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盜墓架空》Inaccurately Within — Inaccurately Within Act.VII-i

第七幕太长了,放不下。所以我决定拆三段放XD

月明星稀,银白色的月光微弱地从塔楼拱型的窗口撒落。文锦夫人将最後一件物事放进小行李箱,喀啦一声阖上。

「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喃喃自语,文锦夫人一拢散下的几根发丝,眯起眼,凝视远方的吊桥。从塔楼的方向,她可以模糊的看到,吊桥似乎没有完全被烧尽,吊桥一侧的绳索,即便焦黑,却没有断开。

她撤下一身华丽的服饰,换成黑色的紧身运动衣。褪下一切繁华,她显得更加娇小,皮肤很白皙,紧蹙的眉头下有一双大眼,年轻的时候想必是很甜、很娇滴滴的姑娘。

提起行李箱,她正打算下楼去,却被本宅传来的吵闹声吸引了注意力,她很小心的朝外窥探,尽量不让外头的人看到自己在窗边的身影。那些家伙有弓箭,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麽?

发声处来自本宅五楼的钟楼,钟楼四面没有护栏,只有支撑屋顶的雕花细柱。有两道黑影在钟楼上,似乎争吵着,彼此推挤,声音忽大忽小,文锦夫人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麽。

乌云掩住月色光华,昏暗的光芒让她第一时间认不清那两个人究竟是谁。她知道其中一人是吴邪,那青涩的声线很好辨认,但是另一个身影,她却不肯定……是张律师吗?他在跟吴邪争吵些什麽呢?不过,无论如何,这都与她无关,他们吵得越凶越好,她可以趁机逃出这孤岛般的公馆。

她从窗边退离,推开卧室的房门,正准备从螺旋梯走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随之而来的是不祥的碎裂声。她的心中突突乱跳,她很清楚那惨叫是吴邪发出的声响。转身,她回到窗边,小心观望。

月亮从云後探出头来,将一切照的清清楚楚,宛若白昼。她看到本宅大门前的草地上,一个人,面朝下方,四肢弯曲成一点都不自然的角度,显然是从高处摔下,脑袋都撞碎了,鲜血脑浆喷溅得四处都是。

那不正是吴邪麽?

抬头,文锦夫人看到一抹人影很快地从本宅的钟楼上迅速消失。

怎麽连张律师也丧失理智,动手了?不过那家伙刚刚冷血的杀掉了潘子,这并不出乎意料之外。

她将手上的行李箱放下,咬咬嘴唇,提起,朝门口走了几步,犹豫,又退回来,放下行李,望向倒在血泊中的吴邪,咬咬牙。

现在走出去,安全吗?还是,把自己锁在塔楼里,才是上策?

「不行……得走。我不想跟疯子关在同一座宅邸……」

用力一提行李,她下定决心,再不走,下场只会变得跟吴邪一样。於是,脚下的布鞋不发出一丝声响,她走出房门,迅速从螺旋梯步下,像无声无息的影,在月夜潜伏。抵达一楼时,她先是仔细聆听了门外的声响,确定没有人之後,才推开门,飞快的窜出,轻巧俐落地闪到一棵大树的阴影下,警觉的窥看四周。

视线所及,唯一的人影,只有从钟楼上落下,摔死的吴邪。

文锦夫人深吸一口气,飞快的从这棵树下,冲至另一棵树下。她很是小心翼翼,每回移动,必定先仔细查看一番,才敢动作。她很快的便经过树木迷宫,毕竟外围树木如墙般高大,是最佳的掩护。

软鞋踩在杂草上,发出沙沙声响,她迅速的移动,只是,视线被树木迷宫後的湖面吸引。湖面在月光照射下波光粼粼,水面微皱,一抹白色,似乎被湖畔的枝桠蔓草勾住,载浮载沉。

文锦夫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感到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了起来。即便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还是一步一步朝湖畔走近,伸长脖子想看清那究竟是什麽。

白色的薄纱,浸在湖水里,布料沾了水,半透明地漂浮着。丝质的旗袍湿答答地紧绷在死白的皮肤上,一头黑色的长发散乱在水中,像长长的水藻,随着水波摇曳。那是一个女人,一个死去的女人。她的脸被湖畔的长草掩盖而看不清,一只脚套着鞋,另一只脚赤裸。

文锦夫人像是挨了一鞭似的,发出一声古怪的咕哝,朝後猛地退了一步,抓紧自己的行李箱,仓皇的转身拔腿就跑。

「晚安,夫人。」

文锦夫人尖叫一声,被突然出现在视线内的解语花吓了一大跳。她立刻回身,想往另一个方向退去,却发现自己身後的路径被不知道什麽时候现身的张起灵阻拦。

「夫人,请留步。」

文锦夫人进退不得,脸色阴晴不定。她暗自握紧拳头:「你们想怎麽样?」

「我们想怎麽样?」解语花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有些玩味:「我们不想怎麽样。关键是,你想怎麽样,夫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文锦夫人抿起嘴唇。

「那可奇怪了。」解语花歪着头说道:「敢问夫人可有孪生姊妹?」

「你在说什麽,我不懂。」文锦夫人坚持,却无法掩饰因用力而泛白的指结,微微颤抖。

「如果连屍体都没办法掩藏好的话,那你实在也没戏可唱了,文锦夫人。」解语花漠然:「噢,对不起,我错了,你并不是文锦夫人。请问该怎麽称呼?」

「放……放肆!」高亢尖锐的嗓音,透露出恐惧。

「夫人,任何人只要看过那具女屍的面孔就会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位文锦夫人,如果文锦夫人已经没了气息,被我们从湖底捞出来,那麽,站在我们面前这位不论是谁,都不是文锦夫人。」解语花的声调很冷漠:「我劝你最好从实招来。」

「喔?真可怕。好,或许我确实不是陈文锦,但是,那又如何?」冷静了下来,扮成陈文锦的女人艳丽的笑了:「文锦不是我杀的,我只不过借用一下她的身份。要知道,我可是跟一群疯子被关在这个孤岛般的别墅里,其中一个人还是可怕的杀人魔,我得自保啊,假扮成文锦是能让我活下来的最佳机会。」

「真是不可思议,你居然打算嘴硬到底。」解语花冷笑:「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但我可没有碰过文锦一根头发。如果你们想说我是杀人犯,你们可是大错特错。」

「你……」解语花似乎还想说些什麽,但被张起灵打断。

「她说的是实话,她确实没有亲手杀死陈文锦。」张起灵眼神一厉:「她只是叫别人去做罢了,就像其他几件谋杀一样,她让别人去做,自己躲得远远的。」

「律师大人,奉劝你一句,没有证据请别含血喷人。」女人冷冷地说道:﹁你是律师当太久了,职业病犯麽?」

「请不要随意将您的刻板印象加诸於我的身上。」张起灵用更加冷淡的口吻说:「霍玲小姐。」

女人像是被狠狠抽了一巴掌似的朝後缩,雪白尖锐的牙齿紧咬下唇。

张起灵静静地解释:「我最早起疑,是由於文锦夫人的仿画。能够画出那样上乘的仿制,对於艺术必然有相当程度的造诣。然而,当我错误的说出法国画家雷诺瓦的《LuncheonoftheBoatingParty》是荷兰印象派,夫人并没有指出我的错误。」

女人冷笑:「喔?我不点破,给你面子,这反倒错了?」

「确实,这不是能站得住脚的论点,然而,霍秀秀曾对我说了几句当时听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语。她在这个家待的并不快乐,她希望自己没有被吴家收养,她相信,如果是跟着她的亲生母亲,她一定会过得更快乐。」张起灵盯着眼前假扮成文锦夫人的女人:「再并上其他的小事,比如说霍秀秀有时会突然唤你做『妈妈』,而不是『文锦姨』。而吴邪又告诉我,文锦夫人之前曾经与吴三省大吵一架,把自己一直关在塔楼里,直到前一阵子,才出来塔外走动,只是处处避着吴三省。避着吴三省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吴三省没有理由看不出自己的老婆是别人假冒的。至於陈文锦为什麽会与吴三省吵架,据我猜测,大概就是与您,霍玲小姐,有关吧?」

女人沉默不语。解语花说道:「我一直以为吴三省跟文锦夫人会收养秀秀,是因为他们共同的朋友霍玲出了场意外,跟丈夫一起死了,所以才收留这个小女孩。」

「对,也不对。」张起灵漆黑的眼眸凝视着女人:「出了意外是真的,而霍玲的丈夫过世了,估计也是真的。某种程度上,霍玲小姐也与死了无异,死了整整二十年。」

「你到底在说……」解语花原先有些不耐,此时突然倒抽一口气:「不、不会吧。」

张起灵没有接腔,只是定定的看着女人。

「被你认出来,我是认了。张起灵,你确实有一套。」

「你……你、你是秀秀的亲生母亲?可是,你……二十年徒刑……你难道是张启山灭门案唯一没有遭到死刑处置的……?」解语花不可置信。

「如果你是吴三省,我想你也会同意让秀秀相信我已经死了,对她比较好吧?」霍玲冷冷地说。

张起灵以一种缺乏情绪起伏的声调,续道:「陈文锦想要让出狱的你见见秀秀,吴三省却不同意,他们大吵了一架,但陈文锦不顾吴三省的反对,还是偷偷让你进到宅子里来了。你和霍秀秀偷了厨房的菜刀,杀了陈文锦。这也就是为什麽你千方百计的阻止我们在一开始就报警处理,你并不是担心吴家的名声,而是为了避免跟警方打交道,以免在调查过程中,他们发现你不是陈文锦,进而查出真正的陈文锦已经死了。」

「陈文锦是霍秀秀杀的,不是我动的手。」霍玲打断张起灵。

「你胡说,霍秀秀为什麽要杀文锦夫人?」解语花立即回击。

「我又为什麽要杀陈文锦?」霍玲挑眉:「我才刚刚从监狱里被放出来!我可不想回去。」

无视霍玲与解语花的对话,张起灵继续:「……云彩注意到了消失的刀子,有些不安,但是你们後来还了回来,她也就没有追究。然而,我怀疑她曾经看到过以『霍玲』这个身分进到宅邸的你,她或许曾帮忙真正的文锦夫人放你进宅邸,好比说,帮你开门,或是送茶水给你,但是,她却没有看到你离开。她或许不是很聪明,没有第一时间拼凑出事情的真相,不过我相信,她後来必然嗅到了不对劲的味道,才会向解语花询问『死人,会从坟墓里再回来吗』这样的问题,然而,这却为她惹来了杀身之祸……」

「我没有杀她。」霍玲强调。

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续道:「我不知道你们为什麽决定杀了陈文锦,冒充成她,不过你与陈文锦在外貌上必然有一定的相似度……」

「我没有杀陈文锦,那女人是秀秀杀的。」霍玲再次强调。

「……我猜测跟陈文锦与吴三省结婚有关,或许是你想到,吴三省只要一死,依照继承顺位,陈文锦可以继承大笔的财产。即便有遗嘱的存在,只要有结婚证明,陈文锦也可以获得部分的遗产。而这笔财产,很可能是你与丈夫当年从张家劫出来,暂放在吴三省这里的。据我所知,当年张家遗失的钱,并没有全数追回。」

「是陈文锦自己对秀秀不好,杀了她是秀秀想发泄对她的恨,跟钱没有关系。」

「……这真是天衣无缝,文锦夫人因为跟吴三省吵架,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门,最後出了房门,面容有些微小变化,只要用浓厚的妆遮起来,并不会特别引人注目。何况,这个宅子里大家各过各的,霍秀秀唤谁作文锦夫人,谁就是文锦夫人,只要避开吴三省,其他人根本不会多加留意。」

「你想太多了,张律师,我装成文锦夫人,只是为了多陪陪我的秀秀,跟遗产无关。」

「……然而,宣读吴三省遗产时,你发现一切不如你计画的美好,我想,你在走廊上,很可能看到了云彩端茶水给正在讨论案情的我和吴邪,甚至看见云彩偷塞纸条给我,你害怕云彩知道些什麽会暴露你假扮成文锦夫人这件事,所以,你回房,让霍秀秀下楼去杀云彩,你则在石像鬼走廊尖叫,假装被攻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好给霍秀秀足够的时间杀掉云彩,并且叫霍秀秀假装自己是现场第一发现者,哭着回来把一切都推给那位不存在的攻击者。」

「我是真的在石像鬼走廊被攻击了,张律师,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霍玲小姐,在霍秀秀为你做了这麽多之後,你居然能忍下心把她除掉,我真为她感到不值。」

「秀秀是黑眼镜杀的,跟我没关系。」

「霍秀秀不可能是黑眼镜杀的,霍秀秀是你杀的。」

「胡扯,」霍玲嗤声说道:「我从头到尾没有离开过塔楼,怎麽可能杀死霍秀秀。」

「那就奇怪了,」张律师面无表情的瞪着霍玲:「如果你没有离开过塔楼,代表你不曾见过霍秀秀与黑眼镜的陈屍现场,你怎麽知道秀秀是黑眼镜杀的?解语花当时只有告知你,秀秀在黑眼镜的房间里出事了,说他们过世了而已。」

「因为,我、我直觉认为是这个样子。」

「『正因我什麽都没有做,所以我知道,你身边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是疯狂杀人魔!』您当时是这麽说的吧?」

「是又如何?」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误,您说出这句话,是在解语花告知您霍秀秀跟黑眼镜的死讯之前。」张起灵微微眯起眼:「如果您未曾离开塔楼,而我们去找您之前,您已经把塔楼的房门深锁,您究竟是如何得知我的身边只有两个人?」

霍玲瞪着张起灵,面容毫无血色。

「换言之,霍玲小姐,您在解语花告知您霍秀秀与黑眼镜的死讯之前,您就清楚的知道他们已经死了。您在塔楼上见证了潘子的死亡,所以您很确定,还活着的、站在您门外的人,除去我之外,就只剩下解语花和吴邪两个人。」张起灵冷漠却有力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外显得格外清晰:「所以,您是不可能没有出过塔楼的,只有曾经到过案发现场的人,才知道霍秀秀与黑眼镜已经死了。」

霍玲的下颚收紧,低笑一声:「好,算你有一套,我确实到过现场,但是当时为时已晚,他们相互残杀,已经死了。」

「他们或许厮杀过,但却不是因为自相残杀而死。」张起灵淡淡的说:「如果黑眼镜刺死了霍秀秀,他的前胸以及手臂,会喷溅上大量鲜血,可是现场并没有这个迹象,反倒是霍秀秀的右手袖子沾了大量血渍。由此可见,霍秀秀是自杀的。」

解语花发出一声细微的低呼。

「同时,黑眼镜死亡的姿势是俯卧,如果子弹是从霍秀秀的方向射出,黑眼镜应该朝後倒,仰卧。由死亡姿势推断,黑眼镜是从身後被人袭击,对方杀死黑眼镜之後,再将枪枝抛弃在霍秀秀手上,嫁祸给霍秀秀。」

霍玲冷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

「霍玲小姐,您还是坚持您目击的是黑眼镜与霍秀秀自相残杀吗?」张起灵的声调淡然却冰冷。

「你,咳……」霍玲清了一下喉咙,不动声色地掩饰了自己分岔的嗓音:「你没有证据。」

「请您交出您的行李箱,您今天穿的衣物上必然留有硝烟反应。」

「衣服我丢掉了。」

「请交出行李箱。」

霍玲右脚朝後退了一步,握着行李箱的手加强力道,捏得更紧:「张起灵,你是律师,不是检察官。」

「你看着霍秀秀与黑眼镜相斗,你从後头开枪,杀掉了黑眼镜,然後逼死了霍秀秀。即便霍秀秀为你做了那麽多,你还是觉得她知道得太多,不信任他,所以决意除掉她,逼她自杀。」

「我没有逼霍秀秀自杀,我为什麽要这麽做?」

「因为你认为霍秀秀背叛了你,当黑眼镜说他跟霍秀秀订婚的时候,你以为霍秀秀故意瞒着你,准备对你不利。我猜测,霍秀秀并没有和黑眼镜有婚约,只是,黑眼镜抓到了她的某个把柄,以此要胁她就范。我不确定黑眼镜的动机是什麽,但是,霍秀秀之所以没有在大家面前揭穿黑眼镜的谎言,是为了保护你,避免你假扮成文锦的这件事曝光。因为一旦大家开始怀疑她,不久之後,也可能怀疑你、怀疑你们两人是共犯,毕竟是你让霍秀秀去和云彩拿药酒。」

「我不否认我感觉遭到背叛,身为母亲,自己的女儿订婚了却不知道,任谁都会感到被背叛的,但是,我并没有逼死霍秀秀!」

「秀秀……秀秀为了你做了那麽多,你究竟如何忍心?」解语花悲愤的质问。

「我没有逼死秀秀,你们要我说几次?我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一拢额前散落的发丝,霍玲的眼神闪过一丝疲惫。

解语花毫不留情的批判:「就算你没有逼死霍秀秀,你还是把枪枝弃在秀秀手上,企图嫁祸给秀秀,帮自己脱罪,不是吗?」

张起灵几乎机械式的说道:「请交出您的行李箱,霍玲小姐。」

霍玲将视线落在张起灵的身上,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打量到头,缓缓说道:「你以为你很公正,张律师。你以为你在替天行道。」

「我并不这麽认为。」

「你错了,张律师,我告诉你,你并没有你想的那麽公正,你甚至没有你看起来的一半公正。」

「我不认为我是公正的。」

「你以为只要看起来很冷静,就能掩饰你内心的偏颇。你并不是什麽高明的侦探,你只是一个误打误撞的侦探罢了,你的推理并不精确。」霍玲艳丽的唇角冷冷一勾,将行李箱朝张起灵的方向一扔,箱子在草地上滚了几滚,不动了:「只是,你很幸运的,抓到了我的漏洞,而我很不幸运的,恰好,的确杀掉了黑眼镜。」

「冒犯了,霍玲小姐。」张起灵上前几步,拾起行李箱,打开,确认里面确实有霍玲稍早穿过的衣物:「我只是公事公办,以防你再杀人。」

「你看,你的说词矛盾了,一下子说自己不公正,一下子说公事公办。」霍玲嗤笑一声,尖酸的说道:「其实,抓到我,你很高兴吧。」

「…………」

「面对现实吧,你知道我是谁,而逮到我,你很痛快,你亲手抓到了二十年前张启山灭门案的漏网之鱼。我知道,因为我看得出来,你记得我,即便过了二十年。」

「我确实记得你,一开始没有联想到,不过,後来……」很轻很轻的,张起灵承认:「这个世界,真的很小。」

「哈!」霍玲仰头一笑:「我想你不在乎吧?不管是用什麽名义抓住我,无论是说我杀了陈文锦、杀了云彩、逼死霍秀秀、或是偷袭黑眼镜,只要其中一个案子站的住脚,就可以了,是吧?无关正义、无关真相。你恨我,是吧?你记得当年灭门的一切,想报仇,是吧?」

「你杀了黑眼镜,这是事实,而基於这个事实,你得受到制裁。其他的部份,只是就我所看到的一切,做出的推测,是真是假,也没有人知道了。」

「你真的什麽都不懂,张起灵。」霍玲瞪了他一眼,充满慵懒与轻蔑:「你呢,最好是祈祷你自己已经拿定主意,正义女神蒙着的双眼,究竟是客观,抑或是盲目。」

张起灵没有回话,戒慎的视线不离霍玲。

「这是个良心的建议。我要说的事情,张律师,你心里也有底,我不需多费唇舌。只是,你如果真的公平,那你就应该把每一个凶手都揪出来。」

霍玲的视线坦荡的迎向张起灵,反倒是张起灵几近狼狈的挪开了视线。不过霍玲也不打算追究,只是换了个话题:「我能问一句,你们究竟是怎麽知道我们将陈文锦的屍体投入湖里的?」

「猜的,」解语花简短的说:「毕竟附近没有其他地点能方便又迅速的抛弃屍体了。」

「是吗?那你们也真是好运,居然还能从湖底把屍体捞出来。」

解语花和张起灵对望了一眼,张起灵抿起嘴巴,彷佛遮掩着什麽情绪,不吭声。

解语花正经八百地轻咳一声,听起来却像在压抑笑声:「吴邪,你可以起来了,不然你会感冒。」

「吴邪?」霍玲露出不解的神情,顺着张起灵与解语花的视线望去。只见一动也不动,在湖畔搁置的文锦夫人屍体,突然一骨碌地坐了起来,霍玲吓得花容失色,惊叫一声,朝後倒退好几步。

清丽脱俗的白色丝质旗袍湿答答地朝地上不住滴水,苍白的双手环抱着自己不断摩擦,缺乏血色的嘴唇抖个不停。一把扯下头上披散的黑色假发,吴邪冻得直打哆嗦,嘴里不住咒骂:「小爷我操你妈的挨千刀……」

霍玲眨着眼睛,彷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画面:「不、不可能,我明明看到吴邪摔死了。」

「你看到的,只是一个穿着吴邪衣服的人,脑浆迸裂面目全非地摔下楼。」解语花终於掩饰不住笑意,说道:「那是为了让你不立刻联想到文锦夫人的屍体可能是由我们其中一人扮演的,所做的演出。」

「去你的,小花,下次你自己扮屍体!」吴邪一边发抖,一边痛骂,泄愤似的把脚上的高跟鞋用力掷往地面。

解语花笑着解释:「是张律师先想通整个事件的脉络,解释给我听,再找来吴邪,三个人决定演出这一场障眼法,好让你自投罗网。」

「我最可怜了,被你们牺牲!」吴邪吸吸鼻子,接过张起灵脱下的西装外套,披在自己身上,包裹。

解语花眯眼灿笑:「哪有,是我们牺牲一炮而红的机会,让你一崭头角、发光发亮。」

「你胡说!」吴邪露出惨烈的神情,彷佛想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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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是这样推论,没有证据。我想,她是不会认罪的。」解语花托着下巴,思索。

「嗯,没错。」

张起灵和解语花突然非常一致的看向吴邪。

「……咦咦?为什麽看着我?看我做什麽?」

「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嗯。」

「什麽?什麽主意?等一下!你们在想什麽?你们想做什麽?」像是被猛兽盯上的小动物,吴邪迅速地嗅到了逼近的危机,并且成功无误的解读两人热烈视线的涵义。

「不要!我不要!绝对不要!」坚决,毫无商量的余地。简单两字:没门!

「吴邪,不要反应这麽激烈……」

「我不要!」

「冷静一点,吴邪……」

「不要!」吴邪咬牙切齿的说道,退後了好几步,离他们老远:「为什麽是我?我不要!」

解语花不耐:「啧,你自己想想看,除了你……」

「还有你啊!还有张律师啊!为什麽是我?」

「不好意思,我太显眼了,穿女装一定会被她认出来。」

「不要拐着弯子称赞自己帅啊混帐!那、那……那还有张律师啊!」

「张律师太高了。你难道要说服霍玲死人自己长高了吗?」

「可是……不要,我不要!只是装死扮死人而已还没什麽,但是……我不要穿女人的衣服!」

「你是最适合的人选,吴邪。」张起灵认真地说道。

「什麽?怎麽连你也这麽说!你……你其实也没有比我高多少啊!而且以你的样子,穿旗袍一定很好看的,张律师!」

「我知道了吴邪,我现在立刻去文锦的衣橱里找旗袍来给你穿。」解语花从善如流的表示。

「啊,谢谢你了……咦咦?不对!为什麽还是我穿?」

「麻烦你了,解语花。」

「不会的,客气了。」

「你们两个给我等一下!你们什麽时候变得这麽有默契感情什麽时候这麽好的我怎麽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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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你误解了,」解语花微笑,明显勾起的唇角清楚地显示他很明白吴邪回想起的是哪段黑历史:「我们会这麽做,是为了你好、是为了大局着想,你要相信我跟张律师的人格,这绝对不是一己私心。」

「对,是为了宇宙的和平,为了银河系的福祉。」吴邪扭曲着脸孔,乾巴巴的反讽,狠狠瞪了解语花一眼。

「等一下,」霍玲突然想通了,不可置信的问:「你们该不会把黑眼镜已经被我爆头的屍体,换上吴邪的衣服,从五楼扔下来吧?」

「嗯,对啊。」吴邪诚实的点点头:「他已经僵硬了,面容也毁了,帮他换上我的衣服费了我不少功夫。」

「我说你们,」霍玲扬声,振振有词:「打着正义的名号抓我这个凶手,自己做的事情却也没光明磊落到哪里去。」

「我们可没有打着正义的名号,我还没有无聊到那个地步。」解语花原本充满笑意的脸色倏然转冷:「只是,这麽做,比起漫无目的打捞一个不知道在湖里的哪个角落浸泡了多少天的老女人屍体,有效率多了。霍玲,或许你觉得我们是一群蹩脚侦探,推理不够周延,使了许多下三滥的圈套,而且恰巧运气好,猜对了许多事情。可是,不管怎麽样,你依旧被我们蒙骗了,因此揭穿了你的真实身分,而你也承认了你的罪行。你只能怪自己太笨,笨到连我们这些被你瞧不起的家伙都能逮住你。」

霍玲先是一愕,惨然仰头大笑了起来:「是,是我太笨,是了。你们曲解事实,做出错误的推理,还是抓到了我这个凶手,是的,是我太笨。你们要不要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吴三省的死也一块算到我的头上?」

「那是不可能的,」解语花眼神冰冷,却勾起唇角,嫣然一笑:「因为吴三省,是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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