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段时间治疗,今天终於要拆绷带了。光映再三询问,「无央,有看到记者吗?」
「检查过了,没有。」
光映这才让医生进来。他除了脸部之外,其他伤口并无大碍,一旦知道没有脑部与四肢方面的残疾,脸部便是他唯一关注的重点。
护士轻缓谨慎地解开绷带,医生检视他的伤势,他一直在观察无央和露安表情的变化。无央眉头一皱,露安不自觉摀住了嘴,让他紧绷地神经都快断了。
「到底怎麽样了?还不快拿镜子给我!」
嘴上不耐地催促,但镜子到了他手中,他迟迟不敢去看镜面。
无央和露安关心的只是他的伤势,真正在乎自己长相的只有他,以及在病房对面的行政大楼上的林芸。
她持有改造过的超高倍数望远镜,以过滤紫外线的材质为镜头上光,防阳光折射与反射扰乱视线,焦距调整後,确认光映居住的病房。有如军方采用的红外线侦测器,窗帘等遮蔽物都不足以成为阻碍。
每日她都在这守候,今天看到医生来看他,竟然正在拆他的纱布。她紧张又担忧,亟欲知晓他的复原状况。
解开纱布前,她不住祈祷相貌的无损,现在医疗技术发达,除了一些严重病症之外,没有什麽病医不好,就算是多几道疤痕,久了肯定消失无踪。
抱持满满信心,她静待纱布解下,重见英挺的俊颜。
几番内心纠葛,终究是照了镜子。一见到自左眼下方横过鼻梁的长疤,他浑身颤抖不能自己。伤疤周围是翻起的皮表组织,不规则地四散,牵皮带肉。
「左眼视力部分受损,须进一步治疗,之後也将进行颜面修复的疗程。」
当下他真宁愿全盲,便不用见到那条可笑可怖的疤。
林芸从望远镜中见到了他的脸,原本闪亮有神的双眼眸光黯淡,那道疤刺眼地砍过他的脸,砍在她的心上。
光映大人完美的容颜竟有了破损,他的眼眸睨视一切的傲人神采不再,这麽多年来从未见过他这样,天之骄子断了翅翼摔落凡尘。
如今他变成这样,痛心之余爱莫能助,他受伤她跟着受创,他的痛是痛在她心口上。
当晚头条新闻同样是光映的版面,他脸上横了道长疤的病容暴露在全国人民面前。
光映指着电视高声斥骂,「无央!不是说没记者的吗?这是怎麽回事!」
「我检查过了,真的没有。」
「少装了,除了你们和医护人员还有谁看过我这鬼样子?拥有最强大动机的人就是你!看我变丑了,声望因浅纱和小三的事坠跌了,就想趁机败坏我的形象,将我的丑样子公诸於世!」
被光映气得不打一处来,无央不耐地走向门口,打开房门後喊了声,「你可以进来了!」
一名身着牛仔吊带裤的壮汉重重跨入,他指挥这名壮汉走向电视机,拔掉插头後,一把将它单肩扛住,转身走出去。
光映气躁地拍了床垫,「慢着!你是谁,谁准你进来的?你干嘛拿走电视?」
「他是我们家附近早餐店老板娘的儿子,你平时不吃这种庶民食品自然不认得。我看他身高体壮,付他钱让他来帮我忙。医生认为你现在看电视,情绪会容易受负面报导影响,所以建议将电视搬走。我会留书籍跟杂志给你打发时间,而且你视力尚未完全复原,别用眼过度。」
「什麽负面报导?我不过是出个车祸又没杀人放火哪会有负面报导?」
无央似乎在确认似的看了看表,随即点头,「自己看了就知道。」
无央指挥壮汉将电视放下并插上电源,再按下遥控器转到一个新闻频道。
「欢迎回到《裕生电视台》的《今夜惊爆台湾》!我是主持人汪世德!」
在夜间政论节目中的黄金时段,主持人与挂上各类头衔的名嘴们,如往常般地对这世界上所有稀奇古怪的当红议题进行。
汪世德身後是大型液晶萤幕,上头展示了光映受伤的脸,旁边还有浅纱、霏雨、亚音和露安的照片,几道箭头将他们连起来,附上解说文字。
「一个声势如日中天、锐不可当的天王级偶像艺人,平日在电视剧中带给万千少女深情动人的幻想,幻想着有个阳光帅气挺拔的男人,永远只爱我一人,我有难他挺身而出,平日在背後默默努力为我付出,温柔而又霸道,完美的好男人!可是谁又想得到,这样的偶像竟然人面兽心,是头披着羊皮的大恶狼!欺骗好无辜的女性,逼女友绝望地跳楼,还劈腿她的竞争对手!曹阳,你怎麽看?」
「是,世德。」接话的是职称为资深媒体人的曹阳教授,他用手梳了梳後脑,拿出一张照片,并用原子笔划了几圈,「请看这张照片,这是我,这是秋光映。我参加为去年731大地震赈灾的慈善晚会时,秋光映也受邀参加。我听到的一个消息是,他的友人透漏,他那时劈腿的是一名内地的嫩模……」
「什麽?还有一名?这名内地的嫩模是什麽来头,还是说这只是冰山一角,由众多女星交织出以他为中心的桃色蜘蛛网,究竟广大到什麽程度?」汪世德瞪凸了双目,双手屈张在胸前来回交错表示出编织的动作,双臂大幅度往旁延展画大圈。
「嘿!这哪个男人都羡慕啊哈哈哈!」曹阳咧嘴发笑。
「世德哥,曹阳哥,其实这没有我们想像的好喔!」另一名较为年轻的面孔开口。
「尚祈,这怎麽说呢?」
「其实与其说是由他编织的桃色蜘蛛网,不如说他才是被众蜘蛛精困在网中的秋蝶。别人以为有後宫真好,其实他的罗曼史一直是部後宫真烦传!」
此时萤幕下方的白色粗体标题,已变成『桃色蜘蛛网?後宫真烦传?闪亮的偶像艺人秋光映的背後,究竟有多少阴暗面?』
看到这通篇煽动人心的大鸣大放,无央不禁摇头,尹尚祈这年轻人写网路小说写到能当编剧甚至成为名嘴,成为政论节目中代表年轻人角度的表率,堪称高级文青,可惜满腹文采浪费在耍嘴皮。
「政论节目就唯恐天下不乱,根本不懂演艺圈还在那边乱吠!那曹阳什麽东西,我根本不认识他,那照片哪来的啊?」
「你说名嘴不懂装懂?那我让你看看这个。」瞥见萤幕下方标题上出现浅纱的字样,他随即切换到下一台。
「欢迎回到《盛名在望》!演艺圈的绯闻,真的是说也说不完,就算爆出来了也只是冰山一角。从这绯闻来看,秋光映似乎跟平常给我们的印象不同。季景,你之前拍戏跟他合作过,他有调戏你吗?」
季景叉腰佯作嗔怒,「盛哥,我是人妻了耶,什麽调戏,我老公会吃醋!而且他那麽花,我才不喜欢这种男人!」
「我看你是现在看到他毁容了才嫌弃他吧!」猫舌头直率地吐嘈。
镜头立刻移动到主持人盛哥身边的电视墙上,特写光映留了道长疤的面容,右下角另有毁容前的照片作出讽刺的对照。
「不然勒?你就等着看现在他毁容名声又扫地,他那些小三小四小五哪个还会来找他?」
众人轰笑一阵,猫舌头摇晃着矮肥的身段,奔到季景面前跪下,右手置於心上,渴求的语气中是温柔的声调,「季景、季景!你不爱我了吗?难道你只相信他们的话,不相信我的真心了?」
季景被猫舌头逗得按住腹部大笑,猫舌头转头滴了眼药水,指着自己的眼角,「你看看我、你看我一眼!我的真心都满出来了,你看不见吗?」
「我看不见。」
「为什麽?你虽然看不见,但只有你看得见我的心啊!」
「不,我看不见你是因为我不想看见那麽丑的脸,而且对不起,你是个劈腿男!」季景站了起来,踩着高跟鞋踱步离去,临走前扔了张写着『劈腿』两个字的厚纸板。
「你竟然发我劈腿卡!」
「不然发你丑人卡好了。」
猫舌头随即倒在地上,手上的厚纸板散落於地。
在猫舌头模仿光映拍偶像剧之後,话题回到光映的绯闻,季景煞有介事地说,「而且其实喔,我要爆料,我参演的那部女主角霏雨,拍戏那时候就已经跟秋光映有一腿。有天助理晚上打给他,是个女人接的,听起来似乎被吵醒……」
「是吗?那浅纱知道吗?浅纱可以说是这次最大的受害者,如果那时就已经知情,就等同是慢性自杀啊!」
萤幕右方标题写上『剖析秋光映的异想世界!性、谎言、谁的美丽与哀愁?』
话题开始要转到浅纱身上时,无央立即关掉电视,指挥壮汉将小说杂志与漫画放进来後,无视光映的高声咒骂,将电视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