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无愆阳。
霜降後十五日,斗指乾,为立冬。
一连几天的大雨终是转小,却不料从今早起来又夹了雪。一时间寒气侵人。
本来罕有路人的金州至均州官道更是绝了人迹。
眼见今天又没了生意,再来客栈的掌柜有些恹恹地窝在柜台後,无心吆喝躲懒的活计,只耸着肩抱了个纹银手炉在怀里取暖。
倏忽间掌柜耳朵抖了抖,登时来了精神。伸直了脖子朝厨房大声喊道:“李二!李二!!懒娃子!快出来迎客!!官道上有客来了!”
原本躲在厨房里守着灶烤红薯的夥计也顾不得吃食了,窜身经过客堂打了帘子就到了屋外。
果然,官道上远远的有两人骑马急行将至。
李二弯腰缩头揣了手在袖笼,屋外的风刮得他打了个寒颤。所幸的是两位客人很快就到了他跟前。
行在前面的汉子身形高大,翻身下马後一言不发转身往後去,牵住随後踱来那匹马,扶着马上那位青年下了地。
汉子穿着朴素,行事颇为粗犷,蓑衣与袍子间隐约可见腰间别着一把大刀。
看样子是家丁与少爷。
李二连忙靠了过去,朝汉子身後的方向鞠了一躬道:“这位爷,快请进!快请进!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这金均官道上就咱们一家客栈!天色已晚,又下了雪,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没料未等到青年开口,那家丁便格身在李二面前,丢了两缰绳在他手里,冷冷道:“都喂上好草料。”
语罢越过李二,掀帘子进了客栈。
青年跟在那人身後也进了屋,走过时只微笑留了句“有劳”。
客栈内掌柜本就全神贯注地探听着外面的动静,客人甫进屋,他就满脸堆笑地扔下手炉,搓着手迎了上去。
汉子摘掉斗笠和蓑衣,露出一张黝黑刚毅的脸,低头看了眼掌柜道:“火盆生起。准备两间上房。上些热菜,一斤卤牛肉,温一壶酒。”摆摆手,“去吧。”
掌柜连忙点头转身就要去厨房吩咐,却被另一人叫住。
“掌柜的,先上两碗姜汤吧。酒不要,换成两盅鸡汤。”青年声音清澈悠扬。掌柜不自觉的回头打量了一下,这位着月白衫儿的爷倒是态度温和,可惜因为赶路,脸色有些发白,只剩嘴唇带了些许颜色。怕是这天气让他够呛!
待掌柜下去吩咐庖厨,两人寻了客栈中央靠火盆的空桌坐了下来。
李二这时喂完马,得了上头的命令,急急忙忙携了碳到火盆边将火生起,又复厨房端来两碗刚做好的姜汤。
一碗热腾腾的姜汤下去,又加上旁边火盆的温度,月白衫青年的脸色渐渐转好,笑意盈盈地捧着还留有余温的汤碗朝对坐的汉子说道:“潭兄,趁热喝了吧,你身上的伤还未大好。”
姓潭的汉子正在出神,右手里捏了块玉佩,指腹细细地勾画着上面的花纹。听青年一言,只微微皱眉,端了碗一口气把姜汤给喝了下去。
“潭兄切勿过度思量,此时还以身体为重。兴许过不了多久一切就有头绪了。”青年试图伸手去过拍拍汉子的手以示安慰,却被那人随意的让了过去。
“云大夫,我自有度。这些天赶路连累你了,不若到了襄州你便留下,我一人去洛阳。”
青年大夫摇摇头,郑重地说道:“我的命是你救的,你又因我而如此。在你伤愈前我绝不离去。”
汉子见无法说服青年,也就随他去了,沈默地低下头又开始仔细端详起手中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