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十二
“露琪亚,你今天到底怎麽了?”
说是有话对他说,可对坐了半天也不见开口,一副犹豫了又犹豫,踌躇了再踌躇的模样,只顾着唉声加叹气,精致的小脸上荡漾着愁云惨雾,便是再有耐性的人,能忍这麽久才开口发问也算得上有涵养了。
“一护……”哀怨凝睇的紫晶眸子,似乎随时可以滴出水来。
感觉到不同寻常,一护寒毛都竖起来了,“好了,有话快说!”
“一护,我对不起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大喊,配合着少女那声泪俱下的表情,以及近乎五体投地的道歉姿势,一护顿时有了极端不妙的预感。
“发生什麽事情了?”
“啊啊啊,我怎麽会这麽糊涂,这麽疏忽,这麽没用啊!我竟然弄出这麽大的漏子来,大哥一定会把我关进禁闭室关上半年,不,说不定会把我逐出家门……我对不起大哥对不起你对不起朽木家我不知道该怎麽赎罪……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当初就让双殛把我烧死……”
越听越急,却听了半天都根本没有听见什麽重点,怒火上窜,一护终於忍不住在地板上大力一拍,“别闹了,露琪亚,把话说清楚!”
以往总是在他面前神气活现的少女立刻收了声,坐直了身体一脸歉疚地看着他,“一护,我真的很抱歉……”
那小媳妇似的低着的头,放在膝上捏紧的细白手指,还有那低声下气的态度,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一护肯定自己多半会不客气地笑出声来,但是他现在确实没有这个心情。
“说重点!”
惊堂木似的再拍了一下,可怜的木制地板不堪重负地嘎吱了几声,以示抗议。
“………………”
长长叹了口气,少女从怀中掏出一个纸袋递了过来,“你先看看这个。”
厚厚的纸袋,拿在手里压得手沉沉的,“这是什麽?照片吗?”一边打开纸袋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眼睛刚落在最上面的一张上,手立刻忍不住一颤,一个不稳,“哗……”照片顿时铺得满地都是。
各种各样的侧面,各种各样的姿态,各种各样的神情……那些和白哉一起经历的夏夜祭典的一幕幕,纤毫毕露地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不亚於彗星撞地球的巨大冲击,让一护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裂开了。
血液逆流,直冲大脑。
“这……这是……”少年的声音也有了颤抖,也不知道是惊?是羞?是气?还是急?
“是我那天跟踪你和大哥,拍下来的。”老老实实招供。
“露•琪•亚!”咬牙切齿!
“还有……”
“还?有?”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
克制,要克制,拼命提醒自己的少年将两只拳头握得嘎吱嘎吱作响。
“今天我正在整理的时候,被七绪副队长和草鹿副队长抢走了一份。她们是女协的主副主席……”
本来快要冲破了临界点而爆发的怒火反而突然之间平息了下来,所有感知都像冻结在深深的冰寒海水里面,与其说是冷静,不如形容成麻痹更好,一护听见自己继续问道,“她们会怎样处理那些照片?”
啊,要死就死吧!露琪亚竹筒倒豆子地继续交代出来,“据我的情报,女协准备以此出版一份写真集,内部限量发行的那种,但是估计订购量不会小。”
毕竟大哥和一护都是屍魂界的风云人物,像这种内容爆炸性画面又那麽唯美的东西……绝对会被抢破头!
“就是说我和白哉在一起的事情会曝光是吧?”
“……如果任由事态发展下去的话,是的。”
“不可以用朽木家的力量制止,或者把照片追讨回来吗?”怀着最後一线希望,一护问道。
“不行的,一来这需要大哥的同意,而来,就算大哥首肯了,也未必可以追回,你不知道女协的势力和能量,虽然说起来似乎只是女性死神们的……但是……其实……”
虽然看得见露琪亚说话的动作,但是一护却已经什麽也听不见了。
就仿佛本来还在遥不可及不需要考虑的远方的浪潮,突然之间就在最无防备的时刻化作墨黑的洞口将自己吞没了进去一样,那种麻痹般的震惊,已经超过了其他的感受和考量,甚至连思维都在这一刻变得迟钝了。
手中的毛笔“啪”的一折两半,白哉惊讶地抬起了头。
这炸开的灵压……是一护的,但是,完全不同于平时那种温暖而包容的感觉,而是带着怒意的紊乱和沉重,直向天空盘旋而上,如许威势,灵力差点的人,只怕会立刻在这样的压力下软倒吧,一护怎麽了?发生了什麽事情?
白哉立刻扔下被墨蹟污染了的档,推门就向灵压爆开的地方疾步而去。
屍魂界的夜晚总是非常的晴好,星星比在现世看的时候要近得多,也多得多,密密麻麻地点缀在蓝丝绒似的夜空上,让人惊叹的漂亮。看得久了,就仿佛有无数银亮的星光丝丝垂落下来,将自己包容笼罩在其中,无论有什麽心事,都可以得到无私的抚慰。
就像白哉,看起来清冷,其实却是那麽的博大,而温柔。
被夜风吹得清醒了几分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刚才露琪亚在自己全面爆发的灵压面前几近瘫软,花容失色的模样,一护乱七八糟的心绪里面,开始因为那一丝泛上了的不安,而终於恢复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白哉在教他收束灵压的时候曾经说过,像他们这样的过於强大的灵压一定要注意收敛,否则不仅仅会对受到波及的人造成身体上的损伤,精神的本源也会因此而被压制,被打上恐惧的烙印,造成短期内难以恢复的後果。
我……是不是反应太大,伤害到露琪亚了?
是啊,其实真的没什麽大不了的,不过是恋情即将曝光,大白天下而已。
本来就是迟早的事情啊!
有什麽好怕的?
就算所有的人会反对,难道我会退缩吗?
就算我真的退缩了,难道白哉会允许吗?
不是不久之前还下定了决心,要好好把握这份感情吗?
就像被浪涛洗刷尽尘土傲然屹立的礁石,心头一些之前还有点模糊却早已存在的想法渐渐清晰了起来。
一护重视的,从来只有那些被他纳入了保护范围的人,而那些人也从来不曾让他失望过,所以,就算会吃惊,他们还是会尊重他的选择吧?心头一一掠过了自己亲爱的家人和朋友们的面孔,那些,在从前给他力量和变强的理由,一直支持着他,以後也一定会继续如此的存在。
不认为同性之恋就见不得人,也并不认为自己不配站在白哉身边,之所以之前不愿意被人知道,不过是青春期过於害羞兼别扭的心态在作祟而已,而现在,既然事态已经不可改变,一护反倒觉得有种脱去了某样束缚的坦然和轻松。
有些事情,没有越过去之前总觉得是一道很高很难的坎,其实回头看看,说不定就不过是个小土坡而已,然後才觉出之前的畏惧有多麽的可笑。
一护想起了自己在心中下过的决心——无论发生什麽,都不会放弃,无论有什麽风浪,都不会惧怕。
想起了自己开始得那麽早的倾慕和被不屑一顾的愤怒,
想起了拼死练成卐解也要让白哉正眼看自己的心情和为之付出的,艰苦卓绝的努力,
想起了终於得到他的承认时候盈满了心胸的喜悦,强烈得似乎要爆炸开来,
想起了来到朽木家之後白哉对自己的百般宠爱,
想起了从下意识逃避到羞涩接受,到坦然相处中,认知到再也不能失去的陷落……
他闭上了眼睛,任由带着樱花清香的凉风柔柔地带动额前的发丝,在额头拂出痒痒的触感。纺织娘不知疲倦的吟唱更衬出了夜的岑寂辽远。
似乎就要就此沉眠在星空下。
良久,他侧过头,睁开了眼睛,“白哉。”
“嗯。”收敛了灵压波动在树下已经悄然伫立了很长时间的男人抬起头来,跟躺在巨大枝桠上的他平静对望,星空一样浩瀚的眸子,露出了欣慰,“你的灵压,恢复成正常的状态了。”
“让你担心了。露琪亚没事吧?”
“正在抄写朽木家家规。”不罚她的话,反而容易胡思乱想。
“哦,也好。”不管怎麽说,那胆大妄为的丫头还是需要教训教训的。“不上来?”一护拍了拍身边的树干,一副主人待客的样子。
白哉轻笑,“贵族的规矩都被你破坏光了。”
“所以?”
“所以就算坐在树干上,也无所谓了。”男人轻轻跃了上来,跟他并肩坐在了一起,仰头任由黑发在夜风中轻轻飘拂,他的侧面半明半暗地融入了深沉的夜色,格外强调出了他那超凡脱俗的气韵。
明明已经很熟悉了,却仍旧会看得出神。
感觉到肩膀被有力的手臂紧紧揽住,小心地收紧,看起来一副镇定的样子,其实还是在担忧吧?怕我跑掉吗?一护偷偷笑了,将头颅靠在了宽厚的胸膛上,叹道,“这下多半出个门都不会安生了。”是不是要回现世避避风头呢?
“女协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一次性闹大点反而好,我们越是坦然,她们就越没有什麽文章可做了。”不过下次,敢於入侵朽木家者,势必要给点苦头吃才行。
“我哪有你脸皮那麽厚?再说,你真的没办法阻止吗?”
“嗯?怎麽说?”
一护抬起眼睛,瞪视的样子并不见多少怒气,倒带了点无奈的柔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麽主意,你巴不得昭告天下吧?”
“被你看穿了。”小家伙变精明了嘛,白哉拧了拧不以为然地皱着的鼻头,“我是有很多考量,也认为这样子其实不坏,不过,如果一护你不希望公开的话,我还是可以动用朽木家的特权把这件事情压下来的。”
虽然女协手腕通天,已经打进了中央四十六室,不过,那都是不能搬到台面上的,所以真要对付起来,还是不够看。
但是,有这样的机会将在静灵廷过於受欢迎的一护打上自己专属的标志,怎麽可以轻易放过?
特权……这个词,他不喜欢!“算了,随她们去吧。”一护都不由佩服起自己竟然能这麽想得开,“你说过,我是可以和你并肩而立的人吧?”
“当然。”
“那,假如一起站在众人面前的勇气都没有的话,怎麽配跟你站在一起呢?”夜色中褶褶发光的眼睛,里面所有的迷茫都已经一扫而空,叫人迷恋的清澄无畏,“我也不总是那麽别扭的。”
“我知道。”感动地吻上了勾动了他所有爱恋的眼,直到那双眼睛掩在了翕动的睫毛下,才一路顺着笔挺的鼻梁、清瘦柔软的脸颊逡巡而下,细细密密如落雪般轻柔的吻,被迷惑了似的,少年仰脸相承的样子有种洁白柔顺的味道,白哉轻声调笑,“不错,至少懂得闭上眼睛了。”
早该知道,逗猫次数太多,太不知节制是要惹来报应的!
“可恶!你一天不戏弄人会死啊?”突然发难的推挤让两人暂态都失去了平衡。
“喂,小心!”
“啊!要掉下去了!”
“快放手,一……”
“就不放!”
“哎哟!”
在树上上演高难度全武行的下场就是被存心报复的少年拼着自己挨摔也要将他拉下马,一齐没水准地栽了下来,跌进了樱花瓣铺就的草地上,虽然不至於灰头土脸,但形容狼狈总是免不了的。
弹回上空的枝干来回剧颤,落花一时簌簌,繁密如雨。
“哈哈哈哈哈,白哉……白哉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少年乐得简直满地打滚,指着他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你故意的!”故意在空中纠缠住他,害他无法调整姿势平安落地,这小鬼!摸下头发上的樱花瓣,白哉恶狠狠地扑上去捉住了浑身都快笑软了的少年。
得意洋洋的嚣张笑脸上,还沾着不少揉碎了的花瓣,哪里还有半分心事的样子?分明就是个恶作剧得逞的顽童,“故意的又怎麽样?”吃定了拿他没办法麽?
“哼哼!”谁说没有办法的?
魔爪阴险地伸向了腋下,腰际,乱抓一气。
“啊哈哈哈……哈哈哈……好痒……哈哈哈哈……不行……不要再挠了……”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护痒,一护顿时笑得喘不过气来,浑身躲避地蜷成一小团,却仍旧躲不开作恶的魔手,眼泪都要出来了,“不行……我肚子痛……好痛……白哉……”
手上不停,“还敢不敢使坏了?”
“有……有什麽不敢的……啊哈、啊哈……不要以为我……会……哈……就此屈服……”捉住了男人的大手,却完全没有力气拉开,终於吃不消了的少年开始讨饶,“不要……不要挠了……拜托……”
大获全胜地停下手,“拜托?”
“对不起啦……”——这就叫形势比人强吧,可恶!
反手扣住少年的手掌压在两边,额头抵住那张洁净的笑脸,呼吸相闻,“这下看你往哪里逃……”
犹自喘息着笑意未散,回望的眸子里盈满了波荡的水意,煞是诱人,“一开始没想逃啊……”
“是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喃喃的私语渐渐低回,飞花渐缓,落地无声,柔软樱瓣织就的软垫之上,橘色的发,墨色的发,丝丝入扣地纠缠。
将唇角那一丝最甜蜜的笑意噙进,芬芳清甜,陶然欲醉。
比云雾还要柔软,比山泉还要清冽,比蜂蜜还要甘甜。
摩挲,搅动,噬咬,吮吸,纠缠……
直到少年无法呼吸地捶上了他的背,才依依分开。
男人的眼睛深邃得仿似可以将人吞噬进去。
“一护……”柔声低唤,灼热的唇舌轻巧地含住了柔嫩的耳垂,暧昧地将热气吹进贝壳般的洁白耳廓,“这算不算是B啊?”
舌尖在耳垂上来回滑动,自如地挑逗着一护的感官。
“嗯……算……”喘息犹未平复的人儿忍不住缩起了肩膀,却阻止不了那触电般的酥麻漾开,“那里……别……嗯啊……”
怪怪的,战栗的感觉……却又异样的舒服……
甜腻的低吟不吐不快地自咽喉深处溢出,让他羞耻。
“那这里呢?”好心地放过了红透了的耳垂,转战到了细长的颈项上,烙下热烫的唇印。
洁白的肌肤在唇下晕开透粉的美丽色泽,细致而散发着健康清新的体香,略一吮吸就会敏感地颤抖,然後浮上艳丽的印痕,仿似悠悠浮在牛奶上面的花瓣,深浅过渡的颜色,如此妖娆。
而少年无力挣扎又迷惑不已的模样更是流露出一种生涩和柔媚糅合而来的动人情态,要让人不食指大动也难啊,稍微放肆一点应该不为过吧?男人在欲罢不能的迷醉中这样想着。
“混蛋…………”
“这个时候不应该说这个吧,嗯?”
“不要过分了……好痒啦……”
“可是一护很喜欢的样子……”
嘘,还是不要看了吧,现在可是情人时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哦!
书房内,露琪亚大小姐正一边奋笔疾书,一边自怨自艾的哀叹,“啊,五百遍家规啊,我的手会抄肿的!”
不过……
望向了窗外,樱林深处,少女露出了放心的微笑。
一护的灵压好像已经恢复了稳定呢,应该,没事了吧?
明天,一定要好好道歉!直到一护原谅我为止!埋头继续快速抄写,露琪亚下定了决心。
修改过了,5000多字,好长的一章,我真勤劳!
数了一下,全文现在竟然有120K了,真的成长篇了啊……一开始还以为可以短篇解决的,天真,太天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