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脚步声让我从深思中惊醒,猛地抬头便看到一名男子站在花园中,同样看着我。
四目交接的瞬间,我看入那双宁静的双眼,平静无波、如同死潭般,似是任谁都无法激起一丝涟漪。我打了个寒颤,像,好像。那双眼中的情绪,和我的几近相同。
心底的情绪翻涌而上,暗自打了个哆嗦。因为我知道,那层拒人於外的冰冷不单单只是自我防卫,更多的是无助,一种走不出囹圄的哀伤。
我就这样,愣着一直与他对望,直到他收起在我身上的目光,撇过头走进店里。也是熟顾客吗?我暗自猜测着。
「苹苹,该进来罗。」
直到萱走出来唤我,我才站起身来,缓慢地走回店里。四处张望了下,没看到那个人,难不成刚刚在做梦?还是山里的妖精?想到这边,我自己笑了,何时我也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八成是被萱感染的。
萱怀疑的看着我的笑容,「老板去准备材料了,等等会亲自做给我们吃。」
所以他是……老板?
像是要证实我的猜想般,他从厨房走了出来,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材料。她看向萱,淡淡的点了个头,约略是对她是颜凯老婆这件事还有印象。而後便将炉火打开预热,等待几分钟後拿着已调好的可丽饼面糊,平均的倒在煎盘上,确认饼皮形状完好无虞後,他走回厨房。
「看起来超~专业的吧!颜凯说老板当初去法国蓝带学习了整整三年才归国。」
我耳朵听萱在旁边讲着,眼睛盯着逐渐变色成金黄色的饼皮。
老板再次从厨房走出来,将饼皮翻面。很快的整张饼皮都呈现熟透的色泽。他迅速而熟练的将其拿起,摆放至旁边的料理台面上。
饼皮开始涂上一层又一层的卡士达和焦糖酱,摆上巧克力布朗尼,再加上一球巧克力冰淇淋。铺排好佐料後,他将饼皮仔细的卷起来,装进纸袋里,放在吧台上的拖盘里,往前推给我。
我拿着不断散发热气的可丽饼,微张嘴咬了一口。不会过於甜腻的酱搭配上略显苦涩的布朗尼,两者口味意外的相融。最外层的厚软饼皮口感也很棒。
的确是难得少见的美味,我惊喜的看着我手中的可丽饼。
萱双手撑着下巴,笑笑的看着我说,「苹苹,很好吃吧。而且他们家的东西全都是自己做的,尤其是冰淇淋,超棒!」
「恩,真的很好吃,很喜欢。」
在这一刻,我确确实实的忘了那些低潮和不愉快。或许这就是我喜欢吃可丽饼的原因,用美好而单纯的甜,去中和生活中过多的苦。
「很好吃,谢谢。」我看向吧台内的老板,诚心的说。
过了几秒,「不会。」
他的声音和他给的人感觉完全不同,低沉温醇如酒,乾净而纯澈。我抬眼,第一次认真的看着这个人。擦拭着料理台的他,拥有修长的身躯,虽偏瘦却也不会太过。再往上看,专注於清理煎盘的侧脸,大概是现下少女们极其喜爱的。
他大致整理完後,将剩下简单的清洁交给店员,坐在吧台内。
「欸老板你的好手艺外不外传阿,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家苹苹可以拿一号号码牌吗?你都不知道,她对可丽饼多有爱,以前天天都要吃。偏偏她又吃不胖,实在有够可恶。」萱咬牙切齿的爆料。
老板视线停留在我身上一秒,也没回答便转身继续做他的蛋糕。
「你又不胖。」我埋头苦吃之余还记得要回嘴。
「可是颜凯一直说我现在是小胖猪。」
「当小胖猪不错,要冬天了,抱起来很舒服的。」
「苹苹你这坏蛋!」萱整个人压过来死命的捏着我的脸。
「别闹,我手上还有可丽饼。」我护着手上的美食,用眼神制止她。
「哼!」
萱话题一转,「以前大学应该听你的好好读书,没工作整天待在家真的好无聊。」萱趴在桌上装死。
「当初就告诫过你了,结果连期中期末都不肯好好读,有毕业就要偷笑了吧。」我伸长手敲了萱的头一下。
大学我们读的是翻译,当初我修课着重在笔译的部份,毕竟不擅与人沟通交际的我,要想作口译的确是勉强了点。於是毕业结婚後,我就开始了在家接案翻译的日子,只是偶而遇到编辑催稿,就得熬夜到三四点才能睡。
「你还是乖乖让颜凯养吧,翻译翻久了,觉得现在眼睛大不如前。这麽用眼力的工作,你没踏进来也好。」
「你一定常常熬夜对不对,我一不在就这麽乱来。」萱盯着我眼下的黑眼圈。「苹苹怎麽不也让刘少宇养就好,我觉得你好像越来越瘦,再瘦下去就真的要成仙了啦!」
「你懂我的,我不喜欢无所事事,没找点事情做,实在受不了。」
「我当然知道,可是你这样身体撑不住吧?要以自己的身体健康为优先啦。」萱担忧的说着。
「我知道的,不用担心我。」
「你哪次不是这样说。」萱嘟囔着,「说到这,我好像很久没看到刘少宇了,下次一起约出来吃个饭嘛。真怀念以前四人行的日子,走到哪都分不开的好感情。」
刹那,我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说好,我没把握我遇的到少宇,就算遇到,他也未必就能抽出时间,就算抽得出时间,他也不一定想来。若说不好,又要惹得萱担心。
「恩……如果时间乔得拢。」我言词闪烁。
「耶太好了,那我之後再等你电话。」心情飞扬的萱没发现我的用词保守。
似乎连吃下肚的可丽饼都变得苦涩,我看着笑容满面的萱。那些苦,又怎麽能说得出口。很多事,只要自己知道,一个人安静承担就好了。
我低头看腕上的表,已经快到晚餐时间了。
「该走了吧,等下颜凯回家没看到你又要夺命连环抠了。」
「管家公。」萱翻了翻白眼。
「他是担心你。」我好心替颜凯说句公道话。
「我知道,只是有时候还真是受不了他,都结婚几年了还这麽黏。」
「你不喜欢吗?」我凉凉的抛出这句。
「我……」
看萱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我弯起了嘴角。
「臭苹苹,就只知道欺负我。」萱轻捶我。
「好啦,走了?」
站起後将椅子靠拢,把单子拿到柜台。店员不知道跑哪去了,老板发现我们後,放下手中的东西,洗完手便走来收银台替我们结帐。
拿了找零,我和萱一起走出店。
发动车後,我缓缓地开下山,天已经快黑了,慢些比较安全。
「那老板做得真的很好吃吧,以後我们有空要多来捧场,反正不远。」萱开心的说着。
「恩。」
载萱回去後,我只摇下车窗跟颜凯打了声招呼,便驱车回家。
进了家门,不意外的一片黑暗,一个人的家好大、好孤单。我把包包归位後,从冰箱拿出微波食品丢进微波炉,这东西简直是为我而设计,方便又省时。其实不是我不会煮,相反的,萱从学生时代就常夸我做的好吃,而少宇以前也很爱吃我煮的家常菜,不过那是,以前。
吃饱後,看向墙上的时钟,八点整。昨天喝了酒压根没睡好,今天该早点睡才是,不过睡前要先洗个澡。萱常说我有洁癖,我说,这是我的习惯。
洗完出来将湿答答的一头长发吹乾後,我躺上毫无暖意而冰凉的床,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