵引着男子,避开部分倒塌的草檐,直直走入草屋内间。屋里有名垂垂老者,神情柔和的细心擦拭一把莹白剔透的摺扇,甚至连寒玥众人入屋都不知。
汦苍悔指了指老者手中的摺扇,示意寒玥上前询问,她便趁着老人将扇骨擦拭乾净的当下,恭敬有礼的问好:「老人家,如此唐突来访,真是万分抱歉。」「来了啊…」老者诡异的低叹声,令女孩有些茫然:「老人家,您…」摆了摆手,老者将手中的摺扇递给寒玥,苍老的声音夹着一丝感叹与怀念:「这把象玉凤尾扇,是一位大人交代老朽制作的,可老朽制成後,却迟迟等不到那位大人前来拿取。许多年後,一名自称是那位大人的属下,要老朽等待有缘人前来…」
对上寒玥满是惊骇的剪水乌瞳,老人那混浊的黄眼直直看着她,嘴里喃喃嘱咐:「小女娃,这把摺扇,还请你好好爱护珍惜,万莫让其毁损啊!」慎重的接过莹白剔透的摺扇,寒玥正色的应诺:「寒玥定不让您失望。」「好…好…」老者欣慰的颔首,随後一脸疲倦的挥挥手,示意众人离开。没料想众人告辞,退出茅草屋的那霎间,简陋的草屋竟是瞬间消失,连一根枯草皆未留下,让一行人又是一阵惊讶。
「想来是吾触发结界,因而能寻到此神物。」汦苍悔静静的从寒玥手中,拿过那把散发着滢滢白光,剔透宛如冰晶的扇骨里,有着金红流纹,隐隐勾勒出华丽尾羽的摺扇,轻声的道:「此扇是用蒙凉山神的坐骑-晶玉神象的象牙作为基底,内嵌珍贵非凡的凤凰尾羽而制。看来是他尚在时订下的…」「大哥?」「…将此扇献给玄桦凤皇,十分合适。」
将摺扇递还给女孩,他平静的道:「此乃神物,有益凤皇持拿养身。」「是,那小兰便听大哥的吩咐,将这扇献给凤皇陛下。」「嗯。」汦苍悔想了一会儿,淡淡的开口叮咛:「摺扇还是交由离魂保管,让他存放在冥炎那儿,省得在路途中碰坏了。」「好。」把摺扇交给突然现身的离魂,寒玥无视良鶓满脸讶异慌恐,柔柔的对自家剑灵道:「劳烦你走趟鬼界了。」「无碍。」离魂浅笑的摸摸女孩的头,温和的说:「冥炎约莫会有兴趣,我去去就回。」「万事小心。」
在离魂消失身影後,寒玥先朝烟波吩咐:「皇上那儿,你无须隐瞒,照实交代便可。」「属下明白。」女孩接着转向仍是一脸骇然的辽涯城主,冷声的道:「今日之事,你若敢透露半分消息,本世子绝不客气!」「下官定会守口如瓶。」见良鶓极为识时务的许下诺言,寒玥微微一笑,语带期盼的说:「小兰还等着良大哥介绍辽涯美食,不如快些去用午膳吧!」「是。」
待众人食完午膳,带着惬意之心的啜着热茶时,寒玥示意烟波察看厢房附近可有探子,且将门窗紧闭後,才冷不防的朝良鶓说:「想必今日,本世子带给良城主不少困扰。」「这是下官的荣幸与职责所在。」听了良鶓的话语,女孩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盏平静询问:「良城主有何请求?」顿了顿,她又再道:「若是本世子能力无法所及的要求,盼良城主莫介怀才是。」
良鶓收敛原本轻松写意的神态,正色地起身跪在寒玥面前,语调肃然尊敬的道:「下官恳请殿下,让兵部李家失势。」「为何?」女孩漠然的望着跪在自己眼前的男人,冷淡的说:「本世子向来不问朝廷政务,与李家亦是毫无过节,更别说李大人是皇上的人,其女为後宫三品修容。良大人如此重托,本世子怕是无法给予任何协助。」
「殿下,若下官握有李尚书背着皇上,私贩官盐的证据,您…」毫不退缩的抬头看向神情阴沉冷漠的女孩,良鶓坚定的询问:「您,是否会改变心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