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寒月高掛墨竹梢 卷二 風華初乍現 — 第二十二章 重光幻境

绝情望着用法术凝聚而成的现影水镜,有些忧虑的问:「主上,让小青青这般进去,难道不怕他魂飞魄散吗?」「怎麽?」一袭紫貂滚边玄色劲装,脚踩天狼啸月纹厚皮靴,有着一张冠世天下的脸庞的束发少年,用那双隐隐流动赤红光芒的勾魂凤眼,冷冷的瞥了自家剑灵一眼。拓跋墨竹不屑的瞧了水镜中的影像,冷然的嗤笑道:「若是他出不来,被幻象迷的魂飞魄散,就代表他就没有资格留在玥的身边保护她。」

「您还真狠心。」绝情自是清楚自家主人的用心,可那张薄唇依旧吐着嘲笑的话语:「就直说您在吃醋,气闷小玥玥对青冥温柔体贴,因此想给青冥一个教训。」「哼!」拓跋墨竹不悦的甩袖道:「你当本王是耀天帝那厮?本王何时这般小心眼?」回想起前些时日,寒玥和耀天帝之间暗生情愫的互动,拓跋墨竹的脸直接沉了下来:「说到耀天帝,本王先前百般警告过你和长慕,千万要看紧玥,结果竟闹出那场闹剧!」

绝情见拓跋墨竹真动了怒,赶紧跪身请罪:「是属下太过疏忽,请您息怒。」「本王息怒就能改变现况吗?」拓跋墨竹阴郁的道:「那具身躯要见到玥,实是难如登天。欧阳亘轩将她看得那般紧,本王才让你们替本王看照,没想到竟让本王失望不已。你和长慕,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久了吗?」「属下知罪。」「啧!」拓跋墨竹板着脸,威迫的睨了绝情一眼,让绝情顿时冷汗直流,藏在艳红绸袍的手不住的发抖。

「起来。」不耐的挥手示意绝情起身,拓跋墨竹缓下躁怒,恢复平静的道:「这事就算了,反正玥总有一日,定会离开耀天帝和澜沧国。」「主上是指琅琊当年的预言吗?」「嗯。」垂下纤长浓密的睫,拓跋墨竹负手在背,淡淡的道:「暂且只能观望守候,或是助她渡劫。现下先该处理的,是青冥的功力和日渐不安分的蠢货们。找到琅琊在哪儿了吗?」「属下猜想,他约莫是在玄桦国。」

拓跋墨竹沉思片刻,开口吩咐:「噬骨,去玄桦探一探。」「谨遵您的吩咐。」一身黄袍的黑发男子,恭敬的跪身後,随即消失离开。一旁白衣胜雪的黄发男子,指着水镜道:「主上,青冥似乎撑不住了。」冷淡的瞥了青冥凄惨无比的模样,拓跋墨竹叹口气,抑郁的道:「斩日,你进入幻境。在青冥真无法支撑之时,出手救他,并将他带出幻境。」「属下遵命。」微微行礼,斩日随即投身水镜中,前往重光幻境为青冥护航。

「主上,您那具身躯,恐是撑不了几年。」绝情恭敬的伫立在拓跋墨竹的身侧,同他一起观望青冥在幻境中,百般挣扎的惨况。拓跋墨竹沉默一瞬,语带无奈及一丝阴霾的道:「被耀天帝给算计了,可那蠢货也要算上一份。」「相信离魂那护短的家伙,肯定不会让他们在死後安生过日。」「没想到离魂的命定者,竟然是玥。」忆起琅琊那时,显然是想看戏的神态,拓跋墨竹感到头疼不已:「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剑灵,跟凤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深知冥炎脾性的绝情,倒是不甚介意的笑道:「阎王只是那张嘴说说,难不成他能闹上天去?况且离魂素来自我惯了,阎王也拿他没辙…」「嗯?」拓跋墨竹倏然眯起凤眸,认真的细看水镜里的情形,让绝情好奇的问:「主上,可是发生什麽状况?」抬起手,示意绝情静声,拓跋墨竹默然的望着水镜片刻,才从衣襟拿出蔓藤雕花寒玉簪,将其掷入水镜中。

「您怎麽将小玥玥的簪子…」「相由心生。」拓跋墨竹淡淡的道:「青冥深爱玥,幻境里最艰难的试炼,便是玥的幻影。况且…」指了指青冥剑身上,那逐渐强盛绚丽的银色流光,拓跋墨竹语带无尽温柔和浅笑:「玥出手了。」「原来如此。」绝情望着手握寒玉簪,逐渐恢复正常神态的青冥,了然的道:「您用小玥玥的发簪,加深两人的牵绊。您还真是温柔啊!为了小玥玥做至如此…」

「青冥经过试炼後,将会是最适合留在玥身边,保护她的剑灵。」回身步至案桌前,拓跋墨竹一边处理内探传来的情报,一面平静的道:「青冥对玥有情,将是那奋不顾身之人。离魂虽对玥效忠,可骨子里终是留了些冷漠理智的本性,无法在危急一瞬救下玥。」「青冥若为了寒玥魂飞魄散,她可是会痛不欲生的。」绝情挑着眉问:「您就不怕她离去?」

拓跋墨竹低笑出声:「若玥没因而痛苦一生,那她就不是本王深爱的玥了。」瑶玥的性子,他比任何人都还清楚。那看似冷漠凉薄的女子,实则温柔深情,会将一人待她的好,丝毫不漏的全数放置内心中。绝情见拓跋墨竹这般大度,无奈的暗自叹息,绯莲虽在冥府忘川畔,种下与寒玥情牵的情花,可终是怕其会有变数。「主上,您就不担心寒玥对您无情吗?」「琅琊当年的预言,你到底有无听入心去?」

绝情细想一番,才喃喃的叹气:「一路坎坷啊…」「既知前途一片崎岖难行,本王在这儿多想,或是气急败坏,又有何用处?」淡然的批阅各部落上递的奏章,拓跋墨竹沉稳的道:「本王都等了千年,还会被这些琐碎之事烦心吗?与其浪费时日在那无谓的忧虑上,倒不如想想法子,将鸾冕那疯子给拉下天帝之位。」「说得也是呢…」

挥剑斩杀周身的妖魔,青冥浑身浴血、喘着大气的单膝跪下身。重光幻境,是妖魔界间,令人闻之色变的深渊炼狱。谣传妖魔两界中,有犯下过错者,皆会被打入这夜夜噩梦之地,被自身的贪念及欲望给折磨至死。青冥没料想到,这代的北蛮王,竟是魔王绯莲转世,绝情永生的主人。他更万万没料到,绯莲爱寒玥至深,甘愿为她而过渡一半的本命香,甚至训练自己的功力。

「你,很弱。」拓跋墨竹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毫不客气的道:「道行微薄又心怀旖念,只会将玥给害死。」青冥哑口无言,无法反驳拓跋墨竹直白的剖析,只好在整理好心绪後,同绝情动身前往重光幻境。「重光幻境共有二十来层,每一层的幻象皆会累计先前的七情六慾之景,愈往里走,折磨和试炼将愈痛苦难熬。」绝情站在入口阵法前,神情凝重的对青冥道:「我和主上会看着,若你当真无法继续往下走,我们会出手协助。」

青冥静静的望着那漆黑无底的入口,平淡的询问:「你通过了所有幻境中的试炼吗?」绝情回想一番,随兴一笑:「不,我差点死在最後一层。若非主上出手相助,我早魂飞魄散。离魂那家伙倒是通过所有幻境,你知道,他那人一向任性自我,又无所欲求,重光幻境对他而言只是练练手罢了。」青冥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毫不犹豫地踏入试炼之地。

只是青冥万万没猜到,重光幻境竟是如此险恶,莫说要通过一半试炼,他甚至连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确定。幻境中,他无法数算到底度过多少时日,只知自己不能松懈任何分秒,否则下一瞬死的人,将会是他自己。幻象、冤魂、怨魔及腐屍的攻击接踵而至,他连停歇喘息的机会都渺茫无比,尤其幻象所带给他的影响最为剧烈。寒玥,是他最大的心魔。

「青冥…」缥缈清冷、清丽出尘的少女,笑意盈盈的望着他。「青冥,与我相守一世可好?」少女伸出手,剪水乌瞳里满是温柔与挚情,悦耳轻柔的嗓音则道出青冥内心深处的渴望:「我们一起游历天下,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主上…」青冥被蛊惑,正想伸出手时,幻象却突然转变。寒玥和耀天帝站在灯火阑珊之处,两人相拥深吻,接着又转为云雨情动之景,让青冥忍不住气血汹涌,险些走火入魔。

斩日在旁见状,吓了一跳,赶紧现身上前,替青冥斩杀趁机偷袭的妖魔鬼怪。「青冥!」斩日见一股腥红的诡光逐渐垄罩青冥整人,一面杀戮一面大吼:「不要被幻象迷惑了!」陷入幻境折磨中的青冥,根本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响,他只能绝望痛苦的看着寒玥与耀天帝翻云覆雨,耳边全是两人的呻吟与喘息。「主上…」青冥提剑想上前斩杀耀天帝,却是被寒玥那冷漠鄙夷的眼神给击溃。

心灰意冷的放下剑,青冥无法再往前一步,寒玥是他这生中唯一的死结和弱点。斩日看到青冥竟是松开了剑身,慌张的大喊:「青冥,快站起来!把剑拿好!」只见一妖魔往充耳不闻的青冥攻去,斩日被其他鬼怪给缠住,分身乏术之时,突然有一道银色流光冲出青冥剑剑身,击退了那偷袭的妖怪。

「青冥…青冥…」难掩着急的温柔嗓音从银光中传出,让被魇住的青冥稍稍回过一丝心神,在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中,透出一抹极浅的亮光。「青冥…站起来…」熟悉的轻柔声调,唤着他往前走,青冥便顺着心意,想站起身时,却又被身後的幻象给阻扰。「你要去哪里?」神色慌张的幻象寒玥,一把抱住青冥道:「你说过永不离弃我的,你发过誓言的!」

「主上,我…」「你说过不走的!」幻象寒玥惊慌的大喊,死死缠住青冥,甚至将身上的衣衫给化去,贴在面红耳赤的青冥身上:「我知你爱我,这般的情景,你定是渴望已久。青冥,别走可好?」「主上…」正待重新迷失心智的青冥,要伸手搂住满脸狞笑的幻象时,身旁倏然出现一只发簪,让他转移了注意。

发簪有股莫名的吸引和异常熟悉的寒凉气息,令青冥忍不住伸出手,去将那只寒玉簪给拾起。顿时,属於瑶玥的过往,全数展现在青冥的脑海中,让他惊愕的睁大双眸,神智亦逐渐恢复清晰。「青冥,站起来。」寒玥难掩忧虑慌张的嗓音,从遥远一方传来:「站起来…莫忘了…我在等你归来…」

「主上!」那刻,所有神智回笼,青冥一脸厌恶的推开幻象,重新提起剑就往幻象砍去。「可恨!」幻象不再是那美丽温柔的少女,而是个满脸疮瘤的三头妖魔,愤恨的怒吼:「就差一点!那该死的银色流光,我定要杀了她!」「污蔑主上,你罪该万死。」青冥神色一狠,随即挥剑斩杀幻象,幻境也顿时攻破。

斩日疲惫的瞪了青冥一眼,语调埋怨的道:「才第三层幻境,你就招架不住,往後该怎麽办啊?你要不放弃算了。」「…不。」神情温柔深情的望着剑身上,那绚烂夺目的银色流光,以及那只属於瑶玥的发簪,青冥平和的说:「能撑过去。」斩日讶异的看着发簪,不可置信的道:「主上竟舍得借你一用!?那可是他从不离身的物品啊!」

「是吗…」从不离身吗…青冥歛下眼眸,无法忘怀属於瑶玥的过往。即便是伪装之术,他依旧能一眼认出绯莲的存在,一个傲视六界的霸主,竟是为了心上人,甘愿如此苦苦守候。「总觉得…输了啊…」青冥有些无奈的苦笑,和斩日整理一番,稍作休息後,便再往下一层幻境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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