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時之龍系列二:對狼彈琴 — 55【陣成】

在烛龙等待的期间,应龙曾来过一趟。

烛龙察觉他的到来,便由小龙化回年轻男子模样,只见他雅致的眉眼间带着近日染上的淡愁,缓声问:「你不是回南域解灾了?」

「已解决得差不多,正在去北域的路上,顺道绕过来看看你这里是否有事。」应龙信步走来,其目光落在泛着幽光的寒潭法阵上,灰蓝眸底露出几分若有所思。

「我前去东域之际曾在这设下结界,那些带有恶意的东西进不来的。」烛龙垂眸回答。

「那便好。」应龙这才转而询问:「这个法阵是应守设下的?」

烛龙轻轻颔首,「多亏有他。」

「我知他离开了天接山,倒不晓得原来他是跟着你们走。」应龙思忖着。

「当初不是你叫应守送我们回西域的吗?」烛龙不禁疑惑。

被假借名义,应龙却喜怒不显,「他这麽说?平时只肯待在云舟跟天接山的人就是他,若非出於他自身的意愿,谁都使唤不了他的。」

「…怪不得他中途就跟夔跑了。」敢情是藉机搭顺风车的。烛龙打从脱离混混噩噩的状态後,那些混乱模糊的记忆才日渐清晰,自然也记起了应守跟随夔离开这件事───只可惜他当时虽知道外界发生的一切,脑子却无法做出半点反应。

应龙冷峻的眉眼透出一分冷冽,反问:「他跟夔走了?」

「你不晓得?」听见应龙这问句,烛龙更显惊讶。

应龙敛眉不语,半晌才释怀:「说来,夔似乎未再将力量借与相柳了。」

「所以应守是为了阻止夔才出来的?」

「为了报复吧。」应龙沉默良久,最终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後才如此回道。

报复?报复谁?烛龙满心疑惑,却迟疑地未问出口。

应龙临走前,将寒潭法阵略做了调整。

他说,应守设阵时是先求以精纯灵气温养筋骨,再让其躯体逐渐适应、吸取天地精华,这样的方法固然保险,但十分耗时。

应龙则反其道而行,先引气入体、再藉此强行改变筋骨。

「这样不是危险得多?」事後,烛龙听见应龙的做法忍不住紧拧眉心。

「他既是妖狼,便无需多虑。」应龙无动於衷地沉声答道:「不趁此时改变,只怕他将来会成为第二个相柳。」

烛龙沉默,内心却体会到了原来应龙和应守,终究有所不同。

可事到如今,即使应龙不曾调整过阵法,对方显然也不可能任由出身妖森的生物恣意横行茁壮───哪怕那妖狼是他这老友亲手养大的,哪怕渊不曾杀害过任何一人。

眼中容不下半点妖邪之物的应龙,跨越数千年历经身死重生的夔大概已是他退让留情的例外与…极限。

不打算多加逗留,俊逸冷漠的男人一化形为龙便展开独有的灰蓝双翅,带起一阵强风後旋即自委羽上空往北域飞去,其腾云凌霄之姿强大得令人肃穆。

烛龙独坐寒潭边,轻轻叹了口气,依旧选择变回小龙陪着寒潭阵法中的妖狼一同沉睡。

起初,他只觉有股温和的灵力缓缓自逐渐衰亡的躯体内流淌而过,充沛的灵气暂时弥补了失去的命源,促使四肢百骸开始进行一场足以令他脱胎换骨的洗礼,虽缓,但无所滞碍。

然而洗礼尚未结束,另一股强劲的力量却如狂风暴雨般骤然袭来,毫不留情地碾压着他的骨髓及经脉,浑身无一不被打碎的剧痛让黑狼几欲疯颠,一双金眸被蓄积压抑的杀意渲染成浓烈的血红,满脑只叫嚣着一字:杀!

强悍的生存本能逼迫他撕裂这困住自己的无形束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之中他又急又怒,不断猛力撞向障壁,可哪怕撞得鲜血淋漓,挣扎的力量仍全如泥牛入海一去无踪。

不知度过多久的时间,任凭妖狼拥有无人可及的坚韧生命力,黑狼也早被这碎骨断筋的酷刑折磨得力竭体衰。

在残喘之际,一股与他同源的灵气才隐约自四周弥漫而至,使他恍若回到诞生的妖森,,待心中的躁怒稍减,他甚至能感觉到断裂的筋骨正藉由这股同源灵气重新拼合起来,一意识到这点,他不由得摒息以待。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历经前面的磨难,他下一刻迎来的不是重获自由,而是另一股熟悉、却天生克制他的灵气───若非他年幼时曾阴阳际会受此改变过筋骨,加上连日来法阵再度间接提高了他对火的承受能力,恐怕此刻他早已被这源源不绝的火属灵气烧烬。

但即使如此,火属灵气对没了红鳞、且出身妖森的他而言,造成的伤害仍远比其他灵气还大,可也就是这焚身刻骨的痛楚,叫他心底只剩一片柔软。

他想起了烛龙。

想起了那人在永夜妖森中拨弦弹琴时的出尘模样、初次见到的青空阳光、龙鳞温润瑰丽的光芒,以及小龙忍着疼咬下送他的红鳞、对方在自己身下时的羞涩别扭,甚至是每一次的恼羞成怒、所有的一言一行……如果他的结局就是在这些回忆中消亡,他心甘情愿接受。

於是他趴伏下来,闭上眼,不再挣扎。

以寒潭为中心,整座委羽之山所酝藏的灵气透过法阵与黑狼缔造了无形连结,做为法阵基础的水属灵气压制着受引导而来的火属灵气,火又压制着妖森生物天生的毒,最终三者在黑狼体内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那一刻,阵法大成,夺天地之造化的结果却招致了天怒,刹那间乌云密布,雷鸣滚滚。

烛龙被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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