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惠明帝赐了城东的丰园要让成亲後的两人居住,但是这亲事还得要先回城西的忠顺王府拜堂後才能算告个段落,为了避免来回奔波之苦,所以乾脆就直接把洞房暂设於忠顺王府里原先属於南宫阳的房间,商议好下个月在入住新居。
出了朱雀大门,一行人迳往城西走去,先得要转进隆政坊及醴泉坊间的小街,接着再绕进醴泉坊与金城坊间的小街,最後钻进熙光坊的小巷中,才能够去到忠顺王府。
幸亏这一路上早已派人於各街口点着灯笼为记,才不至於转到迷路;且又有御前侍卫负责管制,将围观的民众都隔在队伍要通行的道路外,使得想凑热闹的民众也只能遥遥地注视,才不至於塞在半路。
但毕竟路途遥远,队伍也不短,大队人马就这样浩浩汤汤的走着,花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才走到灯火通明的忠顺王府。
南宫家站在门外等待的家仆一见到迎亲队伍返回,便立即用拿起火把点燃摆放在一旁的大串鞭炮,只听见批哩啪啦的声音不断宛如雷响振振,而阵阵的白烟也刹那漫起阻扰了视线,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消散。
在烟雾散去後,南宫家家仆便把平时不轻易开启的正门给打开,只见一条大红地毯铺在地上,直从门口向屋内延伸进去。
南宫阳在仆童的搀扶下,便於正门前下马,步行入内;坐於轿中的慕容楚却不出轿,整顶轿子直让抬到大厅前才被脚夫给放下来。
轿子被放下後,慕容楚从轿中伸出一只戴有红纱手套的手。就在令狐原要向往常一般上前搀扶之时,却让站在轿旁等待的南宫阳给抢了先。令狐原一看这情况,也就只好把脚步停下。
坐在轿中顶着红巾的慕容楚目不视物,只觉得这次握着的手和以前似乎有所不同,但毕竟现在情况特殊,由不得他多想,也就在半怀疑地让南宫阳把自己给搀扶下轿。
南宫阳轻轻地握着慕容楚略显冰冷的小手,忍不住向他多瞟了几眼。从两人第一次见面以来,他难得有机会和慕容楚站得如此近,一站之後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高了慕容楚将近半个头,而这样的身高差却让他刚好可以闻到慕容楚顶上传来的阵阵发油香味。
毕竟南宫阳青春年少,正是血气方刚,才闻了一下那甜森森的香味後就感到下腹一热。正当他下意识地为了掩饰尴尬,而想把慕容楚的手给甩掉之时,所幸刚好一阵晚风拂过,让他瞬间稍微清醒了点,才不至於出糗。
但南宫阳也清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反正也不急在这时,忙用略有些沙哑的嗓音对令狐原唤道,「欸你,来帮我牵着。」
说着,就把慕容楚的手举到令狐原的收手边。
慕容楚直到这时才知道刚刚牵他的人竟然就是自己万般设法都不愿嫁的南宫阳,不禁感到心中一阵作恶,但这情况下他又不好发作,只得默不吭声。
而令狐原虽然不知道为何南宫阳要突然抢上去牵慕容楚的手又突然不牵,但也还是听话的接过慕容楚的手。
就在南宫阳略安了安身,低头查看宽大的衫袍,确保不会发生差错之後,才举步跨过门槛,进入大厅。慕容楚则在令狐原的指引下,跟随在後面进去。
而此时,忠顺王爷与王妃早已让人请入大厅中坐定,同时里头还坐着被请来当主婚人的礼部尚书李珇。因为答应了惠明帝的要求,这桩亲事没有多邀请亲朋好友,屋内除了当值的丫鬟小厮外,也就没其他闲杂人等了。
一见到就要成为新婚小夫妻的两人进来,忠顺王爷夫妻俩都笑得是合不拢嘴,再一旁的李珇也理所当然地跟着陪笑。
「还磨蹭什麽呢?春宵一刻值千金啊?」不懂为何自家儿子刚刚竟会在如此重要的时刻前,还在大厅外莫名其妙地待了一会,身为过来人的忠顺王爷南宫富忍不住出言调侃。
此话一出,不免就让南宫阳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心里有鬼的他因这话而把一张俊脸胀红,偷望了慕容楚一眼,就低下头不语。
「闹哪出呀你!」看见自己的心肝宝贝羞红了脸,忠顺王妃连忙出来拯救儿子。只见他用手推了推忠顺王爷,轻声吓阻道。「人家小公主可还没嫁进来呢!等下给你吓跑了,看你去哪找一个来还。」
「那家的公主这般没胆。」内心不服的忠顺王爷小声地嘟嚷了一句,但是以爱妻为人生一大准则的他却也不再争辩。只见他喝了一口摆在一旁几上的新春龙井,看也不看地对站在身後的管家陈二说道,「要拜天地了,去点香吧。」
「是。」站在忠顺王爷身後的中年男子随即应到。
当他一应完,就有小厮去内室拿了数了九炷香与他,陈二就着摆在一旁的油灯便把香燃起。
陈二将香三炷、三炷地分了三份,分别给了忠顺王爷、南宫阳和慕容楚三人後,便退了下去。
手持三炷香,忠顺王爷走到了神桌前,先抬头看了看龛上的仙佛与祖先牌位,再低头看了看桌上的三牲饭菜水果茶酒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开口,无声地念一大段。
念完後,便见他把香给插上,回头对南宫阳及慕容楚二人正色说道。「该你们了。」
「是。」二人答道。
接着便各向前一大步,由南宫阳代表发言,说完後一样把香给插上,又合手拜了拜,才退回原位。
此时,在一旁的被请来主婚人的李珇终於派上了用场,只见他清了清喉咙,朗声道。「一拜天地。」
二人听着指令,缓缓地正对大门跪下,对着门外便是一拜。
「二拜高堂。」
不站起身来,两人就直接在地上缓缓地挪动着,接着便朝忠顺王爷及王妃所在的地方又是一拜。
「夫妻对拜。」
两人终於面对着面,虽然不掀红盖巾无法四目相交,但也就指譨这样互相交拜。
「送入洞房。」说好免去奉茶礼,李珇也就只好迅速地跳到这个步骤,但这一向没人那麽做,不免说着就笑场了。
所幸大家也不计较,忙簇拥着两人进到新房,好把剩的礼快快尽完,以便两人真正的圆动房。
趁着大家在行走的同时,一直心系计画的慕容楚忙扯了扯身旁令狐原的袖子,用几如蚊鸣的声音问道。「何时才能去茅厕?我们之前谈的计画呢?」
令狐原看了慕容楚一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那是卑职骗您的,皇上要卑职想法子让您乖乖地出嫁,所以卑职才那样说使你安心。」
「你说什麽?」慕容楚听见令狐原所说的话,心头大吃一惊,一时忘记降低音量,使得周遭的人都往他看了过来。
「怎麽了啊?」也被慕容楚吓着的南宫阳不禁出声询问。
「没事。」一发现吸引众人目光就知道自己忘记降低音量的慕容楚连忙否认,语气平稳,心头却可不怎麽平静。
「竟然连你也骗我啊。」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慕容楚紧紧地掐着令狐原的首,咬牙切齿道。
「卑职是不得已的。」从手上的力道大约感觉出慕容楚正盛怒,即便知道慕容楚现在戴着红巾,不会对到目光,令狐原也还是把头给撇过去。
「很好。你非常好。」慕容楚恨恨地说道,接着就不再说话了。
现在的他只能想办法静下心来,努力思考个脱身之策。
忠顺王府毕竟不比王宫,没走多久就到了新房,众人连忙把两人给请到床上去。慕容楚先坐了下去,南宫阳在挨在他身旁坐着,两人肩并着肩地坐,南宫阳不知道是否故意,刚好压着慕容楚的衣角。
南宫阳感受着另一个不熟悉的温度,有些紧张,慕容楚却一颗心都不在这上头,尽管思索着对策,浑然未觉。
为了能让两人早些圆房,一些过於繁琐的细节都给略去,最後只让忠顺王爷与王妃对两人叮嘱个几句,就带着众奴仆并令狐原一同离去。
在关上房门前,忠顺王爷从袖中拿出一本书放在房中的小几上。
等到众人散去,房内的气氛自然尴尬了起来,两个人都是新手,都不知道该怎样进行第一步。
就在南宫阳终於鼓起勇气要开口的时候,突然想到方法的慕容楚却开了口。
「你真的一定要娶我吗?」慕容楚语带无奈的问道。
「为夫是有哪里无法改进的缺点吗?就让你这麽的讨厌?连成亲了都还要这样问我?」即使知道慕容楚现在正戴着头巾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南宫阳还是做出西子捧心状,紧皱着眉毛问道。
「不是你的问题啊!」慕容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後说。
「那不然是?」南宫阳挑了挑眉。
「我可是个男人啊!」慕容楚终於忍不住一把扯下红巾,瞪大着双眼对南宫阳说道。
他早就该想到这点,只一直想说自己不愿意嫁给男人,怎麽没想到或许对方根本不想要娶男人啊?早点摊牌不就没事了?
「我知道啊。」谁知南宫阳竟然没有一丝讶异,反而把身子压了上来。
「你想娶男生?」没有获得预料中的效果,结果反而是慕容楚吃了一惊。
「是没有特别想啊!可是皇上都指名要我了,我也不能拒绝啊。」一直把身子往慕容楚身上压下的南宫阳说道。
慕容楚突然醒觉南宫阳已经几乎快要压在自己的身上,忙伸手想要把他推开,可是两人实在相距太近,无法使上太大力气,一推之下发现推不动,为了避免直接开口会和南宫阳亲到,慕容楚只好把头给撇过去说。
「皇上指定?」突然间捕捉到关键字,慕容楚疑惑地问。
「啊!说溜嘴了!不重要!快忘记!」南宫阳露出後悔的表情,连忙想把话岔开去。
「快说清楚。」慕容楚也不是好骗的,连忙追问。
「偏不要。」眉角间带着笑意,南宫阳装模作样地将头也撇了一边。
「哼。」瞥了一眼南宫阳,觉得对方现在应该已经放松警戒的慕容楚忙伸手用力的一推,果然措手不及的南宫阳被慕容楚给从身上推了开来。
「干啥呢?」摸着摸有些撞疼的脑袋,南宫阳疑惑地看向慕容楚。
慕容楚一跃在地上,三步并住两步便往门跑去,等站在门口时才回头对着男宫阳做了一个鬼脸,笑着说道,「再见!」
接着便打开门,冲了出去。
站在门外守着的令狐原一看慕容楚离开房门下意识地便要出手去拦,谁知目光刚与慕容楚一接触,便不由得心软,不自觉的放手看着他离去。
「欸你来真的啊?给我站住!」而此时才反应过来的南宫阳忙大喝一声,立刻跳下床追了上去,谁知当他跑到门外时却已不见人影。
只能拿着两只眼睛死瞪着令狐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