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的相伴一日,仍未结束。
打从亲眼见过『恨绝离』,白就显得十分无精打采,和小闷离开东域皇宫後,更是连走在热闹的大街上都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没办法,他实在太失望了。
总觉得见过之後,不仅没有找回以前的记忆,反而让事情更加复杂,按照小闷的回答来判断,就等於那个人的身体是恨绝离的,而他这个身体则是那个人的……
如果那个人说的是真的,那自己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才跑到这个身体来?而那个人又是谁?为什麽小闷会用那麽在意的眼神看着那人被雷震开的手腕?!
比起前二项,其实白对小闷的反应更耿耿於怀,若不是因为小闷当时既没阻止、也没保护的意思,他真要以为小闷喜欢那个人了!
一想到这,白就忍不住想试着从小闷身上看出点端倪,没想到这一转头偷瞄,却没看到半个人影。
呃,小闷跑哪去了?白疑惑地四处找了找,这才终於看到小闷停在糖葫芦的摊贩前面,正盯着那一串串红艳欲滴的果子发呆。
嗯,没错,的确是在发呆。白望着那不理会摊贩招呼声、完全沉溺在自己世界里的男人,实在是不晓得该怎麽说他…想吃直接买不就好了?
「老板,给我来两串。」白走到小闷身边後,就随即买了两串糖葫芦,将其中一串递给身旁的人的同时便也自己咬了一颗,有些口齿不清地说:「喏,别客气。」
江楼回神看向他手里的糖葫芦,却迟迟没有伸手接下,反而低声问:「这个,叫什麽?」
「啊?这个?」白晃晃手里的糖葫芦。
江楼点点头。
「这叫糖葫芦…你该不会从没吃过吧?」白顿时觉得小闷也太可怜了,身为东域人,竟然没吃过糖葫芦这麽好吃的东西!
「很久以前吃过一次,只是不知道这叫什麽。」江楼出生的年代战乱饥荒不断,连饭都吃不上了,自然更不可能吃得到糕点甜食,後来虽然当了几百年的守门人,但他对吃并不执着,也没去关注过现在的人吃些什麽,於是很多小吃他都没嚐过、也叫不出名字。
恨绝离当初给他的那一串糖葫芦,是他对甜食的唯一印象,对他而言,那是很奢侈、很美好的味道……让人不忍破坏那份记忆。
江楼最终还是没有伸手接过白手中的糖葫芦,这让白不禁感到格外失落,似乎就连原本嘴里咬着的冰糖山里红都没那麽好吃了。
唔…可是还是不甘心!白一口气将剩下的糖葫芦全咬碎吞下肚,就气势汹汹地站到江楼面前,手一挥,便以空竹签指着对方说:「小闷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刚才那个家伙?」
刚才那个…夔吗?江楼有些不解地望着他,但仍然摇了摇头,当作回答。
没料到小闷会否定得如此乾脆,还用这麽困惑的眼神看着自己,白的气势顿时就弱了下来,连举着竹签的手都垂下不少,只凭着一股明显不足的底气,别扭地问:「那你为什麽不吃我的糖葫芦?」
「……?」江楼那双清透蓝眸里的不解越来越甚,他吃或不吃,难道有什麽影响吗?
白和他大眼瞪小眼,瞪了半晌,最终还是败下战来,心情复杂地把那一串原本要给小闷的糖葫芦吃掉。
江楼在一旁看着这上一刻还充满气势、下一刻就忽然泄气似的独自往前走的人,着实不晓得白变得如此郁卒的原因,只觉得对方的情感变化很丰富…就和他回忆中的恨绝离一样。
或许因为和自己个性迥异的缘故,江楼总是不禁觉得像他们这样的人很奇妙,为什麽能说笑就笑,说生气就生气?
白慢慢踱到一半就突然掉头走回江楼面前,抓着他的手毫无预警地回到委羽之山房中,当江楼还一头雾水时,白就已经拿起那根被当作交换条件的黑手杖递还给男人,一脸固执地说:「这个先还你,今天还剩半天,你得认真陪我。」
「…我不认真吗?」江楼不禁问。
「你哪里认真?」白又忍不住瞪他。对着糖葫芦都能发呆的人,他一点信心都没有!
「………」似乎…真的没有能特别指出来的部份?无法反驳的江楼这才默默伸手接过手杖,无论如何,手杖能拿回来总是好的。
见小闷一副只能乖乖默认的样子,白总算觉得出了一口气,心情大好地转而笑道:「好啦,你别再动不动就发呆了,我们接着去钓鱼!」说完,随即转头去找他的自制钓竿,太久没住在这里,他都忘记东西放哪去了。
白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同时,一旁江楼的注意力倒是又飘到了那只玻璃棺上,半晌,才开口问:「为什麽要在房里放这个?」
「啊?放哪个?」闻声,白转头顺着小闷的视线看向玻璃棺,明白对方指的是什麽後,随即喔了一声回头继续翻找,边回答:「没办法,我也想丢掉啊!可是这里有个王八蛋不准我丢,说那是他好友亲手打造的,要是我擅自扔掉的话,他也会把我『扔掉』!」
想起自己目前这个身体的归属问题後,白忽然就跑到小闷面前,讪讪然地说:「我当初就是从这个玻璃棺里醒来的,我本来以为自己是死而复生,可是今天早上那个人说这个身体是他的之後,我也无法反驳…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小闷你会不会在意我是孤魂野鬼?」
要在意什麽?江楼当下就摇了摇头,在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才接着问:「你有没有想过,你是谁的灵魂?」
「我十年前醒来的时候当然想过自己是谁,可是这里只有一只老是不在家的龙跟一群不会说人话的鸟,我想问也没人可以问,所以後来才出去找恨绝离的。」白说得落落长,不料江楼的心神却只放在开头的第一句话上。
「…十年前?」
「是啊。」白不觉得这是很重要的问题,随口应了声便跑回去找他的钓竿,完全没注意到男人的异样。
等他终於找到钓竿和竹篓,兴冲冲地拉着小闷要去外头钓鱼时,江楼却蓦然伸手握住他手里的钓竿,目光复杂地望着那光滑的木质表面。
这钓竿,就和恨绝离以前自己做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