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和往常一样,睁眼、发呆。静静地等待那人的到来。
自从记忆开始断续、混乱,唯一不变的就只有总是在同个时间到来,带着一束水仙花和一本画册。
无神双眼望向米色的窗,彷佛透过了窗帘、越过那玻璃,来到了那个曾经缤纷多彩的世界。
绿草如茵、百花争艳,和煦而温暖的阳光洒在蓊郁的树木上头,在树荫处俏皮的跳跃着小光点。
微风轻拂,人们的发丝一飘一荡的,细碎的言语顺着风儿不晓得带往哪里。也许是大海的另一端,也许是世界的尽头。
……算算日子也该是秋天了。
然而这一切,皆与我无关。
纷扰的闲言杂语让白墙给挡在外头,议论的眼神与视线,却是如何也无法看透那蒙上厚布的窗。而被囚禁在这儿的我,也看不到外头。
墙的一头,清冷幽静;墙的另一头,生气蓬勃。极大的反差,却是最完美的映衬。
黑白与彩色之分。被忽视与无法忽视的差别。
「欸欸欸,你听说了吗?这病房的前一位病人啊,是传闻中的那个耶!」
「什麽“那个”?别卖关子打哑谜,快说。」
「就是Gay啊,听说还是个心理变态哩。」
「恶!害我把早餐吐出来你就完了!」
──为什麽会吐呢?
…
……
「丫子,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麽啊?丫头片子你多大了,有话直说,我还有三间房没巡呢!」
「哎呀丢着就好啦!」
「去去去,今天副院下察,主任发现了不拿我开刀才怪。少出鬼主意!没事儿就滚边纳凉去。」
「行,我怕你了还不行吗姊姊。」
「别半路乱认亲,谁你姊了,有话快说。」
「嘿,蚀号房之前的那个病人啊──」
「啥?」
「就刚才说的那个心理变态!别打断我啦!新闻播报说差点被他杀死的家伙逃出精神病院了!」
「你是说之前来过医院,那个有忧郁症的帅哥?」
「对呀对呀!你不知道,他还疯颠着呢!」
「怎麽可能!」
「真的啦我亲眼看见的,他那时候一个人在房内自顾自的说话哩!一下笑一下哭的,说他没疯我才不信。」
「那有什麽好奇怪?搞不好人家对着那变态自言自语。」
「丫子你说什麽蠢话?那时候蚀号房早就清空了!整间病房什麽都不剩耶。」
「……靠,普天下还有没有正常的男人啊?」
「而且他来的超勤的,几乎每天都会待个一下午。」
「啧啧,真可惜。」
「啊?可惜什麽?」
「要是那男的没病得这麽重,要我倒贴也可以。」
…
……
「在想什麽?」
…啊?我在想什麽?转过身望向来人,我疑惑着。同时也因为对方的到来,意识到时间已经流逝至下午时分的事实。
「你总是这样,老是恍神,不晓得在想些什麽。」他朝我笑了笑,将水仙花束小心翼翼的放进花瓶後,打开画册、拿起笔,开始和往常一样的谈话。
「你知道吗?我今天遇到了那个酒驾车祸肇事者,他一直跟我道歉呢。」他一边翻阅着画册、寻找着心中所想的那一页,一边朝我笑到:「说什麽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这样因为与爱人永别而发疯。」
「什麽永别啊,乱讲。」他抱怨似的翻了翻白眼,停下翻页的动作,将画册内页转向我的方向。
那是张病房的素描。
一张床、一扇窗、一个摆有水仙花的柜子,还有一张椅子。其余什麽也没有,十分乾净。
床上的人而平躺着,彷佛睡着了般,表情安祥而宁静。
反观画面的右下角角落,龙飞凤舞的「水仙」两字署名特别醒目。
啊!原来他叫水仙啊……。我想到。
「我不叫水仙,是千水。你又忘了对吧?」他无奈的笑了笑,「你总是这样。」
…
……
『你总是这样。』
『我就是记性差,你有意见啊?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要哪天忘了我,我会惩罚你的。』
『怎麽可能。』
『呵呵,如果你真的忘了,我会惩罚你看一辈子我的画。』
『那是享受不是惩罚吧!你脑子坏了吗?醒醒啊水仙。』
『都说了我叫千水。』
『水仙比较好记嘛。』
『你那麽喜欢水仙吗?』
『不是,我只是想提醒自己,不要落得水仙花的下场。』
『怎麽会呢。』
『是啊,怎麽会呢。』
怎麽会呢──。
#
※水仙花花语:无法获得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