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夜晚是红灯区里百花绽放争妍斗艳的时刻,那悠闲的午後便是花儿含苞待放的静谧时刻,各个妓院的娼妓们在这个时刻休息、准备,好迎接夜晚寻欢而来的恩客,Dewia也不例外。
巫紫绫手里捧着纱布和药膏,走出医疗室,却看到本应不会在这里的人。
「凡?」看到他,昨晚发生的事闪过眼前,惊魂未甫。
「绿,伤,我,害,负责。」接过巫紫绫手上的东西,凡垂下眼帘,他应该坚持把人轰出去的。
「那我去看看巧安的状况。」知道眼前的人责任心之重,巫紫绫也不坚持什麽,转身想回医疗室拿些东西。
「等,SM,严重,轰出去。」叫住对方,苍冰色的眼里没有一丝退让,说完便上楼。
巫紫绫愣了愣,看着长长的银白马尾消失在左手边的入口,心口一热,忍不住流下眼泪,她替Dewia里的孩子们感到开心,或许凡能让那些孩子少受一些苦痛。
绿作了一个梦,一个长长的梦,梦到好久好久以前的自己,大家都在,爸爸、妈妈、兄弟姊妹们,还有好几个等待来到这个世界的宝宝,那时候,很幸福的啊……画面突然一片赤红,转眼只剩自己。
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是自己一个。
漫无目的的他,来这里、去那里,饿了就潜到别人家里偷几个鸡蛋来吃,也曾经被抓到关起来过,最後还是逃了出来,没事就找个舒适的地方晒太阳,就这样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又一次画面跳转。
就当他以为自己会这样一直下去时,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在公园里发现了他。
『小朋友,你怎麽没有穿衣服?』
小朋友……?衣服……?他在说甚麽?他四处流浪,从来没有一个人来叨扰过他。
男人看直了眼睛,昨晚下了场小雨将他身上的脏污洗去,露出了雪白的身体,灿金的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祖母绿的眼睛迷茫的看着男人,男人吞了口口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要不要跟我走?』他愣愣的看着男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不会说话吗?没地方可以去?』见他不说话男人迳自猜测,他愣了愣……说话?
『我看你也没地方去吧?就跟我走吧!』说完直接将人扛起,也不顾他的挣扎。
他被带到一个昏暗的小木屋,屋里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橱,一旁有张桌子,上面摆满各式各样他没看过的东西。
『你乖乖的,我怎麽教,你就怎麽做,嗯?』男人把将他腿间一个又硬又热的东西塞到他嘴里,轻拍他的脸颊,别无选择,他照着男人的指示吸吮舔舐那烫人的东西。
每天晚上,男人都会替他“上课”。
直到有一天,男人带着其他的男人出现在小木屋里。
『到你表现的时候罗!要好好应用我教你的东西,做不好,我会惩罚你的。』男人说完便退出去。
一切恶梦的开端,无数个夜晚,周而复始,被侵入,被玩弄,承受冲撞,将男人上课教的东西应要求一一做出,男人回来,粗鲁的清洗、擦药,弄东西给他吃,在一旁数着蓝色的纸,过几天,又一个没见过的男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几乎要忘了自己是谁,怎麽来到这个世界,只记得男人教他的东西。
『碰!』男人一脚踹开小木屋的门。
『该死。』男人在他身上套了件白衬衫和牛仔裤,丢到车上一路狂飙来到一个热闹的地方,下车粗鲁的拉着他走进一栋楼。
『臭婆娘!这家伙卖你,少再来找我麻烦!』被狠狠摔到一张沙发上,一个穿着紫色和服的女人向他们走来,脸上尽是不屑。
『你以为随便抓个人就能够抵债了吗?』
『他会很多东西的,我也靠他赚了不少,信不信随你。』
女人目光在他的身上打转,最後露出了一个他难以理解的表情。
『你可以滚了,我会多给你一百万,以後不要让我在Dewia看到你。』债务一笔勾销,还多得到一笔钱,男人喜孜孜的拿了钱就走,就怕她人反悔。
穿和服的女人马上把人送到医疗室,褪下拙劣的伪装,露出衣服底下满身细小的伤痕、瘀青,女人拂开遮住右脸的浏海,大面积的烧烫伤痕,让女人脸上的情绪更加明显,该死的同情心泛滥。
『你叫甚麽名字?』名字?他没有说话,女人皱起眉,难道是个哑吧?
女人仔细端详他的脸,最後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碧绿色的左眼,很乾净,没有一丝杂质,也没有来到这里的娼妓们眼里常会见到的怨恨,她知道那个男人的为人,为甚麽?这个孩子在接触过这麽肮脏下流的事後,却还能保有这麽纯净的心灵?
『你的眼睛很漂亮……以後,就叫你绿吧!』
在Dewia的生活比以前好上太多了,以前男人教的东西突然变得很受用,来到这里他学会笑,只要他展开笑容,来这里的人就会对他温柔些,妈妈桑也对他很好,他想,待在这里也没甚麽不好的。
『干!你这不要脸的骚包,抢别人客人很好玩吗?』被泼了一脸水,绿愣愣得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女孩,抢……?他甚麽也没做啊?
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理,自从女孩对她泼了那第一杯水,後来找他麻烦的人不减反增。
『贱人。』
『狐狸精!』
『不要脸。』
男娼女妓都曾对他恶言相向,也曾在营业时上演这种戏码,甩巴掌、拉头发,绿从来没还手或闪躲过,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甚麽,但如果这样能让那些人消气,他无所谓,比起从前遭遇过的,这些都不算甚麽。
他越不反抗,看在他们眼里越是讨人厌,每每当绿挨了巴掌,白皙的脸上出现红印,或者被泼了一身水,湿淋淋的垂头看着地板,那个样子……那个样子更叫人怜爱啊!几个月过去,绿的客人越来越多。
『够了,你们不要再为难绿了。』
『可是绫姊,是他抢了……』
『你们明明知道他甚麽都没做。』
所有人低头不语,的确,绿甚麽都没做,不论他们怎麽骂、怎麽打,绿都只是低着头,任他们发脾气,甚至有变态的客人来了,大家面面相觑时,绿都会站出来承担下来。
跳转。
画面突然快转。
有啤酒肚的男人,发狂似的对他挥鞭子、搧巴掌、揍肚子,直接的入侵,狂暴的冲撞,最後綑成一綑的鞭子直往他的体内捅。
『他怎麽不去奸屍,还省下医药费!』愤怒的红眼。
『绿……你好好休息一阵子吧……』哭红眼的妈妈桑。
『不要,傻,受伤。』读不出情绪的苍冰眼。
定格。
又回到最初的画面。
他窝在妈妈身边,爸爸围着他们,手足们也缩成一团窝在他身边睡着,寒冷的冬天,温暖的相聚,画面虽然模糊,但感觉很清楚。
眼睛热热的,他一个人好久,他几乎忘了他们的长相,他……好想念他们。
睁开眼,依然是自己熟悉的房间,额上贴着一只手,传来温暖的热度,顺着手臂往上看,银白的发,近乎透明淡蓝的眼。
非常难受,他几乎不作梦的,排山倒海的模糊记忆压得他喘不过气,加上身上到处传来的疼痛,胸口剧烈的起伏。
「哭了。」伸手抹去绿左眼眼角挂着的眼泪,苍冰色的眼刹那间闪过一丝波动,随即又消失。
哭?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湿湿的,上一次这样掉眼泪是多久以前……忘了。
心情乱成一团的绿任由他替自己换药,拆去绷带,抹药,再次缠上层层绷带,直到凡把所有的伤都处理好,绿才回过神来,看向凡。
看着未乾的泪痕,凡伸出手圈住那纤细的肩膀,感受到他微微地颤抖。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了绿,却没有推开,明明感觉是个冰冷的人,为什麽他的拥抱这麽温暖?
「还会,来,好好,休息。」松开手,替他盖上棉被,说完凡便走了出去。
一出房间,凡靠在门板上,有些失神,左边的胸口隐隐作痛,这是不曾有过的感觉。脑海里,方才窥视到的画面挥不去。走进房间,看到床上的人儿皱紧眉头,冷汗直流,伸手探向他的额,想测试额温,然而接触到的不是预期的热烫,而是一片冰凉,在好奇心的催使下,忍不住使用能力,当所有的画面拨放完毕,他才发现自己看到了别人不堪的过去。
当他看到绿的眼泪时,心里那丝麻疼的感觉是什麽?
「绿……」低低的嗓音,不似平常的平板单调。
*
黑音馆一楼大厅,所谓的下午茶时间,迪洛坐在沙发上悠闲的看报纸,席恩优雅的端着一杯红茶轻啜着,桌上摆了一盘看起来十分可口的玛德莲,长形贝壳的造型小巧可爱,夏秦坐在他旁边拿着一个绿色的玛德莲啃着,心理赞叹着蓝的手艺,玄珀坐在电视前的沙发上,手里的遥控器对着电视一直切换,不一会儿,蓝又端出一盘提拉米苏,切了一块笑盈盈地走到迪洛身旁的位置坐下,没甚麽特别指示,其他的童仆们也都在自己的房里休息。
空气里散着香甜慵懒的气息,好不悠闲。
突然间所有人的动作一僵,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看去,门轻轻地开启又阖上,眼前看到的是──乌烟瘴气的人形飘了进来,然後又默默地往楼上飘去,正要下楼的耿御和邦宁也被这样的景象吓到,没有人敢说话,直到那一团黑气消失在楼梯转角,冻结的空气才又恢复流动。
「刚才……那是凡吗?」邦宁有些惊魂未甫。
「冰块吃了炸药吗?」玄珀「啪!」的一声把电视关掉。
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席恩轻笑出声,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到他身上。
「你笑什麽啊?」夏秦不解地看向身旁的恋人。
「你们不觉得凡的情绪变多了吗?」
大家回想刚才包在黑气里的人,长长的马尾轻轻摆动,垂着眼睑,淡到近乎透明的蓝色眼睛有些波动,和平常一样没有温度,但又好像多了点甚麽。
「悲伤吗?为甚麽?」迪洛思索了一下,甚麽事能引起凡的悲伤?
席恩耸耸肩,谁知道,八成和那个绿有关。
「这是好事还坏事啊?」耿御拿起一个黄色的玛德莲丢到嘴里,爆表的甜度让他想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看到蓝带着危险的笑容看着他─你敢浪费食物我就把你种在院子里─在蓝的瞪视下,艰难的把那甜到发苦的小蛋糕吞下。
「我觉得是好事,这样凡会更像是个人。」蓝将吃完的蛋糕盘子随手往桌上一放,抽出纸巾擦擦嘴吧。
众人沉默,无人否认。记忆中的凡一直都像个机器人,和他一起搭档去做妃交代下来的事时,也见识了他更加冰冷的一面,虽然凡在他们面前不那麽的寒气逼人,也知道凡其实不喜欢伤人,凡对他们的关心和重视总是不着痕迹,这样的凡太孤单了,他们也希望凡能多一些温度。
大夥默默地又开始各做各的事,耿御走向大门准备出门。
「等等我,我也要出门一趟。」玄珀跟了过去,也该处理凡拜托他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