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陪自己读完高中。
恭良今天拒绝了淳修骑机车带他到车站,他强迫淳修得早点回家休息,而看着淳修摇摇晃晃行走的身影,恭良是一直陪着他到家开了门之後才放心离去。在月台上等车的空档恭良盯着月台上的液晶电视,电视上的节目其实没有甚麽内容可言,但坐上车的那一刹那却有一则广告吸引了恭良的目光──南区小提琴比赛。
下了电车的恭良马上直奔社区图书馆,虽然距离闭馆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但恭良已经没有办法等到明天。
「阿姨!」恭良见图书馆阿姨正要拉下铁们大声喊到,「等我一下,我要看一下传单。」他三步并成两步地奔上阶梯,图书馆阿姨虽然一脸茫然但是还是让他进去了,恭良接着跑去向文艺版的架子前,中途一度踉跄。
南区小提琴赛,若是比赛得前三名者可以参加全国大赛,而全国赛优胜者能由政府补助金费出国就读音乐学院。恭良见状二话不说直接拿走了一张,在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反覆看着传单,距离报名时间截止还有一个礼拜,而南区的初赛在报名後就随即开始,至於全国比赛会在七月结束前完成,优胜者只需要准备约一个月的基础语言训练最快在八月底就能出国。
比赛的准备时间出奇地短,看样子真的是高手厮杀的你争我夺了。预赛跟全国赛都是一首指定曲加一首自选曲,恭良其实不太懂小提琴的知识,他也不怎麽清楚淳修是不是真的有拉过单子上那些曲目,不过机会都来到眼前了怎能不把握。
毕竟,
与其让他为了想和我在一起而画地自限,
不如……
恭良想到这不禁停下了脚步握紧传单,他把围巾拉高了一点盖住了口鼻,在接触不良闪闪烁烁的路灯下突然有种无力感。晚风静静地在月下流动,风中已经有春天粉嫩的味道,最近的气温虽然有时起起伏伏但是有稳定升温的趋势,也许冬天真的只剩下尾巴了!
是啊,就真的只剩下尾巴了。
恭良深深吸了一口气起接着迈着沉甸甸的步伐向前。岁月流转、命运变迁,未来本来就有许多不确定,恭良又拉了拉围巾。这条围巾的主人究竟还能陪伴自己多久呢?恭良想着想着,路旁的街灯已经完全亮起,一盏接着一盏连成一条好长好长的失落……
※
「阿良,起床了。」淳修的声音进入了恭良的梦乡,正当恭良无奈连睡梦中都会被淳修骚扰之时突然闻到原子笔油和课本的味道,而背後彷佛有人拿着笔戳呀戳地。
「你不舒服吗?」淳修不知何时凑到了恭良的位置旁边,他清澈的眼睛映着恭良的脸庞。而恭良啊地一声从桌面弹起,他望了望教室四周围自由活动的同学,不禁叹了一口气。
「没事。」恭良洗了洗脸之後回到位置上,自己貌似在上一节课睡得不醒人事,淳修似乎以感冒为理由把老师应付过去一路让自己睡到了下课。淳修接着把他的课本拿了过来,上头是满满的笔记。
恭良看了看之後道了声谢谢接着振笔疾书,「我都不懂啦,只是全部照着抄下来而已。」淳修笑笑着拉了椅子坐在旁边。而小提琴比赛的单子静静躺在恭良的书包里,前一天晚上就是因为那张单子让恭良整夜没有阖眼,折腾了一整晚到了今天依然没有勇气跟淳修提起这件事,总觉得贸然行动会伤害对方的心。其实,恭良由衷的希望淳修可以开开心心地去追求自己的目标,虽然说读完高中不是甚麽坏事,但是眼前就摆着一个大好时机,要是这样放掉它谁知道会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你将来想要做甚麽?」恭良停下笔转过身去看着淳修,一个二十岁的人就算再怎麽天真也总该有些打算吧。
「不知道──」淳修短短回了一句接着看着窗外发呆,恭良不知道他正在想些甚麽,但不论淳修露出麽表情他的眼神一直以来都很清澈,纵使傻气到了极点也彷佛知道自己正在干麽,也许就这点上能称是大智若愚吧。
「放学来我家吧,我们一起写作业。」淳修站了起来,不等恭良回应就哟喝着有没有人要跟他一起去福利社。
恭良无奈望着窗外,那排凤凰木已经抽芽,不用过多久就会呈现一片绿意盎然的样子吧……
※
高二年初的盛事是班季的篮球比赛,虽说比赛是自由参加的,但恭良很清楚自己班上铁定会有队伍参赛。
「诶──学长你不参加喔!」麟居拿着报名呆在原地表露出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淳修表明了他有事而无法出赛接着又一如往常地把话题扯开。恭良完全可以了解麟居的震撼,见麟居拼了命死缠烂打、软硬兼施最後依然败倒在猫咪与生鱼片的话题下,不过恭良其实也很纳闷淳修心里在想些甚麽。
近日来为了省去图书馆找位置的时间,恭良几乎一放学就直接到淳修家教,但家教期间却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最明显的是,淳修似乎把每周固定打球的时间拿去做别的事了,麟居还为了这件是跑来跟自己大肆抱怨了一番,而之前淳修总是希望能在他的寝室里教他功课,最近倒是没怎麽听他提过了。而家教时间也渐渐地缩短,毕竟淳修的精神似乎一直很不佳。
「你真的不参加篮球比赛吗?」恭良随口问道,反正淳修的回答一定不会太正经,就姑且当作是家教休息时间的闲聊话题。
「嗯!」淳修点点头,「你今天晚上要吃甚麽?」如恭良所料,他很快地回避了篮球赛的话题,从猫咪到晚饭他通通都能理所当然地接下去聊。「你每天都要来家教又赶回家太辛苦了,今天我下厨当作回礼。」淳修笑着跑去翻冰箱,而恭良拨了通电话回家告知之後便待在客厅里转着电视。
「啊,我不要鱼──」恭良听到哔哩啪啦的油锅声连忙喊到,但看样子已经是为时已晚,只见淳修从厨房探出头笑着耸耸肩,而恭良露出一脸无奈。倾久,恭隐隐约约听见小小声地手机铃声,「你的电话响了。」但回应他的只有厨房轰隆隆的抽油烟机声。见淳修正顾着炉锅走不开,恭良只好循着声音向前寻找,而走着走着之际就来到了淳修房间的门口。
随便进去真的好吗?
恭良站在房门前犹豫了起来,但是那通电话已经响了好几分钟,感觉上似乎的是有甚麽要紧的事情。恭良闭上眼睛倚着深色的门板一会儿,他接着在心里暗暗说了声抱歉後推门进去,只见手机在床上发着光一旁是淳修换下来的制服。恭良不清楚灯的开关在哪里,他在墙上胡乱找了一阵子之後便决定直接前进,幸好外头的路灯提供了一点亮度,但也只能看略为清楚身体周围一两步内的物品。
好不容易到达床边的恭良不禁又开始疑惑了起来,总觉得淳修的房间比起上次似乎凌乱许多。当恭良正要接过手机之时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原本应该是棉被的地方却扑上了一层纸,他猛然惊觉从床舖到地板散落着满满的纸张,而那些纸张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份又一份的五线谱。
啪嚓──
淳修房间的灯瞬间点亮,恭良心头一振、背脊冒着冷汗僵在原地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小孩。果然不该进来,恭良心中只有这个念头。只见淳修没有表情快步迈近恭良,木头地板随着他前的步伐冰冷地咚咚作响,而窗口冷不防吹进的凉风让恭良背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淳修接着不发一语站在恭良面前,气氛彷佛也被黑夜渲染成寂静的灰蒙,两人呼吸的声音能被听的一清二楚。
淳修没多说甚麽就立即大大地挥起右手,
──他一臂把恭良环进怀里。
「诶?」
「饭好了。」淳修沙哑地说到。
「谢、谢谢……」
该死,这个气氛真是诡异到不行。
恭良僵硬地迈步离开房间,他甚至没有发觉自己是同手同脚,至於原本打算接起来的手机还留在床上响着,而淳修没有多说甚麽只是关上了房门,说了声自己马上就会出去。只是淳修说的马上真是一点参考价值也没有,恭良足足在饭桌前等了快半个小时,随後到来的淳修依然带着不知所以的笑容。
那天的晚餐,淳修的碗里是一条煎鱼,而恭良的碗里似乎很刻意地摆上了一片炸猪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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