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总觉得好怀念啊~以前我们常常待在这里的~」重新坐回刚刚来时坐的、靠在窗边的两人座,诠老爷优雅的翘起了二郎腿。
「的确是这样,这里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麽变呢。」坐在诠老爷对面,点了一杯咖啡之後,我环顾四周,装潢、座位、布置、柜台都没有什麽变化,就连店员也跟十几年前的一样,唯一有变的只有我们的年纪吧。
「朝雨啊,你父亲过的好吗?」面对诠老爷突然抛出的问题,我先是一愣,接着回答:「…我想父亲在英国应该过的很好。」
「你爸也真是的,把你带回来台湾之後就这麽一走了之跑去英国,他还是不是人啊!」诠老爷原本愉悦的神色被严肃替代。
从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紧揪感。
「不是父亲的错…他只是想要快点找到母亲而已…」我垂下眼帘,淡淡的说道。
12年前所发生的事彷佛还历历在目、依旧清晰不已…
在我10岁之前,我住在英国,与母亲住在都市里的一栋小洋房里,每天上学回来就是去母亲工作的地方等她下班,然後在回家的路途上跟母亲说当天在学校发生的趣事,说完之後回到家就是写作业,写完作业就去帮母亲的忙。
母亲是位很温柔的女性,她的名字叫做艾菈尔•安德尔烈斯。
她有着一头长长的金发,也有着双漂亮的灰蓝色眼瞳,白晰而透红的脸颊看起来就像苹果一样,她总是笑得很温柔,用着悦耳的动人嗓音叫着我的名字。
每当我问母亲父亲在哪里时,她都会笑笑告诉我说:「爸爸在台湾上班,他很快就会来看你了。」
父亲有着一头黑发,他的名字叫做莫顺偃,长的端正的五官和修长的身形让人印象深刻。
父亲有空的时候就会来英国探望我和母亲,他每次来都会带着台湾的书籍、食物还有玩具,父亲总是笑得很开心:「朝雨我来看你了!想不想爸爸啊?」
我有问过父亲很多次,为什麽他不要住在这里时,他只是笑着摇摇头:「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了。」
到了很久之後我才知道原来父亲与母亲是不被众人祝福的一对,所以才不能住在一起。
在我12岁那年,原以为这样幸福且美好的日子会继续下去,没想到母亲突然叫父亲带我到台湾,说什麽叫我先住在父亲那里,她有事情要处理,所以没办法照顾我,等她事情处理完之後,再带我回英国。
那时候的我没有想太多,乖乖的跟着父亲回到台湾之後的隔几天,从英国传来了个噩耗:我的母亲失踪了。
听到这消息时,父亲铁青着一张脸立即将我送到可说是他的好友的老爷家里,并托付老爷暂时照顾我,他说要回去英国寻找母亲的下落。
依稀记得当时我没有哭也没有闹,我只问了一句:「爸爸你会带着妈妈一起回来吗?」
父亲没有答应我,他只是怜爱的摸摸我的头:「朝雨,从今之後我只希望你绝对不要忘记自己的名字。朝雨•安德尔烈斯,我和艾菈尔的孩子。」接着转身离去。
父亲这一走,就是十几年…曾经有多少次,我哭着祈求父亲会带着母亲平安归来,又有多少次,希望可以回到以前那段美好的时光,只是以前那些美好的日子,已日复不在…
想到这里,胸口又传来令人难受的紧揪感,我不禁摸上胸口,想要抚平疼痛。
「朝雨,我讲到你的痛处了吗?对不起啊…我不应该提到那些的…」先是露出了懊恼的表情,诠老爷接着看向我的神色也变的担忧。
「没关系的,我没事,只是需要点缓冲罢了。」虽然我知道我现在的心境,但我还是硬是挤出了个笑容,我在从窗边看出去离咖啡厅不远处,走路过来要拿蛋糕的同事之後,马上提着蛋糕站起身:「不好意思,诠老爷。拿蛋糕的人来了,朝雨先去把这个拿给他之後再来陪您叙旧。」接着向诠老爷鞠了一躬。
「快去吧。」诠老爷用着他那双神采奕奕此时却充满担忧的褐色眼瞳看着我,像是在叫我不要勉强自己。
「好的。」我提着蛋糕,走出了咖啡厅,站在外头,我此时的心情可算是沉重。
因为谁晓得诠老爷会突然提起父亲的事呢…不行不行,身为执事怎麽可以如此直率的表现出自己的负面情绪呢…虽然对象是诠老爷,但是这样可是没有尽到执事的职责啊…
就在我思考即将打结之际,一阵充满朝气的男性嗓音传进我耳里:「啊!找到朝雨了!」
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离我越来越近的黑发青年,我反射性的露出了笑容:「原来是罗佑铨先生出来拿蛋糕啊,您好。庭院那边没事了吗?」向对方鞠躬示意之後,我将那盒蛋糕交给了罗先生。
罗佑铨先生,是隶属於庭院清理兼园丁的仆人之一,因为他平易近人的性格加上面对任何人总是笑嘻嘻的模样还有长的一脸英俊中带点柔气的中性脸庞的这几点,所以让他在同事们之间算是人气居高的。
「都是自己人干嘛这麽生疏啊!叫我佑铨就好了啦!」小心翼翼的接过蛋糕,罗先生用着「原来我们不是朋友」的哀怨表情盯着我。
「不好意思,我这就改口,佑铨先生。」
「哇咧!」罗先生一听差点晕倒,他皱起好看的眉头:「这样是有差喔?!把先生两个字给我去掉!我不想听到敬称!」
「那麽佑铨,请小心拿着蛋糕,也请您…你回去的路上小心。」差点讲出敬称,於是我连忙改口。
「这还差不多,那我该走啦!对了朝雨,你的笑容看起来很勉强欸,是发生了什麽事情吗?」
「…没有发生什麽事情,只是我有一点累而已。」
没想到连罗先生都察觉到了啊…看来我真的…对父母的话题很没有抵抗力啊…
「是吗,那你不要太勉强喔!我先走了!」
「路上请小心。」我再度向罗先生鞠了一躬。
没有说什麽只是点了点头,罗先生提着蛋糕转身跨步离去,这过程中他还不放心的往我的方向看来。
目送罗先生离开之後,我也转身回到咖啡厅里,回到我的位置上坐好。
「朝雨,你…」诠老爷话尚未说完就被我所打断,虽然知道这是极为不礼貌的行为,但我还是开口了:「谢谢您。」
「诶?」像是没料到我会突然冒出一句「谢谢您」,诠老爷就这麽愣住了。
「谢谢您…要不是没有老爷和诠老爷您的话,朝雨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也要谢谢您和老爷,是你们让我体会到我原本应该不会再体会到的、如同父亲般的对我的慈爱…」
「啊…」
「我果然还是…想念父亲和母亲的啊…」我笑了笑,笑得毫无虚假。
果然啊…听到父母亲的事胸口还是会感到沉闷的啊…原来我心里还是渴望着他们的慈爱的啊…
「朝雨…」过了好一会,诠老爷才反应过来:「你、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啊?怎麽会突然说这个啊?虽然被你感谢是很好啦但是一向温驯的你讲这个总感觉好奇特啊。」
温驯?原来在诠老爷心中我是被规划在温驯那一类的人啊…但是我看起来很温驯吗?
很不可思议的是,本还闹有些折腾的胸口的疼痛在听到诠老爷的这番话之後竟平息了下来。
「不过这样也好,这表示你还愿意让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麽,真不块是我的乾儿子!真乖!」
「谢谢您的称赞。」我向诠老爷点头示意。
「那麽谦虚干什麽,唉,要是我家阿瑾也要是像你这样那就好了。真是的,阿翔都比他好用多了。」诠老爷皱起那张会让人误解他实际年龄的娃娃脸来向我抱怨自家儿子。
「请别这麽说,诠少爷的优点比朝雨多得是。」原来您家儿子生来是拿来用的啊…对了,说到诠少爷,他和少爷喜欢上的同一个人,到底是谁呢?
「诠老爷。」
「嗯?」
「能否请您告诉我,少爷和诠少爷喜欢的人是谁呢?」
「他们都没跟你讲啊?」
我摇摇头。
「那我就跟你说吧,他们两个喜欢的人啊,其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