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洛，你这礼拜什麽时候有空，我们出去开心一下怎麽样？」
我缓缓抬起头，瞥了眼说这话的某人，「这位先生，你把工作全都丢给小翼，然後自己成天想跟我出去玩，你这总经理会不会太夸张了？」
「谁叫你自从唐齐洛过完生日以後，行程就排得满档，我没有女朋友陪很可怜你知道吗？」
「......你是不是被小齐教坏了？」
他的手自然而然的环到我的腰上，笑容热烈。
「你这样会让全公司的人以为你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小翼也还没有完全接受失去雨灵这个事实，你不要让他太累了。」
「你在我面前担心别的男人？」
「什麽别的男人，他是你弟！」
拥着我的力道加大，他的笑容里多了分威胁，「你不要忘记你跟他告白过。」
「我在做事你不要烦我，赶快回去啦！」
「那你什麽时候要跟我出去？」
这撒娇的语气怎麽听起来有点熟悉？
我摸了摸下巴苦思了一下，才猛然想起家里那个某人似乎都用这招来对付我。
「我再给你打电话啦，快走快走。」
「......一定要打喔！」
他在离开以前一脸哀怨地丢了这句话给我以後，才终於远离我的视线范围。
看来得要注意一下他跟小齐的互动了，这两个人，真的越来越像。
正当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时，门却又突然被打开。
「小齐？你干嘛过来，今天不是有课吗？」
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小齐的脸色，发现有些不太对劲。
他现在的表情怎麽这麽凝重？跟在雨灵告别式上的样子完全相同。
「发生什麽事了？」
「出事了。」
我错愕的瞪着他严肃的神色，内心开始感到不安。
他顿了几秒，眉毛蹙得很紧，「何甯希好像遇到了那对夫妻，那男的动手打她了。」
「你说什麽？」
我气急败坏的搥了他一下，「你不去救她还跑来干什麽？」
「我为什麽要救她？」
小齐冷漠的看着我，语气没有温度。
刚刚说那话的人，真的是小齐吗？
「你为什麽要救她？小齐，你不能因为雨灵死了，你就见死不救啊，你这样跟她有什麽差别？」
「那都是她应得的。」
心里突然一阵抽痛。
小齐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在路上看到女人被打，他不可能会冷眼旁观的。
可是他现在的神情漠然的让我好难过。
那个温柔善良的孩子，到哪里去了？
「既然你不在意，那为什麽还跑来跟我说？」
「至少你得知道不是吗？」
他斜斜的靠在墙上，带有邪气的笑容在此刻已不复见。
现在这抹笑容，带有太多太多的恨。
「唐齐洛！」
我走上前用力揍了他一拳，眼眶泛红，「你可不可以清醒一点？就算她真的顺你的意被打死了，那真的是你想要看到的吗？难道你也要变成和她一样的人，当个冷血无情的旁观者吗？」
他死死抿着唇，大而深邃的眼眸直直瞪着我。
我看到了好深好沉重的痛楚。
那样的眼神，曾经在谁身上看到过，熟悉的让我心痛。
「我怕看着她的脸太久，我会心软。」
「我会去救她，我会奋不顾身的救她，等到事情结束了，我才会发现原来我救的人，并不是我爱的那个人。我每次看着她用雨灵的脸对我说那些残忍的话，我有多痛苦，你知道吗？」
「如果你现在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你面前，」我将手放在他的胸口，直勾勾的望进他深邃的双眸，「从今以後，你要背负的，会是更沉重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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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希？甯希！」
好不容易赶到小齐说的地方，映入眼帘的是甯希抱着头瑟缩在角落，男人毫不留情的抡起拳头就要砸在她身上。
我急的连忙护到甯希面前，强而有力的拳头就这麽紮紮实实的落在我的背上。
「薇洛！」
她哭着把我推开，虽然有点痛，但我还是勉强挤出一抹浅笑。
「别哭，我没关系。」
我张开双手冷冷看着他们，「你们当初背叛她就算了，现在跑回来打她干什麽？她到底哪里惹到你们，为什麽到了现在还只能闷着头被你们欺负，说啊！」
「你这女人还真行啊，居然捏造事实到处散布谣言，说是我们背叛你，你可以再犯贱一点没关系啊！」
站在一旁的女人突然出了声，开头就是一顿骂，表情不屑。
「什麽叫做捏造事实？你们两个在把她当成白痴耍的时候想过他们的感受了吗？你们两个在外面乱搞的时候，知道她有多痛吗？现在居然还敢说她到处散布谣言？你们到底有没有良心？」
我气得几乎全身都在颤抖，没发觉站在身後的甯希低下头，连一声都不吭。
「甯希你说话啊！你为甚麽不反驳他们？你才是受害者啊！」
我转过头，却看见她脸上都是伤和泪，可是却倔强的咬着唇，不吭一声的掉泪。
「小姐，我想误会的人是你。」
那女人走到我身边，语气刻意装得很亲切，让人不禁反胃。
「她才是那个破坏我们的人，从头到尾，我们两个就是一对，她才是那个人人喊打的死小三。看你这麽护着她，想必一定是被她那个楚楚可怜的样子给骗了，我告诉你，所有事的开端都是她先惹出来的，如果她没有抢我老公，现在根本不会在这里被打，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我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已经开始有点动摇。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麽甯希从一开始，是不是就是在骗我？
她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只是在骗取我的同情罢了？
「你闭嘴。」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望向甯希，语气再平静不过，「你告诉我，你为什麽什麽都不说？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一秒。
两秒。
三秒。
她缓缓点头。
「所以......所以你当初那些眼泪，当初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骗我吗？」
我拨开她握住我的双手，不可置信的问道。
她还是点头了。
「那麽你当初是为了什麽得了那麽严重的忧郁症？为了什麽要这样利用我！」
我倒退了好几步，大声咆哮，眼泪骤落。
「对不起。」
我用力的点头，泪水发了疯似的不断涌出，「我那麽相信你，结果你还是践踏了我对你的信任。」
接着一巴掌就落在甯希的脸上，打她的人，并不是我。
「你连那麽相信你的人都敢骗，怎麽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那女人连甩了她两巴掌，笑着摇头，「你怎麽不去死一死算了？」
甯希泪水流得更凶，我的心也跟着揪得越紧。
「你够了。」
我深吸了口气，迎向她挑衅的目光，「她已经全身都是伤了，就算她再怎麽可恶，也不要这样动用私刑。」
「都快给我滚，不然我叫警察过来。」
我下了最後通牒，对甯希所有的悲悯和关心，全都碎了。
弄碎了，我对她的最後一丝情分。
於是，他们离开了。
留下满身是伤的她。
还有，心里刚被划下一道又一道伤口的我。
反覆撕裂，反覆拉扯。
背上还隐隐作痛，我看着甯希，已经不晓得怎麽再度宽恕她。
再度宽恕她无止尽的向我说对不起，却又继续无止尽的伤害我。
没有尽头。
没有尽头。
「你接近我是不是真的有目的？」
我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抓紧她的肩膀，问道。
「我想让纪雨灵失去全部。」
她的头垂得低低的，泪水混着鲜血，不停从她眼角滑下。
雨灵跟我撕破脸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哭泣，她承认，她说了所有最能伤透我心的话。
我愤而离去，留下她一个人，造就了现在的遗憾。
我曾经发誓，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就算必须牺牲我自己，我也不要再离开她。
那麽，甯希呢？
「对不起我骗了你，对不起......」
「你想利用我报复她，你知不知道我对你付出的也是我所有的真心？」
我好气我自己。
我气我自己可以被骗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从头到尾都被当成傻瓜。
我以为她在雨灵离开我的时候替我出头，是因为我们是朋友。
我以为她在我难过到每天食不下咽的时候，不留情的指责我，是因为我们是朋友。
我错得好离谱。
「小齐看到你被打，他没有来救你，我气得快要不认他这个弟弟，是因为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你堕落。」
我含着泪，继续说：「就算雨灵最後是因为你，才必须等死的，我最後也还是强迫自己释怀了。可是你却又告诉我，原来我为你做的所有事都是多余的。」
「你一直都在利用我，而且不顾我的感受。」
我摇摇头，酸涩的感觉快要腐蚀掉我伤痕无数的心。
「你说你恨她，是因为她当初亲口对你说，她不想要你这个妹妹。你报复的方法是，让她变成一个孤儿。」
她突然紧紧拥住我，哭得肝肠寸断。
「那现在呢？如果今天我没有来救你，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是不是打算继续利用我对你的同情，让我永远当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她抬起头对上我的视线，双手颤抖的厉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没有一样是真的。」
她错愕地看着我，我还是继续笑，「你说的全是假的，包括伤害你的那段感情，你也没有对我说实话。」
「你跟雨灵，就某种程度上，还是挺像的，伤害人都能伤害的想让人一头撞死。」
我将她推开，站起身，没有再看着她。
「薇洛，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求求你不要，对不起，对不起......」
她歇斯底里地哭着冲上前拦住我，像那个时候我离开我和雨灵的家一样。
『洛，我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不是故意要伤你伤得这麽重，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被这些反覆出现的对不起，伤了太多太多遍。
但我总是学不会教训。
我总是回头，总是继续被伤。
无止尽的循环，痛苦就无止尽的蔓延。
她让我失去了再相信一个人的勇气。
她让我失去了那颗总是替别人着想的心。
这样的教训，真的太痛。
我深吸了口气，说出当时我离开那个家以前，心里最想说的话。
「我被我自己对你的信任给狠狠背叛了，错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错在到了最後一刻，还骗自己要相信你的真心。」
「而你却用对不起来抹煞掉我对你的付出。」
曾经的深信不疑，如今的物是人非。
你蓦然转身，留下空洞的回忆。
留下我一个人，独自空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