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那一夜的枫红。
那天他成亲,在躲避众人的灌酒病前去喜房的路上,他无意间看到了那棵枫树上,那人倚着树干与月对酒的画面。
所以那天晚上,他没有去喜房,没有去替他的新娘子掀盖头,而是装醉的闯进了白凌影的房里。
而後在那人惊讶的目光下,装醉的吻了那人。
却也只敢,在装醉时这麽做。
白凌影,历年来最可怕的魔教教主,他听过。
却没想到那人会在自己吹箫时出现在远处的林里,更没想到,这人会静静的听完他吹箫。
就在他以为这人听完就要攻击时,这人却在之後偷偷的跟着他旅居各方。
挺奇怪的,这个魔教教主。
但更奇怪的是,他竟没有拆穿这人甚至阻止这人。
他就是让这人继续跟着,然後自己也默默的看着。
直到他为了救这人的义妹身受重伤,疼痛迷离之际,他知道这人跳下了山崖只为了救他。
他也知道这人忍着伤把他带回了魔教,为他的伤守了整夜。
他都知道,却选择沉默。
只因为这人是魔教教主、是个男人。
後来,他看到这人无故出手伤了义妹。
在震惊与愤怒之下,他出手救了那女人并当着那人的面丢弃了那人精心为他调制的丹药。
在离去时,他没漏看那人眼中的受伤,以及,那人蹲下身沉默着捡拾丹药的身影。
是喜欢,却不该喜欢。
为这喜欢的心绪,他烦闷,便假借喜欢这人的义妹,留下了。
只是他自己明白,留下的原因,只是想多看看这人的身影。
後来,看到这人竟出手打算杀死那女人时,他终於出手砍伤了这人。
「...因为...因为哥哥也喜欢你啊....」
而那女人在受伤的虚弱中突然这麽说时,必须伪装的痛楚促使他说出了那番话:
「白陵影,你真让人恶心。」
哪怕心底叫嚣的,是快跳出胸膛的雀跃,他还是这麽残忍的说。
然後那人看着肩膀上淌血的伤,轻声的开口:
「好痛。」
後来,在成亲的那一夜,他装醉的听了这人一晚哭泣着的"不要恨我"。
字字泣血,彷如他那也跟着淌血的心。
他竟不知道,这样一个清冷的人,也会有痛哭的时候。
因为他。
这一场孽缘,他带给这人太多的伤害,所以他只能选择继续沉默。
直到那一场火光冲天着灼伤了他的眼。
後来他才知道,这人是在多麽孤独的情况下,自个放了火了断了自己。
江湖传言,传言这人的死是武林盟主的替天行道。
只有他知道,是他的沉默,害死了这人。
「我知道喔,你喜欢哥哥,喜欢那个人喔!」在化为残垣断璧的房子前,素雪带着一抹残酷的笑意开口。
「不过啊,那个人不配得到幸福喔!因为他毁了我的哥哥嘛!」她继续残酷的说着。
「那你知道吗,你的亲生哥哥本来是想把你给杀了,用你的血当药引来练他的绝世魔攻,而凌影,是在这时才贸然出手杀了他,统驭了魔道,然後,把你当妹妹给疼到现在。」白言漠然的看着素雪。
而後在素雪震惊颓倒的眼神中,走向他。
「殊然,殊然,你知道凌影从小背负着什麽生存吗?他背负着一个白道过大的压力当上教主,然後等着我来统合。」白言看着眼前的灰烬,面无表情的开口。
「他的性子那麽淡,为了统合而压抑着自己,在最後,终於因为一个人动了心,那个人却喜欢自己的义妹而伤害自己,呐,殊然,现在也别说什麽对不起这种於事无补的话语,已经没有了意义,你只要当着那堆曾是他这个人的灰告诉他,你是不是,真的那麽恨他?」白言一把拉过他,指着前方惨澹的笑问。
「...我...喜欢...你...」喑哑着嗓子,他突然挤出了这样的一句话语。
暴雨凶猛的倾盆时,刚好盖过了他的那句迟来话语。
白凌影,你怎麽就那麽狠,说走就走,一个後悔的机会都不肯给?
看着那样悲伤的灰烬,他的唇角拉起一个难看的弧度。
『墨殊然,你可不可以不要恨我?』
谁曾这样字字泣血的问着。
怎麽恨,怎麽恨呢白凌影。
是不是,那时候回答不恨,你就不会走了呢?
那颗枫树後来又染上了几次的枫红,每一次,他都伫立在那,细细回想那人与月对久的模样。
素雪後来疯了,无法接受事实的跳下了山崖,成了崖下一缕带着太多歉意的孤魂。
白言统合了两教,却自此从武林中消失。
而他,就只是漂泊四方、孤独的活着。
日日受着煎熬的,那样活着。
凌影,再来一次,如果再来一次,我墨殊然,绝不会是沉默的那个。
只是,已经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是吧?
是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