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寒月高掛墨竹梢 卷一 廣寒落凡塵 — 第二十九章 迴心院

御书房里,刘承和李准两人压忍喉间腥甜的咳,跪在冰凉的玉瓷瓦上,承受着耀天帝迟来的怒火。「连一个嫔妃都摆不平,朕要你们两个垃圾有何用?」脸色阴沉的坐在龙椅上,欧阳亘轩的唇角扯出一抹寒冷嗜血的笑容,右手的伤正渗着滴滴鲜红血液。忽地忆起什麽般,耀天帝收敛浑身杀气,语调森冷的道:「这次暂且放过你们,替朕备浴。」刘承及李准赶紧爬起身,分头张罗着帝王沐浴事宜,耀天帝则闭目倚靠在椅背上,静心等待。

一道身影倏然出现於桌案前,烟波跪在地毯上,向耀天帝请安:「属下参见皇上。」「查得如何?」「启禀陛下,宫女若羽出生川庆城,其父是名佃农,因养不活家中三个孩子,便将长女送入宫。宫女宛儿原是宁海城一名富商庶女,後家道衰落而被富商正妻发卖。」耀天帝眯起眼:「可和翼王府有任何牵连?」见烟波摇摇头,帝王便道:「继续。」「太监大海为南城人,原是路边乞儿,恰巧在一次先帝南巡时,被当时侍奉璇太妃的太监郭泛看见。郭公公心生怜悯,便将他带入宫。」「璇太妃…啧啧,尹家最好别让朕失望,否则…呵…接着说。」

「紫静原为掌司院宫女,出生在京城一户贫穷人家,双亲逝世後被姨母送入宫,其姨母为宁王府厨娘。此宫女与太监小竹互有好感,曾被宁王撞见一回,逐遭要胁替宁王府办事。」「她替宁王办事多久?」「回皇上,约莫两年之久。」「呵呵,真是愚蠢。那个与她相好的太监呢?」「太监小竹的生母,原是镇南王府的下人,在一次宴会中被燕温侯二子-康兆民看中,并强行夺身产下一子。燕温侯为遮掩家丑,先将那名女奴杀害,後把私生子送入宫当太监。皇后娘娘知悉後,便将小竹纳为己用,并派人照顾其祖父,好让他忠心不渝。」

耀天帝露出讥嘲笑意,左手把玩寒玥的发带,语调温和的说:「想必那名太监是授命刻意接近那名宫女。」「是。」「真是可怜,被人算计还不自知,甚至傻傻替人办事。寒玥也真是,怎麽把麻烦全往身边留…」欧阳亘轩敲了敲扶把,表情冷淡的询问:「那名叫紫静的宫女,可有把慕容寒玥的事全数告知於太监?」「回陛下,那宫女不曾透露半分。」「嗯,看来还有点脑子…两名整理物品的宫女呢?」「启禀皇上,宫女酉华原是平王府下人,在慕容寒玥进宫後,便被悄悄送进宫。宫女翠梅是中书令大人安插在玄云宫的暗桩,此次下毒事件即为这宫女夥同王太医一同犯下。」

「王昇可真敢…暗影!」一道身影俐落出现,且跪在烟波左侧恭敬问安:「属下参见皇上。」「对王太医用蚀脉。」「谨遵您的吩咐。」暗影在接到命令後,无声消失在书房中。「好了…跟朕说说寒玥今日的事,书院和习武过程便省略。」「慕容寒玥在习武结束後,被慕容华枫缠着要背他回玄云宫。」烟波发现自己在说完这句话,耀天帝的气息瞬间变的危险万分,他微微抖着身子,硬着头皮继续禀报:「慕容寒玥拗不过慕容华枫的要求,便背着他一路…」喀嚓一声,烟波发现帝王将右扶把硬生生捏碎,吓的他赶紧将身子伏在地上。

「继续说。」平静的语气,彷佛方才未曾发生任何事。烟波额上的冷汗滴落至地毯上,只有他能体会此刻的君王,那沉静底下所隐藏的滔天怒火与暴戾杀心。「慕容寒玥将慕容华枫背…背回玄云宫後,便命宫女紫静服侍沐浴,并要她详细说出宁王背景。宫女讶异慕容寒玥竟不甚清楚,他便回答宫女…」来了!烟波的心猛力跳动,他感受到耀天帝迫人的注视,逐结结巴巴的开口:「慕…慕容寒玥对那宫女说…说他光是要应付宰相府就够忙了,哪有…哪有心思管他人闲…闲事。」深吸一口气,烟波豁出性命的将寒玥後半段话说出:「慕容寒玥还说,若非此次将他卷入,他才不想知悉这些无聊是非。」

过了好阵子,耀天帝皆不发一语,烟波的心七上八下,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的脑袋便会搬家。良久後,暗部方听见帝王冷漠的声音响起:「然後呢?他还说了些什麽?」「他见宫女一脸惊慌,便告知她无须紧张,若有麻烦出现,定会有人出手阻拦。宫女问他为何如此肯定,他便道:『今日表现已极其明显,若他再不了解,那人便是愚笨到无可救药。』」烟波将原话全讲了出来,他猜不到寒玥口中的那人是谁,但或许皇上能明白。

「还有吗?」「之後宫女将宁王背景及王府情况详细告知,慕容寒玥便道上官家的人皆不简单,侧妃遭王妃打压,只是身份和能力暂不如人。对於宁王的评价,其只言明仍需时日观察。待他准备动身前往御书房时,宫女问他是如何发现太监小竹与她关系匪浅,慕容寒玥便指出宫女看那太监的眼神不同。」「嗯,退下。」「属下遵命。」烟波虽是诧异,皇上竟没对寒玥那段薄情言语起任何反应,但他仍庆幸自己逃过一劫。恭敬的跪安後,暗部无声离去。

御书房内悄然无声,待刘承禀报进门,逐发现耀天帝的脸庞皆笼罩於黑暗之中,看不清其神情,他满怀忐忑不安的道:「启禀陛下,沐浴事宜已准备妥当。」过了半晌,方瞧见帝王站起身,迈开步伐走出御书房。跟随其後的刘承瞥见地上血迹,正一路伴随欧阳亘轩的身影,他微微抬头一看,立即倒抽了口气。耀天帝手上的丝帕早已染满鲜血,大量鲜血顺着指尖不断滴落至地,形成一道弯弯曲曲的线条。在浴房门前候着的李准,瞧见耀天帝鲜血直流的手,逐发出一声惊呼:「皇上!您的伤…」

二名太监总管赶紧使唤宫奴寻来清水与伤药,且手脚麻俐的替耀天帝更衣,待他们将所有衣袍褪去,帝王方冷冷开口:「全都出去。」徐徐泡入温热浴池,欧阳亘轩闭上凤眸陷入思绪,浴房里一片寂静。过了许久,他忽地睁开那双凛厉瞳眸,并瞪视着寒玥替他仔细包紮的伤处,薄唇兴起一丝嘲讽。「李准,替朕更衣。」站起身子,耀天帝面无表情的让李准擦拭身躯及湿发,後换上乾净里衣。待长发拧乾顺理,且系上刘承递来的紫绸金丝织蟠龙披风,男人缓缓步向盘天阁。帝王眼底一片森冷,右手紧握着拳,彷佛感受不到疼痛般,死死紧握着。

寒玥躺在被窝中,无法产生半分睡意。今日梦魇使她无法静心,脑海里塞满前世种种过往,神态烦躁的起了身,女孩步至窗前打开窗扇。明亮皎洁的月光洒进屋内,寒玥坐在软禢上,藉着夜晚凉风冷静自己烦闷的情绪。当耀天帝踏进内寝时,她回过了头,两人相看无语。一旁的李准和刘承不知自己该进该退,直到帝王运功将他们全震出内寝,两人才吐着血将门掩紧。缓缓皱起眉,寒玥浑身警戒的看着眼前杀气四溢的男人,倘若耀天帝真要出手,依她现下的实力,顶多只能接他一掌。

瞧见孩童眼里明显的戒备之情,欧阳亘轩冷冷笑说:「慕容寒玥,在你的眼里,朕是敌人啊!」寒玥抿紧唇瓣,对耀天帝这话既不承认亦不否认,仅是漠然的回:「在寒玥眼里,您是皇上。」「哈哈哈,好!好一个在你眼里,朕是皇上。原来朕的皇侄只将朕放在眼里,却丝毫不上心!」耀天帝怒极反笑的讽刺,他的情绪受烟波上报的内容深深影响,继而无法控制平稳。当男人听到慕容华枫的任性要求与孩童的默默承受,既是气又是心疼的捏碎龙椅扶把,可再听见寒玥那凉薄无情的言语,方知自己适才的心疼愤怒,如同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般,令他凉透了心。

空气中传来浓厚的血腥味,寒玥藉着月光,看见耀天帝的右手伤处正不断流淌着鲜血,甚至在地砖上形成一小滩血池。察觉到女孩的视线,欧阳亘轩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语带嘲讽的道:「不过是流些血罢了,宰相嫡子无须太过介怀。」「你…」「若是无事,马上滚出朕的寝宫。」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耀天帝越过寒玥身边,迳自走向龙禢。女孩被男人气得浑身发抖,逐跳下软禢且头也不回的离开。立在门外的李准和刘承互望一眼,一人赶紧打着灯,并抱着保暖衣袍跟上寒玥步伐,另一人则无声候在门边处,等待耀天帝的召见。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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