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侍卫营区里的嘻笑放荡声渐落,尹清蓉狼狈不堪的从地毯上爬起身,将压在她身上、已昏迷的士兵给推去一旁,怨怼的将衣不遍体的轻纱给拢好,才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查看外头情况。见四下无人,其他营区的烛火易熄,众人皆陷入沉睡,尹清蓉奔向慕容曜与她相约之地,满心欢喜的期盼自己能顺利获救。慕容曜果然是有情之人,虽是对他感到抱歉和愧疚,可尹清蓉还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以在日後攀上自己想要的荣华富贵。
见慕容曜牵着一匹棕马,静静的站在相约之地,尹清蓉有那麽一丝疼痛,随即又将这愧对之情给压下。「曜哥哥…」听到尹清蓉的轻喊,慕容曜苦涩的笑了。回过身,他将备好的衣袍递给尹清蓉,淡淡的道:「穿上这件衣衫,赶紧骑着马逃离这里。侍卫们我都事先下过药,一时半刻不会清醒。这马算是好马,不会轻易被追上,你快些行动吧!」
尹清蓉低下头,泫然的道谢:「谢谢你,曜哥哥。是清蓉对不住你,还让你必须陷入这番危机之中,清蓉当真是…」慕容曜冷淡的打断她:「往事就不必提起,我的事你也无须担忧,我自有解决办法。快走吧!否则会被人察觉的。」「鸾缨…」尹清蓉咬牙,故作可怜姿态的望着慕容曜,哀声请求:「我的女儿,帮帮她好吗?别让她嫁入司徒世家,你知道他们会怎样对她的!」
跪在慕容曜的脚边,尹清蓉揪着他的衣摆恳求:「求求你,曜哥哥,清蓉只能仰赖你协助了。别让鸾缨,我可怜的孩子,被嫁进那沉闷之地。清蓉求你了!」尹鸾缨容貌出众,是枚可以利用的棋子,若是让她嫁到晨国或玄桦国的达官显贵中,她尹清蓉,还需看着旁人的眼色度日吗?耀天帝对她的所作所为,她绝对要连本带利的讨回!
慕容曜叹了口气,弯身扶起尹清蓉,满是疲惫的承诺:「我会让尹鸾缨过上好日子,你且放心,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曜哥哥…」尹清蓉泪眼婆娑、柔情似水的哽咽道谢:「您待清蓉的好,清蓉这世无以回报。若有来生,清蓉必当报恩。郡主的事…清蓉亦是对不起你,竟是让你过着如此痛苦的生活,清蓉…」「够了!」慕容曜皱起眉宇,不悦的道:「夫人是个难得的奇女子,下嫁给我是糟蹋了她。」
「貌合神离的生活,你难道不痛苦吗?」尹清蓉见慕容曜出声袒护华阳郡主,神情怨毒的讽刺:「郡主根本没爱过你,只不过替你生下一个聪颖的孩子,你就这般责骂我。」尖锐的笑了声,尹清蓉嘲讽的道:「是〜当年是我鬼迷心窍,只想爬上皇后之位,便出计将郡主嫁给了你。我就是个如此恶毒的女子,不值得你这麽细心协助照料,宰相还是赶紧离开才好,免得被我给连累了。」
慕容曜握紧拳,厉声低喝:「胡说些什麽!快些上马离开!」「你说过只爱我一人,难道是谎言吗?」尹清蓉凄然的看着一脸纠结的慕容曜,幽幽的抱怨:「看来十年情,亦是比不上夫妻的百日恩,是清蓉太过看重自己在你心里的地位了。」「我从没爱过夫人,和她产下寒玥是职责。」慕容曜叹了口气,疲惫的道:「快离开这里吧!你得为尹家着想才行。」
隐身在一旁大树上的寒玥,被气的险些现身,指着慕容曜破口大骂。在她身後的耀天帝,温柔的环抱着她,长指轻轻摩娑着女孩的手背,无声柔情的安抚着女孩的震怒。好不容易,见慕容曜将尹清蓉给劝上马背後,寒玥才忍着怒火,轻声的询问:「皇上要现身了吗?」「差不多了。」耀天帝勾起一丝冷笑,弹了响指命令:「出来!把慕容曜和尹清蓉给押下!」
慕容曜和尹清蓉惊骇地看着身着黑衣的暗部现身,将他们给团团包围,逍遥世子则是满脸憎恶的提着刀,直接将马头给砍下,让尹清蓉吓得花容失色,大声尖叫的跌落至地。「慕容曜,你可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无视朕的旨意!」耀天帝抱着寒玥落地,一脸森冷的鄙视被押跪在地的两人,寒玥则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情,看着一脸错愕的慕容曜,冷漠的道:「父亲还是那般卑劣阴险,让人作恶不已。」
慕容曜张张嘴,乾涩的唤她:「玥儿…」「请别用那般亲昵的称呼唤寒玥。」寒玥嫌弃的撇开脸,冷淡的道:「你没资格。」慕容曜的脸瞬间死白,他想开口替自己辩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耀天帝勾着浅笑,伸手将寒玥给抱进怀里,温柔的道:「玥儿莫气,皇叔会替你好好治治他们。」寒玥并未出声制止耀天帝的昵称,让慕容曜的脸色更是难看,耀天帝满意的盯着慕容曜,嘴角的笑更欢快几分:「将他们押到营地去。」「是。」
被暗部押下的慕容曜和尹清蓉,在抵达营区时,震惊的发现朝臣百官全候在营帐里,连同那本该被下药迷倒的侍卫们,皆一个不漏的站在两侧。众人见耀天帝归来,下跪请安:「参见皇上。」耀天帝的神情难辨喜怒,淡淡的开口:「爱卿们免礼。」「谢皇上。」抱着寒玥一同坐上龙椅,欧阳亘轩无视於众臣惊讶、颇不赞同的眼光,冷声的下令:「把他们押上!」「是。」
其他世家的现任族长,在看到慕容曜被逍遥世子踹跪在地时,皆暗自无奈的叹息一声。慕容曜的痴情当真是害惨了慕容世家,若非慕容家是帝王家重要的献策者,相信耀天帝肯定会直接株连慕容世家九族。司徒明偷偷瞥了端坐在耀天帝怀中,面无表情的寒玥一眼,又忧心忡忡的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稚嫩的脸上满是阴霾与愤怒的华枫,喃喃的叹气。看来寒玥,将要面临角逐慕容世族的族长之争了。
「慕容曜,你这宰相当的可真是威风,连朕的命令都敢违背。」耀天帝森冷的笑了一声,满是讥讽的道:「朕倒是忘了,宰相可是以痴情出了名,甚至连结发之妻都可抛弃的男子啊…」睨了尚书令一眼,耀天帝冷漠的说:「尹爱卿,你教导女儿的功力,亦是让朕佩服不已。不仅诡计百出,还作戏十足,让朕看了很是反胃。」尚书令哆嗦的出列下跪,抖着声道:「老臣不明白皇上之意,请陛下指点。」
「要朕指点什麽?」不屑的扫了一脸苍白的尹清蓉,耀天帝恶劣的说出实情:「苏婠婠,就是你的女儿尹清蓉。」众臣皆发出惊呼声,尚书令则是不可置信的大喊:「不,这不可能,那个孽女已死亡多年,皇上您…」耀天帝挥挥手,要众臣安静,噙着笑意道出残酷的事实:「朕当年没杀她,而是将这下贱的女子卖去青楼,日日接客来弥补她犯下的过错。」
尚书令张大嘴,难以接受的看着面目全非的尹清蓉,又将视线转向一旁冷静的过份的慕容曜。片刻後,尚书令牙一咬紧,毅然回首的对耀天帝恭敬道:「皇上,老臣之女早已死亡多年。这青楼之女妖言惑众,罪该万死,望陛下严惩才是。」「爹!」尹清蓉凄厉的大喊:「爹!我是蓉儿啊!是鸾缨的生母、您的女儿,您不能…」「住口!」尚书令愤怒的厉吼:「我的女儿早已死亡多年,鸾缨是内人收养的孤儿,不是你这烟花女子的女儿,休要造谣!」
尹清蓉怨恨的瞪着自己的父亲,竟是为了尹家,将自己给撇得乾净。耀天帝露出诡异的笑,将寒玥给抱紧些,低声的唤:「玥儿。」见慕容曜难看至极的脸色,以及众臣惊骇的注视,耀天帝嘴角裂的更开些,沉声温柔的询问:「玥儿想怎麽处置苏婠婠和慕容曜?」寒玥轻叹一声,知道男人又要将她推向麻烦,满是厌倦的道:「任凭皇上做主。」「是吗…」欧阳亘轩依旧温和的问:「当真要让朕做主?」「是。」
示意刘承将自己的配剑拿来,耀天帝柔和的道:「那…就由玥儿动手,将苏婠婠给杀了。」「皇上!」欧阳焕黎轻呼一声,却被逍遥王给制止。「父王,您快…」「闭嘴!」逍遥王厉声喝住欧阳焕黎,低声的警告:「逍遥王府效忠於帝王!你莫忘了。」「可是…」「寒玥遵命。」听到寒玥淡漠的应答,逍遥世子诧异的看向龙椅上的帝王与孩童,想再次确认自己方才并没听差。
耀天帝挑起眉,笑意盈盈的问:「玥儿可是当真?」「是。」冷漠的退开耀天帝的怀抱,寒玥淡淡的询问离魂:「剑,能借我一用吗?」「嗯?」离魂讶异的问:「你要用我的剑身杀那恶心的女人?」「我无需让她好过。」顿了顿,寒玥平静的问:「若我持了鬼剑,会受邪气影响吗?」「不会。」长慕温和的道:「你是离魂的主,不会受到影响,可也别持上过长时间才好。」离魂嫌恶的看着耀天帝,开口问道:「我要现身吗?」寒玥瞥了耀天帝一眼,漠然的道:「好。」
离魂轻笑出声,在朝廷百官惊讶的眼光和欧阳亘轩震怒的瞪视下,现身单脚跪在寒玥面前,双手奉上鬼剑剑身,恭敬的道:「吾主,剑在此。」寒玥拿起鬼剑,顶着耀天帝杀气腾腾的注目,毫无畏惧的将剑给拔出。银色的流光随着寒玥的动作,闪耀着更加绚烂的光芒,与藏青色的剑光缠绕紧密,让四周的氛围瞬间笼罩上一层森冷绝望的死亡气息。
将剑鞘放置在离魂手中,寒玥提着剑走向满脸惊恐、浑身瘫软的尹清蓉,轻甩了剑身几下,好让手感能更好些。既然耀天帝希望她背负这罪孽,将慕容世家逼上无法回首的路途,她便了却男人的算计和心思,可她也不愿让耀天帝太好过。把离魂唤出,就是要让这些官员们认清,她慕容寒玥,亦不是任人揉捏、极好欺负的主。至於离魂为何的存在,就让耀天帝去头疼,该如何向百官解释吧!
举起手,寒玥面无表情的准备砍下尹清蓉的头颅时,却被一旁的慕容曜阻止。「请宰相放手。」寒玥冷漠的看着满脸复杂的慕容曜,无情的道:「若是您不放,恕寒玥要先对您动手了。」「玥儿!你何时变得这般冷漠无情?」慕容曜满是失望的说:「难道是夫人教你…」「慕容曜,我不许你羞辱娘亲!」寒玥双眼盈满怒火,毫不客气的讥讽:「让我变成这般恶鬼模样的人,是你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若不是你将我和大哥、华枫,日日扔在斗争严重的後院里不闻不问,寒玥今日也不会这样!」
慕容曜有些痛苦的看着寒玥,试图劝诫她:「但你杀了苏姑娘,也於事无补。为父答应你,日後定会…」「宰相这话就省省吧!」寒玥冷笑的道:「您不是要娶尹家千金为侧夫人?放着宰相府众人不顾,净是将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像你这种人的话是绝不能信。」「玥儿!」「是真的吗?」华枫愤怒的声音响起:「哥哥说的,是真的吗?父亲当真要娶尹家千金为侧夫人?」
「不,枫儿,为父并未打算…」「是真的。」耀天帝冷笑的开口:「慕容曜要娶尹鸾缨一事是真。」「皇上您…」「离魂。」寒玥厌烦的唤了自家剑灵,慕容曜只觉手臂一疼,竟是被卸下臂膀,瞬间被押趴在地。离魂满脸不屑的扳动指节,一脚踩在慕容曜的背上,平静的对寒玥道:「吾主,快些将事情了断吧!」「嗯。」
尹清蓉花容失色的大声求饶:「不要!别杀我!求求你,求求你!」努力的往外爬去,尹清蓉企图逃离寒玥的死手,一边哀声请求:「郡主宅心仁厚,定不希望少爷您满手鲜血,少爷别让郡主伤心才好啊!」「从你嘴里听到这话,还真是讽刺。」寒玥漠然的道:「三年前的新年盛典,苏姑娘盛气凌人的说过,你将取代娘亲的地位,让娘亲嚐嚐孤苦终老的滋味。寒玥当时就想,若有一日能杀你,我定不手软。」
「不!不!」尹清蓉见寒玥杀心已定,绝望的向尚书令求情:「爹爹,救救孩儿!求您快救我!」尚书令狠下心,将头转开,无视尹清蓉的求救,寒玥则是询问离魂:「我能用那招吗?」「对付她不必用那招。」离魂走至寒玥身旁,与她同握剑柄,淡笑的说:「只要轻轻挥一下便可。」「麻烦了。」离魂带着寒玥,轻轻在她身前挥下一道银青交织的弧光,森冷的开口:「彼岸.枯萎。」
剑弧快速的往尹清蓉那儿移去,慕容曜根本不及起身阻止,只能和众人用畏惧的注视,看着尖叫不已的尹清蓉一点一滴的消失身上的血肉,最终化为一具面目狰狞、看不出为何物的乾扁屍体。有些大臣实是无法接受,或是吓昏或是呕吐不止,营帐里顿时满是吵杂的声响。
寒玥厌恶的瞥了满脸伤痛的慕容曜一眼,回身步回耀天帝面前,并将鬼剑收鞘,柔柔的道:「辛苦你了。」「只要是你的愿望,我定为你实现。」离魂接过剑身,温和的留下这句话後,随即消失身影。对上耀天帝隐着滔天怒火的凤眸,寒玥跪下身,淡漠的覆命:「寒玥已完成陛下的旨意,皇上可还有命令?」「哼!」耀天帝站起身,阴沉的道:「等会儿再跟你算这笔帐,过来。」
「是。」寒玥依言起身,乖乖走到耀天帝身侧。欧阳亘轩握紧她的手,冷冷扫了议论纷纷的众臣一眼,营帐顿时安静下来。冷酷的看着痛苦的慕容曜,耀天帝威压迫人的下令:「慕容曜,你已不再是宰相和慕容世家的族长。告诉慕容家的长老们,三日之内,朕要一位有脑子的宰相及族长,明白吗?」「慕容曜…明白。」慕容曜垂下眼,呆滞的回应。
「第二件事。」耀天帝缓缓环视着百官,温和的下旨:「从现刻起,慕容世家再无慕容寒玥这人。朕在此宣布,将寒玥纳入欧阳皇族族谱之中,封号定遥世子。年满十三时,即刻继承翼王府世袭爵位。」众人皆用不敢相信的眼光看向耀天帝,慕容曜猛力抬起头,却是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语,只能无力的看着耀天帝将寒玥带走。
「时候不早了,爱卿们散了吧!」耀天帝牵着寒玥迳自离去,留下面面相觑的百官。宁王和燕温侯不着痕迹的互望一眼,看来,他们要赶紧行动才是。见帝王的身影远去,官员们也纷纷离开,只留下慕容曜一人,独自跪在营地,久久无法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