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的情况能让弱小的草食动物发挥出一百二十的潜藏能力?
云雀恭弥说,把他逼进绝路是最有效率的方式。
夜晚的街道不见任何行人走动,甚至连一点点动物发出的声响都没有,空荡得令人心里发毛。
纲吉像是被放进深山里的小动物一样,每个脚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深怕一个不注意就给躲在树丛里的猎食者抓来当宵夜了。
「云雀学长...都没有人耶...可不可以回去了?」
对着无人的街道像是自言自语般,只见走在前方围墙上一只黑色的猫转过头,微眯着眼看向缩着肩膀的人,冷冽的眼神实在不像一只猫该有的。
「...我知道了,用不着瞪我啊...」
这个世界上会被猫一瞪就不敢作声的人八成也只有他了,纲吉自暴自弃地想。
可是云雀学长不愧是并盛的秩序管理者,即使外表变成猫还是那麽令人惧怕...虽然这也许只是安慰自己的话。
照云雀的说法,他也必须亲身体会一下被诅咒的滋味,如此才有可能激发他那(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有没有的)解咒能力。
也因此,在被那对闪耀着阴森光芒的双拐威胁下,纲吉不得不冒着必死的决心跟云雀出来夜游。
只是他们一人一猫走了快半个小时了,连个鬼影都不见,纲吉一方面希望不要真的遇见黑曜的人,一方面又担心如果一直没遇到人,云雀学长会不会要他就这麽走到明天早上?
...似乎两种情况都很糟糕。
「云雀学长...虽然周遭的人都说我有解咒能力,但这实在一点根据都没有啊!我完全不记得从小到大我曾解开什麽诅咒过,大人们到底是如何确定我会解咒,我一直不懂...」
大概是走路走得有点闷了,纲吉随口和云雀闲聊起来。
「其他小孩都把我当下一任继承人,不敢和我玩,可是我根本就不想继承啊!因为莫名被认定有能力、莫名被选为继承人、莫名被其他人疏远...我才不想有什麽能力──」
注意到突然停下脚步的云雀,纲吉惊慌地四下张望,街道上除了他们以外并没有看见其他人的身影,才稍微松一口气,电线杆後面的影子却有了骚动。
「谁...谁在那里吗?」
拜托千万不要是黑曜的人──纲吉在心里不断祈祷。
可惜老天爷总是特别喜欢开他玩笑,还每每都是让他笑不出来的那种。
从阴影里慢慢走出来的人,穿着黑曜高中的军绿色制服,头上还戴了顶白色毛线帽,身型削瘦的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带一丝笑意。
「这麽晚了,一个人出来散步吗?」
很普通的问候语,从眼前的男子嘴里说出来,却丝毫感觉不出善意,纲吉害怕地退了一步。
「我...我带猫出来散步...」
随口胡说着,也没心思去注意到『一起散步的猫』瞪了他一眼。
「你不知道最近治安很差吗?」
「嗯...」
「自己一个人走夜路,很容易被袭击啊...」
「说的...也是...」
吞了口口水,纲吉紧张地偷瞄四周,除了围墙上那只猫外,没有其他任何可以求救的对象。
当然,现在只是只普通猫的云雀学长也不可能指望。
只能自力救济的纲吉不安地看着面前的黑曜男子,脑袋胡乱猜测对方是如何下诅咒的?他该怎麽办?什麽时候该逃跑呢...
「你是不是在想该怎麽逃跑?」
「是啊......没、没那回事!」
心里想的事轻易被看穿,纲吉窘迫地加以否定,却只有越描越黑的倾向。
才在担心对方是否因此而不高兴,就觉得身体似乎有点不太对劲,视线也变得越来越低,他紧张地看向云雀,对方却像是更加惊讶地回望着他。
直到视线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那种奇怪的感觉才消停。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见到毛茸茸的褐色『兔掌』。
──思考不能。
黑曜男子再次推了推眼镜,看到一个男孩子在自己面前突然变成了一只兔子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遇到我算你运气好,今天若是犬,你大概就变成他的宵夜了。」
纲吉抬起头看着突然变得非常高大的男子,无法消化对方所说的话。
「快走吧,晚上不要再自己跑出来了,小心遇到不怀好意的人。」
──你就是那个不怀好意的人不是吗!
变成兔子的纲吉愤怒地看着对方从容离开的背影,想吐槽却没办法说话。
已经达成目的的云雀转身往原路走,害怕被抛下的兔子赶紧一蹦一跳地跟了上去,街道恢复原本空荡荡的模样,就好像什麽事都没发生过。
总算回到较为熟悉的地方,纲吉松了口气。先前一直觉得看起来阴森森的房舍外观,现在竟觉得像是回到自己家那样温暖。
云雀老样子地跳上二楼从窗户进去,留下纲吉在一楼呆愣着。
...总不能叫我也跳上去吧?云雀学长你怎麽可以害我变成这种样子之後又把我丢着不管!
以为自己今天要睡外面的纲吉无声哭诉时,大门却开了。
里包恩站在门口看着他,嘴角勾起嘲讽的笑。
「兔子吗?很适合你呢,蠢纲。」
...我很感谢你帮我开门,不过不要叫我蠢纲。
在心里小小抱怨着,纲吉一蹦一跳地进了并盛馆。
进入门口後不消几秒,视线总算又恢复原来的高度,他看看自己正常模样的手,放心的呼了口气。
「十代首领你没事吧!云雀那家伙太过分了......唔!」
听到声响便从楼梯急忙冲下来的狱寺在看见纲吉时突然僵硬住──然後掩住鼻子又冲了上去。
「...狱寺怎麽了?」
「别管那个笨蛋,衣服穿上,来讨论一下你刚刚为什麽会被下咒吧。」
接过里包恩丢来的衣服,这才发现自己什麽都没穿,赶紧将裤子和上衣套上时,手却碰触到一种毛茸茸的东西。
伸手往头上一摸──兔子耳朵还在,想当然尔,尾巴也没少。
想到有生之年竟然体会到当动物的感受,他就觉得未来真是一片黑暗。
沮丧地拖着脚步准备上楼,却意外地被某种东西给绊了一跤,脸部重重地与地板亲密接触。纲吉疼痛地哀叫了声,马上又听到急忙踩着木头楼梯下来的声音,这次是复数的脚步声。
「阿纲你还好吧?」
山本一脸担心地将纲吉从地上搀扶起来,注意到他头上多出来的东西时,露出一贯的阳光笑容。
「原来阿纲是兔子呀?好可爱!」
听见对方没有恶意的称赞,纲吉只能苦笑,他可不认为一个大男生头上长了对兔子耳朵有什麽可爱的。
「金毛混蛋你躺在这干嘛?竟然害十代首领绊倒!」
听到狱寺的怒斥,纲吉这才发现地板上竟然躺着一个金色头发的外国人。
原本昏过去的人似乎被狱寺的声音吵醒,按着肿起来的後脑杓缓缓坐起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抱歉,我刚刚不小心被桌脚绊倒,害你跟着遭殃,对不起啊!」
「没关系啦...倒是你还好吗?」
担心地询问着,那个人却在看见纲吉时明显愣住了,嘴巴大大张开,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好可爱的兔子!」
金发外国人突然大喊一声便抱住他,速度快得连狱寺都来不及阻止,才刚准备开骂,突然旋飞而来的冷兵器就应声打中了那颗金色脑袋,被攻击的人哀嚎一声後再度倒下。
「群聚,咬杀!」
云雀站在楼梯上方俯视众人,表情明显看得出来心情很差。
「草食动物,上来。」
「你这家伙竟敢指使十代首领!」
没理会狱寺的怒骂,云雀说完便转身上楼,纲吉赶紧捡起地上的拐子跟上去,经过昏倒的外国人身边时只能在心里帮对方默哀。
「十代首领你根本不用理会那种人啊!」
「阿纲和云雀原来有同样兴趣啊!难怪你们都睡在一起。」
「阿呆你给我闭嘴!」
纲吉努力忽视身後跟着的两人所说的话,他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再去解释什麽了,尽管他对山本的那句天然发言很有意见。
来到他的房间,云雀和里包恩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略为严肃的气氛令人不太自在,纲吉小心翼翼地把拐子还给似乎心情不好的云雀,对方接过拐子,哼了一声便没有下文。
看着那对拐子没有拿他当目标的迹象,他才比较放心地站到一旁。
里包恩坐在书桌边缘,待狱寺和山本也在门边找了地方站定,才开始进入正题。
「那麽,知道被下咒的原因了吗?」
闻言,纲吉摇摇头,他根本什麽都还没搞清楚就变成兔子了,哪知道发生了什麽?
「...云雀呢?」
「和之前相同的情况是,对方猜中了心里想的事情。」
众人一脸惊讶地望向云雀,也就是说...云雀当时也是被猜中了心里想的事情吗?
......八成是,『破坏秩序者,一律咬杀』吧。
还真是非常好懂呢云雀学长...纲吉有点好笑地想。
「所以说这是条件型的诅咒方式,简单却有效。蠢纲你有什麽想法吗?」
作出结论後,关键还是又回到纲吉身上,众人极有默契地看向他,突然又成了焦点的人沮丧地垂着头,兔耳也跟着垂了下来。
「连我都被下了诅咒,证明我根本没有那种能力嘛!不要指望我了...」
「十代首领你不能意志消沉啊!你一定有能力解开诅咒的!我绝对相信!」
狱寺激动地握紧拳头表示自己坚定的信心,山本哈哈笑着也表示支持。
「阿纲一定没问题的啦!」
「你们...」
夥伴如此信任自己当然是很高兴,但也忍不住要质疑这样的信心到底是从哪来的?
突然抵住下巴的冰冷触感,被迫抬头时映入眼里的墨黑眼瞳,瞬间打乱了他的消沉思续。
「不管你有没有那种能力,总之想办法解开这该死的诅咒就是了。」
语句停顿,云雀勾起恶质的笑意。
「否则每天晚上我都把你关在前面空地的笼子里,直到你想起解咒的方法。」
──云雀学长,我反倒觉得你的话语远比诅咒还要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