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认识的殷为东,是个有点幼稚,但是很有想法,并脚踏实际的人。
他并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没有广阔的人脉,没有高明的手腕,不过他很认真,不会将生活搞得一团糜烂。
就连混夜店的那几年,他都能在每个人蹲在马桶旁宿醉的时候,骑着当时他家丢给他的破破大兜风在我去上早八的课。
我认识的殷为东,绝不是眼前这个样子。
胡渣看的出来有将近一个礼拜没刮了,黑眼圈很深,我根本看不出来他多久没睡觉了,阳台上散落着好几瓶酒,还不是廉价啤酒,而是Vodka、Gin、Tequila、Rum……等各式各样的酒瓶。
殷为东曾经想当调酒师,只是後来也不知道为什麽跑去开手摇饮料店,不过这些酒我知道都是他的宝贝,除了他特别开心时,否则我很少看到他拿出来,最近的一次好像都是一年多前他毕业时的事了。
「你到底怎麽了?」我收拾着桌上散乱的泡面,速食垃圾袋,以及好几罐塞满菸蒂的维他露P。
这间房子我来过很多次,却没有一次看到这麽脏乱的环境,殷为东有些微洁癖,每个月都会大扫除一次。
此时的他就像个无助的孩子,缩在沙发上,用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我,「巧琴,她不要我了。」
我看着他,转身出门,将刚刚两个小时打扫好的垃圾拿到楼下的子母车。
靠在子母车上,我点起了一根菸,吸了一口,让它缓缓的烧着。
爱情啊,真他妈是个浑蛋,连殷为东这种人都会被搞成这个样子。
回到那个充满恶心气味的空间,我捏着殷为东去浴室洗澡,自己则好好的将它家重新打扫一番,刚刚只是扔了垃圾,以殷为东的标准来说,远远不够。
当他从浴室走出来时,我早已经连地都拖过两次,这没什麽,因为他整整洗了一个半小时,他再不出来我会担心他是不是淹死在马桶里。
走进厨房,我难得贤慧的泡了一杯咖啡,殷为东家的即溶咖啡非常难喝,不过这个时候也没什麽好挑剔的。
「喝一口。」我把刚泡好的咖啡放到他面前,自己则装了杯水,咖啡这种东西我不管怎麽喝都不习惯,好苦。
我试图盯着他,给他一种他不喝我就会宰了他的魄力,至少我是这麽认为的。
他轻轻喝了一口,终於露出了失神外的另一个表情。
痛苦。
「好难喝。」他说。
「你才知道你家的即溶咖啡多难喝。」我笑了出声,喝了一口水。
「现在有打算告诉我怎麽回事了吗?」
我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什麽样的女人呢?
「恩,我是在两个月前的高中同学会遇到她的。」
「等等,她是你高中同学?」如果是高中同学的话,这家伙没理由在高中时不下手啊,虽然这麽说很过分,不过这家伙可不是那种不吃嘴边肉的人,如果真的是看上了,可是会浑身解数去猎食的狼啊。
「不,她是我其中一个高中同学的女朋友。」
「唉!横刀夺爱!你也不是这种人啊。」抢人家的女朋友确实也不是这家伙的作风呢。
「他们已经分手了。」他看向我的眼神有点无奈,彷佛是看个傻瓜似的。
「啧啧,趁虚而入啊!你什麽时候玩起这种招数了,我还以为你一向是直球呢。」啊,大直球,直来直往的,我最不讨厌的大直球,省的拐弯抹角的猜测。
「到底是你在讲故事还是我在讲,这麽爱打断我你讲好了,我去大便。」我赶忙拉住作势起身的他。
「总之,她曾经是我高中同学的女友,不过几个月前已经分手了,我们是这两个月才比较熟的。她是个很开朗的人,而且很单纯,因为家里是开快炒店的,毕业後就在家里帮忙了。我一直觉得我们处的不错,而且她跟我以前认识的女生不太一样,只要跟她在一起我就觉得心情很轻松,所以上个礼拜她生日时,我邀她出去吃饭,晚餐後我们去公园散步,我那时问她,既然我们再一起那麽开心,那以後都再一起好不好?」他听顿下来,又喝了一口那难喝得要死的咖啡。
「接下来应该就不用我说了吧,看我付落魄样就能猜到了。」
啊,是啊,这副模样,只有怀抱希望付出後被狠狠甩了才会有的,确实一点都不意外啊。
我喝了乾了杯里的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接些什麽话。
安慰他吗?不,这种事情是需要自己爬起来的,旁人给的再多都是空谈。
聊点别的?不过我最近比较能聊的也只有跟阿协的进展不错,那天我们还像孩子一样跑去秋红谷看泰迪熊展,真讲这也太不解风情,简直就是在告诉殷为东,老娘就是幸福,有本事掐死我。
沉默很想是某种传染病,当两个人不说话时,周围的时间似乎也会慢下来,再细微的声音也会因为两人的安静显得特别清澈。
「不过你会好的,对吧?」问法并非肯定句,而选择用了试探句,最大的原因恐怕是我根本没看过这麽憔悴的殷为东。
「会好的,有一天。」听他这麽我,我的担心又加了几分。
不是告诉我会好,也不是说没问题,而是用那种大概吧的语气。
少了他平时的爽朗到有点自恋的语调,让我深深感到这次给他的打击恐怕比我自己想像严重的多。
「就算苦闷,就算痛苦,就算失恋让你的身心的被掏空,就算明天世界就要毁灭了。」我站起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人还是要工作,生活还是要过下去,这个世界也还是会绕着太阳转动不是吗。」我将手上的水一饮而尽。
「无论如何,还是来上班吧,店总不能老给我或是叮叮顾吧。」说完,我在心里偷偷地称赞了一下我自己,说的真是不错啊,励志作家的演讲大概也就这种程度吧。
默默地给自己再安慰人这像打了个90分的高分,正准备潇洒地拿起包包走人时,我看到了殷为东微张的双唇,似乎有什麽无法说出口的话。
「你想对我说些什麽吗?」我试图鼓励他,虽然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不过我倒是真的不太习惯这个殷为东,我希望他早点恢复正常。
「那个女生的名字叫刘怡雯。」他在我面前喝光了那杯难喝的即溶咖啡。
「是刘怡庭,叮叮的姐姐。」
我想我的讶异都写在脸上,不用照镜子都知道。
殷为东用一副嘲讽的眼神看像我,不知道是嘲讽我的讶异,还是嘲讽自己的落魄。
「这就是我不愿意去店里的原因。」
*这个世界看起来很大,实际上小的有人转身你都会被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