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回过神来,细想这一切事情的始末,那日在桃花林里,他的出现本就不寻常,在这带来往的人非农即官,甚少出现像他那般突然出现又随即消失的白面书生,当初叔师会自称当过小官便是因为如此,而今日,他会将我架来,定是得知了我的身分,否则又何须担心我回去告知村民,那些村民根本不足以为惧,而且我和他非亲非故,若不是想留住我,他又怎会担心我的安危,甚至为我着想?可见他方才的一番话,全是胡诌。
他的嘴角微弯,嘲讽之意明显,现在真想给他一巴掌,奈何手脚被绑住了,我气得有些腿脚发软,要不是他扯住我的臂膀,我必瘫坐在地。
「你现在的表情很是滑稽。」他边说边拉我起身,而我甩开他的手,自己站稳住脚。
「原来你只是想抓住我,才捆我到这来,说什麽为我好,说谎也不懂得脸红。」我瞪了他一眼。
「的确。」他爽快的回答。
「你到底是如何得知我和叔师的身分?」我想知道是谁识出了我们,又出卖了咱们。
「我说过,有人告诉我黎盛等人藏身在此,我只是下令士兵们对村民威胁,如果不说出黎盛是谁藏匿在哪,就灭村吧,一开始真不知道他们是为了情义装作不知道还是真不清楚,竟无人知晓,而当我的部下拔刀欲杀鸡儆猴的砍了第一人时,你叔师就出来,称自己是黎盛,待确认过後,的确是他,至於是如何识破你的……」
他笑了一笑,倚在门槛边道:「你这麽一个姑娘家,识得草药本就不凡,本就猜想你不是寻常农家子女,况且,我架住你的时候,发现了你颈边的纹身,那纹身可是前朝皇室贵胄才有的,别跟我说那是你的胎记。」
我霎时愣住了,平时都用长发垂肩遮盖住的纹身,却在挣扎脱身时,无意间被他看见了。
纹身是个初绽的梨花图腾,墨色勾勒,则朱色点缀,象徵黎氏一族的势力,当年的梨花蔓枝蔓芽开的盛好,如今已凋零的剩下枯枝,花叶全被逆风吹的四散凋落。
「粉淡香清自一家,未容桃李占年华。」他轻声喃道。我记得这似乎是《梨花》里的其中一句。
「你突然说这个干什麽?」我问。
「你一开始不是说你叫白梨?梨花可不容桃花独占最美的年华,不输桃花的妖冶,反而清新脱俗。」……我沉默许久,似乎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他……在夸奖我?那日,桃花林里的初遇。
我不知道该说什麽,只怔怔的发楞。
「林儿……」外头传来一阵虚弱的呼唤声,我立刻认出是叔师的声音。
「快放我叔师出来!他上了年纪,别这样对他,他又没有杀人放火!」我紧张的对着段若承说。叔师身上全是污泥,不知是怎麽沾上的。
「别想。」他一口回绝,脸上的表情瞬间降到冰点。
「那也关我进囚车。」我不想让叔师一人进囚车,在被带回宫里的路上,受人指指点点。
他瞥了我一眼,过了一会儿,便唤了人来,将我也带进囚车里。
叔师见到我,心情十分激动,抓着我的手不放,我赶忙安慰说没事。
待叔师心情平复些,他无奈的道:「咱们终究还是躲不过这命运啊……」他摇摇头,「回宫後,宋阳初那小人绝不会让咱们好过,十二年了啊,还是不肯放过咱们。」
囚车是用竹子搭成的方型囚笼,人被关在里头就像只待宰的羔羊。我在叔师身旁坐下,没多久,军队一行人便只留了少部分的人驻留在此,其余还是起程回宫去,包括我和叔师。
我们在天黑前起程,离开山坳时的路上暗的可以,但一出了山坳後,路上却十分明亮,似乎是故意走人多且灯火通明的地方,当初明明美髯兵将就说回宫有些晚了,但段若承似乎没听进去,仍是在夜里赶路,有这麽着急想回去领赏?
我除了小时候的模糊记忆,已经不曾见过这麽多灯火,记得宫里的华灯初上,华灯很美……
在村里,大家都早早就歇息了,毕竟都是农家,白天里已经非常的劳累了,晚上谁也不想再花精神弄些娱乐。……夜已深。
哒哒的马蹄声,一行人穿越阳光照射下的淡淡金黄薄雾,在黎明破晓时,进入了最繁华的京城,水气在空气中拂过皮肤,让人觉得冰凉,有如我的未来,冰凉的无法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