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暖雪 — Ch 5-1

暑假过去了,我升上国二。日子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端看个人用什麽心态去看待。而能把众国中生们最爱的暑假过得浑浑噩噩的,大概也就只有我而已了。

说真的,连我自己都不记得我暑假做了什麽,往回望,这两个月的生活是一片空白,我如同饮了忘川水那般,什麽都忘了。

和君之闹僵後,我一个人读来独往,刚开始确实有些不习惯,但久了,发现自己一个人也没什麽不好,挺安静的。

书哲学长毕业了,再没有人能让我像家人般依赖,即使学长天天固定传一封简讯给我,也弥补不了没有人在我身边陪伴的事实。不过我一点都不怪学长,读好书对现在的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他能给予我这种方式的陪伴,我已经很满足了。

至於程奕,自从从君之嘴中听到她的真心话後,我变得没有办法用从前的心态去面对他。每次看到他,心里就像缠绕万千的毛线,怎麽解也解不开。毕竟,君之是真的很喜欢他。虽然我和君之早就不是朋友了,更精准来说,我们之间的关系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但我心底就是存着一块疙瘩,挥之不去。不愿意、也不想再踏入谁喜欢谁之间的泥泞搅和。

对於我的态度,程奕倒没有太大的反应,应该说,也只能默默接受。

几次夜里我怎麽翻都睡不着,爬起身来打开落地窗,坐在阳台上看着夜空。夏日的炎热,在夜晚好不容易舒缓了那麽一些,即使风吹来有股闷湿感,但总比白天的汗流浃背好过百倍。

沉寂的夜里,城市原先张牙舞爪的光害渐少,天上的星也就越发明亮。嘹亮的蝉响,更显得这夜的静,顿时让我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但,能否让我一醉,忘却这些烦心事,从此不醒呢?我好想,但也清楚的知道,这种缩头乌龟般的想法,真的只能想想而已。

想着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我好像总是在伤害人,伤害了喜欢程奕的君之,伤害了喜欢我的程奕,也伤害了学长想保护我的那颗心。甚至,还让阿姨替我担忧。这样的我,是不是很坏?

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存在,如此微薄的存在,却能惹出数不清的问题。这大概就是老师上课时所说的蝴蝶效应吧,而我,是一只残破不堪的蝴蝶,我自嘲的想着。但怎麽也想不到,我自以为就此平静无波的世界,有无数暗潮蛰伏着,将要掀起一波大浪。

刚入学时,班导本来说过一阵子之後要重新分配座位,到後来却不了了之。我常在想,如果当时老师有重抽座位,把我和君之分开的话,我们就不会那麽的要好,也就不会有後来的事情发生。

发生了这麽多事,我的心里开始有好多的如果,但这麽多的如果,都只是空想,毕竟时间不能倒退。但即便清楚这个道理,还是常常胡思乱想到失眠。

今天一早的自习时间,班导特地来班上重新排定位置。这次,终於没和君之坐在附近了。我依旧坐在我爱的窗边,而且是最後一个,至於君之,她和我之间隔着一排,在我的斜前方。

有种中间隔了楚河汉界的感觉,这样以後上课一抬眼就会看到君之的背影,我默默的想着。

移动到新位置後,选完干部,班导就回导师室去了。朝右边的空位看去,那位置的主人是程奕,他和刚离开的班导一起去讨论这学期绘画比赛的参加项目。画工超好的他,这学期连任学艺,全班无人有异议。只是……这座位安排得真微妙,程奕就是我和君之的楚河汉界,老天爷根本想整人阿,我苦笑着。

在上课五分钟前,我自己去了趟厕所,回到教室後当堂课的老师也随即跟着进来,我才刚伸手进抽屉要拿课本,却摸到一只触感怪异,似乎还会动的异物。吓得我整个人尖叫一声跳离座位,全班顿时转头看我,当下完全顾不得丢脸这回事,因为我看到一只巨大的蟑螂正从我抽屉里爬出。

四周的女同学顿时全都吓得花容失色,「有蟑螂!」

「在哪边?」

「阿!」

老师气急败坏的吼着要同学回座位上坐好,但惊吓过度的女孩们怎麽可能听得进去。後来是老师随手抓了个男同学要他赶快把蟑螂处理掉後,整个闹哄哄的班才得以冷静些。

「班上这麽乾净,第一次出现那麽大的蟑螂欸。」

「那位置是于苹的,说不定是从她书包里爬出来的,好恶心。」

我听到四周的女同学开始窃窃私语,有些听不清楚,但我一直听到我的名字出现在她们的对话里。

明明也是受害者的我,为什麽要被讲得好像很肮脏一样。我百般委屈,难堪的低下头,但在低下头之前,我发誓,我看到君之转回去之前,那嘴角的一抹笑,很淡,淡到连我都差点没注意到。

好不容易解决掉蟑螂,我发现附近的同学虽然坐回座位,但坐得心不甘情不愿,椅子拉得离我越远越好,摆明着不想靠近我。看到她们毫不掩饰的态度,我愣着,不知道该用什麽态度来面对。

下课後,大家依旧三三两两聊着天,有些小团体还对着我指指点点。只有课堂中间回到教室的程奕像是什麽都没发生般的转头和我对话,「你还好吗?」

我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又不在,怎麽会知道。

「她们讲得蛮大声的,我都听到了。」他指着前面的小团体一号和二号。

是这样阿……「只是有点被吓到,没什麽。」

「可能暑假过得太久,才会有蟑螂把我们教室当成自个家来住,尤其是抽屉又那麽适合它们居住。」他笑着说。

「等下午大扫除过後就不会再有了,别担心。」

过了一个暑假,程奕的人还是依旧贴心,笑容还是一样温暖。

我嘴角刚弯起,要对他说声谢谢的时候,余光瞄到君之正恶狠狠的瞪着我。还没弯起的嘴角顿时像千斤重,我笑不出来。

最後,只能淡然的和程奕说声,「谢谢。」

而他仍是笑着回说没什麽,低头继续思考如何分配比赛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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