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芝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孩子,雷程宁後来才知道他是什麽时候才开始学乐器的,就只有一两年。
一两年,听到这个时间,雷程宁不知道要感到高兴,还是可怕。
这世界上有许多事,光凭努力也不能超越天份,雷程宁不得不去承认,他不过是就算努力也只能到达某一个临界点的平常人。
然而身为一个努力的平常人,也没有什麽不好的,雷程宁也只能坦然接受,尤其是因为小小的天才,是他的弟弟。
换个方向想,这世界太多音乐天才,不少人小小年级就开办独奏会,雷芝这个年岁也不是很吓人的,李斯特十二岁就弹完彻尔尼的练习曲,雷芝虽然已经会弹『春』,但还是比不上吧?
「你弹的是古典吗?」纠结到一半,雷程宁还是和喜滋滋拉着他到琴房的雷芝询问,在兴头上的雷芝只会专注玩他想玩的东西,这他很清楚。
「都玩喔!」
雷芝回的话也很简短,小小的身体坐到椅子上。
「最近在练习什麽?弹给我听可以吗?」
雷程宁坐在距离比较远的椅子上,从背後看起来雷芝不过就是一般的小孩子。
雷芝只是轻轻的嘻嘻两声,翻开琴谱,看起来很随意的翻到一页,就开始弹琴。
莫札特的『土耳其进行曲』,广为流传的第11号钢琴奏鸣曲第三乐章,这首忽快忽慢的快板歌曲雷程宁并不陌生,事实上这是他的拿手曲。
雷芝弹的很随性,有几个拍子根本不对劲,却又很巧妙又有自我风格的连在一起,就像在玩耍一样。要说有趣也好,有缺点也好,听的雷程宁嘴角带笑。
这才像一个七岁男孩弹奏的节奏嘛!他起身站到了对方身後。
然後他发现,雷芝看着的琴谱有些似曾相识……破破烂烂的程度……陈旧的程度……最後他终於想起来了。「这是我的?」
雷芝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弹,彷佛在自已的世界一样,一点也没有把雷程宁的话听进去。雷程宁自己摸摸鼻子,是他打扰对方了。
春、土耳其进行曲,啊!他才想到了……就是他国高中时练的最勤奋的曲子,乐谱被他翻的破破烂烂的,随便一翻就能看到其中几页的线装裂开痕迹。
坐在琴椅上的小小身影,就像他的历史缩影。
是呀……他也曾经这样的。
弹的不好、弹的随性、自以为有特色的加快行板、仔细一看,琴谱上还有他做记号的铅笔痕迹,而雷芝就只是照着这些改编的乱七八糟的节奏弹奏。
不是这样的呀!他笑着想,伸手抚摸上右边的琴键,就着更高音的音阶加以导正。他就像在导正一个过往的自己,赌气似的。
雷芝没有抬头,他只是眨了眨眼,嘻笑了几声,突然把右手放了下来,只弹左手的间奏。
故意的呀?这个小鬼头。雷程宁直觉这麽想,一边感觉到雷芝动作巧妙的配上他的节奏,指尖的动作十分优美。
忽快、忽慢,雷程宁从不知道土耳其进行曲有这麽难以捉摸,尤其是两人默契不好时,不是左手跟不上右手,就是右手跟不上左手。当他升起左手的时候,雷芝也把自己的右手伸了起来,放在他双手间自己弹自己的。
低高音交杂在一起,没有默契的碰撞,听起来凌乱的可以,但是雷程宁却很高兴。
好久……好久没有弹的这麽开心了,音乐课对他而言就像一个必修的气质加分成积。
『这是必要的。』他的母亲对他说,而他也对自己说。
所以……不要了。他睁开双眼,弹下最後一个音符。
雷芝笑的开心,从头到尾他都只是在玩,只有雷程宁稍微认真了,毕竟他不能弹的比一个七岁小孩子还烂。
「再一次、再一次。」雷芝拍着手叫着。
「……好,再一次。」雷程宁不自觉叹了一口气,「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