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那錯過了的年華》 — 年華:章五

遥光清楚地记得,自住进奉容的山居,她第一次出山是在一年後。

自从跟奉容上了山顶,然後他把采药的工作交了给她以後,这段日子下来,她对於上山采药的功夫越来越上手。奉容一般只会隔一个月才上来,一是为了补给药材,二是为了亲自再打理一下药圃。

遥光却认为,上山顶只不过是他无聊到发慌打发时间的藉口。

她还记得,上回不小心看见了奉容身上的护身符,还有以前萧然居里放着的红色架娑和佛珠串,奉容有着秘密,但不想让她深入。她很怕自己又会突然发现了一些自己不能碰的东西。

在那发现护身符後的某个夜晚,她下床倒杯水喝,无意中看见,奉容坐在自己房间里,把自个儿脖子上的护身符解了下来,放在手上细细观看的画面。他的动作很轻,低垂着头,修长的指不断在上面抚摸着,似是想唤回某些回忆。

甚至沉醉得没有发现她。

奉容不曾问过她的过去,自然亦没有提起过自己的往昔。

他给予了大家适当的空间。但在发现这点後,遥光发现,要拉近彼此的距离,她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他们师徒俩,一直以最和平,同时最有距离的方式一同生活着。

一年就这样平淡地过去。

这日,奉容带着药箱出门,听说是去义诊了。

她自己一个留在萧然居,打扫的活儿的做完了。坐在屋前的阶梯上,她想不到自己有什麽东西可做。

於是,她起身,转回屋子里,却看见,没有房门遮挡的奉容的房间里,他床上安静地躺了封信笺。

她记得,是一年前泠芳华到访时,交给奉容的。已经隔了这麽久的时间,怎麽奉容又把它拿了出来呢?

她出於好奇,走上前,打开了信封──

伏壁白家

只有字体端正秀气的四个字。

她记得奉容告诉过她:伏壁位於江南,盛产布匹和大米。至於白家,她却是知无可知。

奉容和这个白家到底有什麽关系?会是他的家人吗?

那就是说……奉容姓白?

对於纸上四个字的意义,任凭她如何想像猜测,她都不可能知道答案。把信笺放回原处,她走出奉容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每个人都该有点秘密。

「我回来了。」如水般温润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遥光听着,连忙走出屋外,脸上挂上了大大的笑容。

奉容穿着淡蓝色的长袍,背着个药箱,拖着悠然的脚步走进萧然居,看见遥光出来,他勾起了笑容,问道:「遥光,我不在,你有没有不乖?」

「当然没有。我已经打扫好了。」

「喔,还真厉害。作为奖励,这个给你。」

奉容从怀中拿了条发带出来,放到遥光手上,「不要再顶着个鸟窝头到处跑了。」

发带是以明亮的红色为底,上面以金线绣上了如流云般的花纹,底下衬了块带有暗花的布条。精致,火红,又带了青春。

遥光二话不说抬手按住了头。想来是有点介意奉容的话,便马上以发带束好了长发,高高地挂在脑後,然後不停在奉容面前摇晃,「这样就行了吧,嘿。」

奉容笑着点头,却没有回答,带着药箱走进了竹屋。

遥光跟着奉容进了屋,见他进了自己房间。她坐在外边的小圆桌旁,顺手倒了杯水有一口没有口的呷着,等着他出来。

「师父──你在山下有没有遇到什麽好玩的事啊?」遥光双手捧着杯子,一双腿在桌下踢来踢去,向着奉容的房间大呼问道。

「……被人抢药箱能算是好玩吗?」奉容走出来,调侃地问。他已换好了平常的白衣,随意把头发绑成了一束挂在脑後。

「啊?抢你的药箱有什麽用啊?」

奉容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到遥光对面,一脸无辜地耸肩,「谁知道。里面的药被倒了一半倒是真的。」

那大概是你看上去太好抢了的原因。遥光暗忖。

她的师父,就是看上去太文弱。她同奉容生活都有一段时间了,但就没见过他卸下笑容的样子,他这个人,轻松到什麽事都不会特别去在意。

不会为了目的刻意去做什麽强硬的行动,这也是他的缺点之一。

就是太好欺负了,弱肉强食,这样的人在江湖上总是吃亏的一群。

「那些再补回就有了。师父……你没受伤吧?」

奉容摇头。

「对了,师父,这几天好像会下雨。山顶那里我搭好了小帐篷,但是不太稳固,我怕它在风大时会倒。」

「嗯,明天我再上去弄。」他不知从哪里摸来一本书,低头细阅着。遥光怀疑,他的回应有可能是随便应话。

话虽这麽说,在那之後,第二天一大早,奉容就上山顶去搭蓬了,那时遥光还在睡梦中,对此事毫不知情。

「对了,你想到山下去玩吗?」奉容翻了一页纸,拿起杯子呷了一口,兴起地问遥光。

听到奉容的问句,遥光想也不想马上就回答:「当然想!」

她活在世上快要十年了,生活的地方除了森林就是竹林。从未见识过世面的她,想要再到处看看。究竟脚下的土地,到底还有多大?

奉容抬起右手搁在桌上托住了头,道:「过一阵子,我送你去芳华那里暂住一段时间,刚好可以给你见识一下。你说好不?」

「好啊,反正师父你是一起去的吧?」

「嗯?」他挑眉,散漫地嘴角一勾,「我不是喔。」

「……欸?为什麽?」怎麽不是他们两个人一起?

「因为为师有点事情要完成,不能带着你。」奉容很少用「为师」来自称,除了开玩笑之外,就是他要以这两个字来拉开大家的身份。那时候,遥光才会真的了解到,她不能知道更多。

她听得出,他话里的语气很认真,说这句话时,他身旁围绕着冰冷的气息。

她不清楚那是什麽样的感觉──

肃杀之气?奉容?

但……

她低下头,奉容的意思很清楚:她不能跟着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麽,为什麽那麽想两人在一起?

是她太依赖他的缘故吗?没有了奉容,她可能什麽也不是,她就像婴孩一样,什麽都无法做到。

奉容看着她好一会,伸出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头。

遥光抬头,入目是他带笑的容颜。

「你要去很久吗?」

「不,不会很久。我会来接你。」

奉容的笑容很好看。他眉目俊秀,黑眸透着灵气,加上一身白衣,像是天仙下凡一样……她是这麽觉得的。

「哦……我会乖乖的。」

最後,她轻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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