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0)
人往往都是这样的。
虽然明白已经失去了,却还是不肯放手。
第二章(2.1)
「那麽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红袖对着乐俊说。「我和青衣要去把这两匹吉量交给他的主人了。」
三个人在几天的旅程之後到达了关弓。
原本的速度应该更快些的,不过因为吉量还没有被完全驯化,所以速度上还无法完全的掌控与命令。
不过比起用脚徒步行走还是快了许多,因此乐俊比预定的时间还要提早回到关弓城来。
红袖、青衣和乐俊在离关弓城门不远的地方下了吉量,相互道别着。
「多谢了。」乐俊感谢青衣还一路控制着未驯化的吉量一起载着他。
驯化後的妖兽主人要让他载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还没驯化的妖兽就非常的难以控制,也就因为如此,乐俊打从心底佩服青衣。
但青衣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低着头喃喃地在说些甚麽。
一路上乐俊就发现到了,越靠近关弓,青衣的话似乎就说得越少。
而沿路上,只有自己会偶尔进城吃些东西,红袖和青衣在这段时间里面就会在城外休息。
虽然不应该抱怨,毕竟红袖和青衣是将自己的粮食分给自己吃,但是那用五谷杂粮做成的硬饼真的非常难以下咽。
就连自己这样曾经以粗饼为食的人都觉得难以下咽了,可见得那个硬饼有多麽难吃。
自己原本也没有打算要进城吃些东西,是红袖看见自己似乎有些难以忍受,於是就这样建议自己。
原本还打算婉拒的,不过红袖却说他要告诉青衣沿路的风景,所以不要紧的,而且一直骑乘着吉量,负责控制的两个人体力上也会负荷不了,适度的休息是必要的。
无法拒绝,所以就按照红袖的建议去做了。
「关弓终於到了呢。」青衣那无神的褐色双瞳,看向人声最杂沓的城门口,就好像没有听到乐俊的道谢一样。
红袖向乐俊做了一个请原谅的手势,伸手拍拍青衣的头像是在安慰一样,「嗯,终於到了。」也跟着青衣的目光看向城门口。
不明所以的乐俊也没有追问,或许有甚麽回忆吧?乐俊这样推论。
第二章(2.2)
「这一段路走了好久呢,实在太遥远了。」青衣的语气带了哽咽,「关弓城看起来怎麽样呢?」
「现在已经过了中午了,所以关弓城被凌云山遮盖住了光线,看起来有些黑暗,就像是其他国家的王都一样,在午後会被凌云山的高度遮挡住光线。整体看来是个非常繁华热闹的城市。和奏国的隆洽所表现的安定沉静比较起来,关弓城所显现的是热闹与活泼,是个非常有活力的城市。」红袖描绘着眼前的景象,「虽然都是国祚绵长的国家,不过因为君王的领导方式不同,所以呈现出来的景象也不同。」做了结语。
青衣看不见东西的眼睛闭上,像是在忍耐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又像是在心中描绘着红袖所述说的景像一样,没有开口。
红袖有些无奈,但碍於乐俊在场也不好多说些甚麽。
乐俊知道现在不是开口的好时机,保持沉默或许是上策吧。
「你们终於也到了关弓啊。」一个爽朗的男声响起。
「看来控制骑兽的能力还要多多训练才行呢,」清脆的女声跟着响起。
「师傅。」红袖和青衣同时往声音来源看去并叫出声。
在这尴尬万分的时刻,有两个声音响起,乐俊随着目光看向来人,来者是一男一女。
男子的模样约二十五岁左右,身材与延王尚隆比较起来矮小、瘦弱许多,看得出来是常年历经风霜的辛苦人。
女子的模样看上去约二十二岁左右,和一般的女子比较起来并没有甚麽特异之处,也和男子一样,手脚满布了风霜。
两个人的装束和红袖、青衣非常的相似。
简单款式的男装的袍,布料看得出来并不昂贵,而是最普通、质朴的衣料、腰际上系了一根短杖和一根笛子。
除了青衣的短杖长度比较长用来拄地与探路之外,其他三人都是挂在腰际长度较短的竹杖。
背上都各自背着自己的小小行囊。
而头发都是系成一束,不管是红袖的青金石色的发、青衣白色的发,或是眼前这一男一女的黑色的发。
第二章(2.3)
「这两个孩子承蒙照顾了。」被称为师傅的两个男女向乐俊作了揖。
「不、不,」乐俊慌忙的否认并回礼,「是我受照顾了。」
两匹吉量的嘶鸣声打断了彼此的寒喧。
「很不乖呢,」有着清脆女声的女子说,边将手抚上焦躁不安的吉量的头。
说也奇怪,随着手的抚摸,吉量也安份了下来,眼底不驯的野性似乎也被暂时抹去。
「我们就先告辞了,这两匹吉量还是快快交出去才是。」有着爽朗男声的男子说。
四个人就向乐俊告辞,进入了关弓城。
乐俊目送着四人消失在关弓城里,又抬头看了一会凌云山,也跟着走进关弓城里。
明明不远吧?
从令艮门附近,自己遇到红袖和青衣两人的县城起算,因为吉量的关系才走了短短几天就到了,若是靠自己步行,最快恐怕还得走上一两个月。
为什麽青衣就好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明白呢,乐俊习惯性的搔搔头,走在回家的路上。
※
「你们两个在关弓城里待一阵子吧。」蔚轩坐在桌子旁,对着正在吃饭的两个徒弟这样说。
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餐的红袖和青衣,正在享用一顿美味的餐食。
所谓美味的餐食,不过是几样的刚炒好的菜、热腾腾的汤和饭,并不是甚麽奢华的料理。
但是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样的饭菜,总是吃着用五谷杂粮做成的硬饼的红袖和青衣来说,这些东西是无上的美味。
而且,对於自己和青衣来说,比起这些餐食,更重要的是,和师傅们一起这样吃饭已经距离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了。
师傅们,以这个土地上的话语来说,是飞仙。
虽然总是以浮民、以朱氏、以朱旌的样子在十二国、在黄海四处云游,不过事实上也是有洞府的。
自己和青衣,是因为师傅们的关系所以才得以入了仙籍。
听到这句话的青衣停下了手上的筷子,微偏过头看向坐在窗台上看着月亮的茈玗,「不是才刚刚见面吗?」有些任性的话语。
第二章(2.4)
茈玗从窗台上下来,走到青衣的身旁,像是在安慰小孩一样,揉揉青衣的头,「我们两个要去戴国一趟。」
太过幼小的年纪,遇见太过痛苦的事情。
不应该那麽早熟的,却又偏偏躲不过命运的捉弄,所以当那年在那条因为连日豪雨而泛滥的漉水中救回青衣开始,自己其实有些溺爱眼前这个实际年纪已经不小的孩子。
「怎麽了吗?」首先查觉到不对的是红袖,也跟着停下筷子。
和往常不同,以往师傅们并不会这样频繁地离开自己又和自己会合,就算离开的时间有时候会久一些,但很少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频繁的离开与会合。
在黄海的时候自己就发现了,才刚刚回到黄海没多久的时间吧?为什麽会又匆匆的抓了吉量又离开?
「有几条虺不知所踪。」茈玗清脆的声音中带了一些烦忧。
所谓的虺是指一种外貌很像蛟的妖魔,潜藏於气脉之中,会散播疫病,只会出现在君王开始失道并开始荒废的国家。
虺的出现是国家开始衰亡的预兆,应该说是妖魔之中最先到达开始衰亡国家,同时也是最慢离开衰亡国家的妖魔,会在新的君王在蓬山登基後就会陆续退出回到黄海。
不过虺会散播疫病仅限於在十二国之中,在黄海的时候必须要非常近距离的靠近与接触才会让接近的人得到疫病,并不具威胁性。
而且因为潜藏於气脉之中,所以就算是去到十二国或是即便在黄海,都是几乎没人见过的妖魔。
而应该要从戴国回到黄海的虺却失踪了。
戴国的情形在君王和麒麟回来之後,总算开始安定。照理来说,虺应该要回到黄海才对,难道又流窜到哪一个国家了吗?
是君王和麒麟已经死去的柳国?还是还没有找到君王的巧国?抑或是麒麟的卵果被蚀带走至今还不见踪迹的芳国?
不过这三个国家都不可能。
因为虺有很强烈的族群和地域性,某一族群的虺在进入一个国家後,其他族群的虺就无法进入,这是妖魔的天性。
抑或者是哪一个国家又开始荒废了吗?
但如果是这样,自己和蔚轩是不会不知道的。
第二章(2.5)
妖魔的管理者,自己和蔚轩的职责总括来说大概可以用这几个字形容吧。
自己和蔚轩实际上住在这个常世国位於黄海中央的霍山,也就是传说中神仙居住的地方。所以与其说自己入了仙籍,正确的来说现在的自己是入了神籍。
自己被称呼为无极玄君,而蔚轩则是被称为太阴真君,但实际上会这样称呼自己的存在,只有极少数。
而自己和蔚轩大半的时间也都不是待在洞府里面,而是变成普通人类的外貌,在这个常世国四处飘流。
没错,就是变成普通人类的外貌。
正确的来说,是变得比较不那麽醒目,变得和一般的黄朱、朱氏一致的外貌。
因为想要看见的,不是那高高在上的、伸手无法触及的庙堂,想要看见的,是人民生活真正的样貌。
「不知所踪?」连青衣都感受到了违和感。
「嗯。没有回黄海去,但是有君王在位、治理正常的国家,虺是不会靠近的。」蔚轩接着说。
「那会不会。。。?」青衣扯住了茈玗的衣袖。
「不,」像是安抚似的,摸摸青衣的头,「并不在雁国。你们沿路走来也没有发现野木有甚麽异状,不是吗?而且里木的情形也很安定,并没有妖魔经过的痕迹。」
里木和野木都是建立在气脉之上的,而通过气脉行动的妖魔或多或少会经过里木或是野木,并且对经过的里木或是野木产生影响。
这些建立在错综复杂气脉上的里木和野木,会将这些影响散发出去,然後从单独的一棵迅速遍及到全国,而这个影响就是气脉会散发出气息吸引更多的妖魔来。
如果君王能够及时导正,那麽相对地,也会将这个吸引妖魔的影响降到最低,终至消失。
不过如果君王无法导正,妖魔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我和你师傅已经确认过了,不用太担心。」蔚轩也安慰着一脸担心的青衣。
「嗯。」青衣总算放松下来。
就算被这个国家抛弃,自己仍旧无法忘怀这个国家。
一直放在心里的伤害,甚麽时候自己才能完全忘记?又或者,那是再也无法原谅的伤害?而不想原谅的究竟是这个国家还是当时的自己?
随着时光的流逝,自己已经越来越能够冷静下来看待这个问题。
第二章(2.6)
「所以我们两个要去戴国看看,究竟虺到哪里去了,或许在戴国会留下一点线索。」蔚轩说。
希望不会是茈玗所设想的那样。
「你们两个就趁这段时间在关弓待上一段时间吧。玈和玄的脚程很快,用不到太长的时间的。」茈玗不容反驳的说,「青衣,你就趁着好好地看看这个国家。这里是君王的脚下,也是受君王影响最深的首都,或许你可以在这里找到你心中的答案。」
【玈,音ㄌㄨˊ,和玄一样都有黑色的意思。】
一直没有揭开那个心中的伤口,是因为知道贸然揭开後会造成更大无法弥补的伤害,所以就算会经过雁国,也一定是挑不一样的路途前进。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的雁国君王延王治理有方,在短时间内,应该不至於将雁国毁灭吧。
对青衣来说是还有机会可以弥补的伤害。
「我们已经和这家茶栈的老板说好了,他会供应餐食和住宿。在我们去戴国的这段时间,你们两个就在这里表演和打打杂。在表演和打杂以外的其他时间,就好好地看看这座城市的真实面貌吧。」蔚轩交代着红袖和青衣。
「就麻烦你多多费心了,」茈玗向红袖说,同时对着青衣示意。
「师傅放心。我会照顾青衣的。」红袖回答。
青衣却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其余的三人看见青衣的表情同时笑了出来。
拥有十三岁孩童外貌的青衣,是因为那年为了要拯救他的性命,所以才不得以让他在这个年岁时就入了仙籍。
那是没有其他的选择下的选择。
※
「风汉大爷,您有没有听说,最近城东的一家茶馆来了一对吹笛吹得很好的姐弟。听来这里的大师说,那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啊,就连现在玄英宫里的乐师都没有一个能够比的上的。若不是那对姐弟是朱旌,在荐举任用上比较麻烦,他早就向上面的人推荐了。」关弓城里一个酒楼里的歌姬妖媚地趴伏在一个手中把酒杯转啊转的巍峨男子的身上说着。
【大师:掌管宫廷乐队的管理者。见风之海。迷宫之岸(下)。】
「是这样吗?那还真该找时间去听听呢。」男子笑意满盈的说着。「不过这样你不会觉得寂寞吗?如果我被吸引了而跑去那里喝茶,不来这里喝酒该怎麽办?」
第二章(2.7)
「大爷真爱开玩笑。听说较为年长的那位姊姊也是颇有姿色,您去了,可也别忘记我啊。」
「呵呵,」男子搂过脸带了愁容的女子,像是在安慰似的。
比玄英宫里所有的乐师都还要高明的笛手吗?真是罕见呢。
说不准可以替家里那三个老是爱找自己麻烦的人,找些事情做做。
或许还可以仿效戴国前任君王骄王建立一个庞大的宫廷乐队,让玄英宫里处处充满乐音,这样或许那三个老是限制自己行动的人会把苗头转向别处。
被称为风汉的男子,是现在雁国的君王-延王尚隆,当然身旁的歌姬是不知道自己真正身分的,只认定自己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仅此而已。
※
乐音婉转。
独奏的时候,就像是一阵薰风徐过,为冬日的凛冽带来温暖,也像是在冬日里在太阳底下晒着暖暖的日光。
重奏的时候,更像是春日已经来到,寒冷的季节已过一样,百鸟鸣叫、繁花盛开的景象就仿若在眼前。
可以听得出笛手的造诣非凡,也可以感受到两名笛手之间的和谐与默契。
就算是只是几个简单的音色,也让听者通体舒畅、心情畅快。
果真不仅止於传闻而已。
难怪这座小小的茶馆生意会如此的热络,人潮络绎不绝,自己也是等候了许久才勉强搭上一个位子。
不过虽然人多杂沓、人声鼎沸,但是当两名笛手上台就定位的时候,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不用谁多说,就自动自发地没人多说一句话、没人多发出一个声响。
不过这样的乐音,若不是亲眼见到,还真是不敢相信,竟然是如此年轻的两个人所吹奏出来的。
那位姑娘的年纪,大概只有十八岁左右吧,而另外那个男孩就更小了,大概只有十三岁左右。
不过那个男孩是怎麽回事?
眼睛看不见吗?否则怎麽总是用一根竹杖在探路呢?
听说拿的是朱旌的旌券,还真是可惜呢,如果这样的人才可以是雁国百姓该有多好呢。
说不定拔擢任用之後还能够替雁国好好的培养新的乐师,就不需要再仰赖其他国家培养了。
说到雁国,还是做些大型的建设比较在行,像这种细微的事项就得倚赖像是范国这样的国家了。
第二章(2.8)
风汉突然一并想起范国那对主从,不禁打了一个冷颤,那还真是自己应付不来的类型。
风汉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眼角余光却突然看见那对姐弟似乎正在被甚麽小混混骚扰着。
正想上前救助,毕竟就像是那位歌姬说的,那位姊姊如果把身上简朴的男装的袍换掉,好好装扮一番的话,想必就算不能倾国倾城,也是一代佳人。
不过比自己手脚还快的,是茶馆的店主已经出面挡下,那位姊姊似乎很照顾那个眼睛看不见的弟弟呢。
远远看去,挡在小混混们前的是店主,而那位姊姊就把弟弟护在自己的身後。
不久,无法得逞的小混混们也只好悻悻然的离去,不过真的有这麽简单就放弃吗?
就在自己看着的期间,那两个姐弟似乎向店主告辞要先行离开,以免造成更大的混乱。
自己还是跟在後面看看吧,这里虽是王都,不过雁国昇平的年代已经太长久,人心似乎有腐化的危机,还是照看着,以免出了甚麽意外,自己可还没听够那个透入心扉的美妙乐音。
这麽想着,风汉远远跟在两姐弟的後面走。
※
「红袖,」青衣像是感觉到甚麽低声叫唤着身旁的人。
红袖没有多作回应,只是把和笛子一并系在腰上的短杖解了下来。
这麽多年相处的默契,就算不多作说明,彼此也可以了解彼此的心意。
有人跟踪。
而且是从茶馆出来後就一直跟着的。
不止一人。
除了刚刚的小混混们之外,还有一个陌生的人跟着。
应该要怎麽办才好呢?
自己现在的身分是朱旌,就算是要寻求官府庇护,恐怕也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这就是身为浮民的悲哀。
不需要负担课税、繇役等义务,但却也得不到任何的保障。
之前救了乐俊的时候,当自己去向官府请求协助,还遭到刁难。
所幸因为受害的乐俊拿的旌券似乎除了原本的身份之外,还有甚麽有力的人士背书,所以当官吏弄清事主与原委後,就提供了协助。
如果今天是身为朱旌的自己遭遇危难,那麽官府也不会如此积极的协助的。
这一点自己在了解不过了。
所以,该怎样才能在不给茶馆店主惹麻烦的情形下,顺利将这些小混混们解决呢?
红袖在心中思量。
第二章(2.9)
「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时候乖乖地跟我们走不就好了吗?」
小混混们分成两部分,从前後包夹了红袖和青衣两个人。
红袖就像是把青衣护在自己的身後一样,让青衣待在自己的身後。
青衣也像是躲在红袖背後一样,只是却是和红袖背对背。
红袖和青衣都没有搭理问话,也没有多说甚麽,没有呼救,更是将视线看向小混混的脚边,而不是和小混混视线相交。
还有一个人没有现身,再等等。
红袖没有放开青衣没有拄杖的那只手的衣袖这麽暗示着。
「唷,不理人呢。」小混混眼看就要上前。
「这样欺负人不好吧。」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出现,声音浑厚,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直尾随在後的风汉。
「别多管闲事!」小混混厌烦於总是有人出来打断自己。
「大家上!」一阵呼喝,小混混们仗着自己这边人多势众,想以人海战术打赢。
小混混随即亮出手中所携带着的具有杀伤性的武器。
这下可不好,风汉在心中想着。
眼前的小混混们当然不足以为惧,但是人数这麽多,那位姑娘和那个孩子要怎麽办?
看似非常的柔弱,又不像是阳子有使令冗佑护身,只能拼看看了,总不能玷污了常世第一剑客的封号。
就连小混混们都看出这个弱点,反正原本的目的就是那位姑娘,就缠住碍事的人,其他的人就趁隙把那个姑娘带走吧。
出乎意料的,却遭到了反抗。
不过是简单的竹杖,为什麽手上的兵器砍不断?似乎还隐隐散发的光芒?
一阵混乱之後,除了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小混混们之外,其余的小混混做鸟兽散都逃走了。
「功夫不错嘛!」风汉将手上的剑收起,笑看着红袖。
还真是肖似呢。
就像是自己第一次见到景王阳子时一样,场景、装束都那麽地像。
只是拥有不同的发色与不同的眼眸颜色。
有一瞬间闪神了。
「小心!」动手阻拦的是青衣。
一个倒在地上假装昏厥的小混混,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往风汉的身上刺去。
可以闪过的,却因为那一瞬间的闪神而躲避不及。
第二章(2.10)
青衣虽然试图拦阻,不过还是慢了一步,匕首深深地划过风汉的脚,血就这样流了出来。
青衣则是迅速的再度确实打晕对方,并且勉强承接住风汉倒下的身形,不过两个人的体型相差太多,青衣差点被压在下面,所幸红袖也随之上前,两人勉强撑住风汉不倒下。
这下可是糗大了,风汉-延王尚隆在心中苦笑。
不过为什麽只是被划了一刀就感到全身麻痹?无法动弹?
「刀上有毒。」红袖一边撑住风汉的身形,一边将手伸长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检视着,对着等待解释的青衣说。
这把匕首同时是冬器,就算是不会变老、不会生病、不太容易受伤、也不太容易死去的仙人,也无法抵挡,如果是普通人就更加棘手了。
这是风汉在昏迷前听到的最後一句话,後面的话就听不清了。
难道会因为这样而死去吗?
真是可笑的毁灭方式。
才闪过这两句话,风汉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
这里是甚麽地方?
风汉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仍旧一片模糊,不过身体却感到非常沉重几乎无法移动。
自己死了吗?
这里就是亡者的世界吗?
那还真是不舒适。
躺的地方硬梆梆的,光线昏暗。
「醒了吗?」一个孩童的声音传来,然後是竹杖撞击地板的规律响声。
风汉试图转动头,好让自己的视线能够看向声音来的来源。
没有点灯,所以黝黑的天色让能见度也受到了影响,只能隐约看见一个孩童样的人走近自己。
青衣坐在床沿,伸出手探着风汉的额头,又拿起风汉的手像是在疡医诊脉一样,查探着。
对了,自己出手帮了那对遇到小混混的姐弟,然後当自己惊叹於如此肖似阳子的时候,冷不防被砍了一刀,然後就没有记忆了。
难怪自己从刚刚就一直觉得右脚怎麽有一阵剧痛感,原来自己没死吗?
呵。
风汉突然觉得好笑,大概是因为没有灯光,天色又昏暗,才会让自己产生了这样的错觉吧。
「没醒吗?」青衣见对方没有反应,又询问了一次。
「醒了。」像是很艰难似的,风汉这才发觉,就连开口说话也很费力。
「对了,没灯很不方便吧,我都忘了。你等等。」又拄起竹杖站起身,离开床铺在桌上摸索些甚麽。
第二章(2.11)
啪擦,那是用点火石点灯的声音。
声响过後,室内亮起了微弱的光芒。
隐约的人形一下子清晰了许多。
风汉也趁此机会打量了一下室内的摆设。
简朴,应该可以说是简陋吧,应该是像仓库之类的房间临时改建而成的。
而拿着烛台往自己而来的孩童,是刚才那个自己出面拯救的姐弟中的弟弟。
看不见吗?
风汉看着青衣一手拿着烛台,一手拄着竹杖探路,走到床铺的附近,伸手探着能够置放烛台的小桌,把手中的烛台放下。
因为看不见所以不需要点灯,不过还真是能干,在看不见的情形之下,还可以那麽迅速确实的点起灯。
青衣把烛台放下後,跟刚才一样坐在床沿,探问着,「再等会,红袖去抓药,一会儿就回来了。那把匕首有毒,已经做了紧急的处理,然後再搭配喝药与换药,观察几天应该就不要紧了。」
见风汉一直不说话,青衣又说,「抱歉,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做青衣,另外那位是我的师姐,叫做红袖。」
「风汉。」风汉勉强地简短吐出两个字。
查觉到风汉的异样,青衣说着,「那个匕首上的毒性很强,会让人在瞬间全身麻痹,如果没有解毒剂是没有办法完全恢复的。红袖已经去抓药,很快就不要紧的,风汉。」孩童的稚嫩声音安抚着。
风汉趁这个机会仔细观察坐在自己眼前的孩子,质朴、简陋的衣服看得出来并不富裕,手上拄着的竹杖用一条陈旧的皮绳系在左手上,应该是怕掉了,所以才会这样系在手腕上的吧。
那双无神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不过却可以从说话的语气中感觉得出来,稚嫩的孩童声音中带有异样的成熟与老成。
看起来不过就是和自家那个任性的麒麟一样的年纪,眼前这个孩子却稳重成熟太多。
「真是抱歉,让风汉你也卷进这样的风波来,」青衣道着歉。
风汉因为毒性还没有完全解开,要说话仍旧有些勉强,所以一直没有搭话,只见青衣继续自顾自地说,「红袖不知道甚麽时候才会找齐药材,在这之前,你先吃点这个暂时压制毒性,顺便喝点水。」
第二章(2.12)
说着青衣又站起身往桌边去倒水,又走回来,把水先放在烛台旁後,独自费力地把风汉扶了起来,半靠在床沿,风汉自己也尽力出力协助,好让青衣不需要那麽费力。
接着青衣从风汉躺的枕头附近拿出一个小小的包袱,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看上去破旧不起眼的木盒。
木盒看得出来已经使用了相当长久的时间,外面的花纹都已经磨损,也看得出来原来就不是甚麽精致的木盒。
然而,当青衣放在膝上打开的时候,却出乎风汉的意料之外,原来是个设计精巧的多宝格吗?
还在心中赞叹设计的巧妙,就连范国那对主从曾经送给自己的盒子设计都没有这麽精细的时候,青衣已经从其中一格里拿出一颗像是药丸的东西。
要自己吃的就是这个吗?
「这边有水。」
青衣摸索着刚刚端过来的碗,边将碗凑近风汉的脸附近,边探着正确的位置。
好不容易终於让风汉把药吞下,青衣又摸上风汉的手,像刚刚一样再探查着脉象一样停留了好一会,才终於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把风汉的手放下。
吃下药的风汉也感觉到身体比刚才还要轻松许多,也终於能够像青衣一样安下心。
「红袖回来了。」
就在这个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甚麽才好的沉默之中,青衣突然这麽说。
回来了?
不过自己并没有听到任何人的脚步声,或是有人接近的声响。
就在风汉这麽想的时候,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女子的身影,就是那个叫做红袖的姑娘吗?
「醒了吗?」红袖一进门就这样问,然後随手从药铺中拿回来的药放在桌子上,跟着走近床边。
「嗯。我让风汉吃了宁神丸,暂时压制毒性,否则光靠百扶散的解毒功能似乎还跟不上毒性蔓延的速度。」青衣边站起身走向桌子,边这麽说。
「抱歉,让我看一下你的脚伤,可能会有点痛,风汉。」红袖用着从青衣那边听来的人名,这麽叫唤着风汉。
「嗯,麻烦了。」风汉有趣的看着眼前相貌不俗的红袖替自己诊治脚伤。
声音温润,有如珠玉一般,举措不像是一般的朱旌,更像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女子。
第二章(2.13)
目光又转到挂在腰间的短杖。
在不甚明亮的灯光掩映下,短杖似乎隐隐透着白色的光,就好像是里木或是野木的光芒一样,不过乍看下又像是不起眼的、已经使用许久、有些陈旧的普通竹杖。
但刚刚在打退那些小混混的时候,自己就注意到了,那根竹杖就好像是比刀剑还要坚硬一样,小混混的刀剑并没有办法砍断,那时候,似乎也有闪耀着光芒,难道不是因为灯光的缘故吗?
一想到那些小混混,风汉的表情就凝重了起来,甚麽时候雁国已经成了这样没有法治的国家了?
看来得好好整顿一番了。
「伤口上的毒素都已经不要紧了,不过还是得好好服药、换药,再观察个几天比较妥当。」红袖手脚俐落的重新上药,包紮,就像是已经非常熟练一样。
「今天就不要用这些白束草了吧,药性会妨碍宁神丸的吸收。等明天再用。」青衣的声音传来。
从刚刚就一直在忙着打开红袖带回来的药包,里面的药材分门别类地包在一个又一个的纸包中。
「嗯。」红袖正忙着将风汉脚上的伤重新包紮,听到青衣的声音只回头看了一眼,就好像非常信任他一样。
不仅止於是个好笛手,还会替人看诊吗?
而那个眼睛看不见的青衣,似乎也会看诊?
有趣。
「好了,先休息一下,我去熬药。」红袖边对风汉这麽说,边对青衣说,「青衣来帮忙。」
说着就和青衣两个人拿着药走到门外去了。
※
夜色朦胧,风更是呼呼地吹着。
「里面升起火盆了吗?」红袖问着青衣,边把药材倒进药壶里,并往里添水。
刚刚自己去拿熬药的药壶来之前,已经告诉青衣要在屋里升起火盆,否则天气太冷了。
「嗯。」青衣坐在离门不远的阶梯上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
「雁国的冬天相较於黄海冷多了。」红袖似乎看穿青衣的心情。
「因为冬天会受到东北方的乾冷季节风肆虐,那是来自戴国乾冽而具震撼性的冷空气。」青衣像是在喃喃自语一样说着,「夏天是来自黑海的冷风,凉爽、无雨。秋天很长,秋末的时候会下长达一个月的雨,漉水。。。。」停顿了一下,「会泛滥。」
那年在自己眼前泛滥着的漉水,还有那一夜所发生的事情,至今仍旧无法忘怀,也无法原谅。
第二章(2.14)
红袖把准备好的药壶放在火炉上,也坐到青衣的旁边,「还是忘不了吗?师傅们听见会不高兴的。」像似安慰一样揉揉青衣的头。
一直在屋里侧耳倾听的风汉觉得有些好奇。
昨天休息一整天已经觉得精神好多了,本想离开,却被红袖和青衣慰留下来。
由於昨天的事情,茶馆老板也同意红袖和青衣休息几天比较好。
就这样待了下来。
虽然已经好多了,不过头还是有些晕,所以自己仍旧躺在床上休息。
和自己待在一起的红袖和青衣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熬药,而且不仅止於一壶,忙进忙出的。
自己只有乖乖接受照顾的份。
「师傅们吗?」风汉觉得有点疑惑,不过却没有看到其他的人呢,师傅们指的是谁?
头一回听过朱旌还有师傅呢。
於是继续听着红袖和青衣的对话,试图厘清、找出蛛丝马迹。
「师傅们甚麽时候才会回来?」稚嫩的声音又说着。
「不知道呢,你也知道师傅们的习惯,没把事情办完是不会回来的,耐心等待吧。」温润的声音回答他。
原来如此,是离开办事情去了,难怪没见到。
但是,究竟是忘不了甚麽事情?
「凌云山,」红袖看着眼前的凌云山,也想起了往事,那时候还是枭王在位的时候吧。
「比云海还高的山峰,像是一根针一样穿过云海,那云海上面是怎样的世界呢?」带着疑惑的童音。
红袖没有直接回答,苦笑了一声,「那是非常深邃的地方,青衣。」带着复杂的情感,「就和凌云山的高度一样。」
红袖继续说,「从山脚下开始,皋门、国府、中门、外朝,到这里为止,是一般官吏会进出的正门。然後在往上就是君王和高级官吏进出的地方。禁门则是只有君王、台辅,还有被赐与可以使用禁门特权的人才可以进出的地方,也是能够直接进出漂浮在云海之上的宫殿的地方。」
「然後云海之上有路门、禁门、内朝和燕朝。」青衣接着红袖的话。
「嗯,记得真清楚,」红袖像是称赞似的,摸摸青衣的头,「内朝是高级官员的官邸,像是三公。燕朝则是君王的住所。简单两分的话,可以分为外宫和内宫。掌客殿、外殿、内殿,属於路寝的仁重殿、正寝,属於燕寝的东宫、西宫,属於後宫的北宫、小寝,整座凌云山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还真是清楚呢,风汉不禁这样想,这两个姊弟,绝对不仅止於普通的朱旌。
而两人语气中带着不同情绪,是否也代表了背後的不同故事呢?
第二章(2.15)
「不过,红袖,雁国的治安应该算不上好吧?」青衣似乎有些气愤,「在路上遇见乐俊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在关弓遇到风汉的时候又是这样。」
「噗,」红袖不合时宜的笑了出来,「再怎样繁荣兴盛的国家,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的,只是不凑巧让我们遇上了。别绷着一张脸,嗯?」像是在哄着孩子一样。
青衣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解下腰间的短笛开始吹奏,那是和在茶馆时听见温柔、和煦的乐音完全不同,仿若在配合冬风的凛冽一样,冰冷而无情。
红袖见状也不再多说甚麽,也默默地看着耸立着的关弓山和挂在天空上的月。
对了,风汉突然想起,那个现在还在雁国服务的有着半兽模样的青年男子。
原本说要请假两个月的时间到令艮门去看看门开的情景,却提前回来了。
当他说起在路上的遭遇的时候,提到了两个姊弟,一个就叫做红袖、一个就叫做
青衣。
能够驾驭还没有完全驯化的吉量的刚从黄海出来的两姊弟。
那个弟弟的眼睛看不见,却几乎像是平常人一样活动。
还有种种的事蹟,让乐俊津津乐道不已。
原来就是这两个姊弟吗?
难怪自己总有个熟悉感呢。
笛声骤停。
像是想起甚麽似的,青衣停下手上的笛,「那麽过几天得到药铺去帮忙看诊吗?」
给风汉使用的药,虽然并不名贵,不过却不是自己身上的银两可以付得起的。
卖掉吉量的钱已经存入了界身在关弓的座,化作一块和旌券放在一起,由界身所发出的木牌。
那是要到舜的时候采买新药泉研究的金钱,虽然师傅们交给自己保管的时候并没有说自己不能动用,也说如果需要可以拿去使用,但其实自己和青衣都不想使用。
虽然师傅们和自己实际上并不缺金银财宝,不过与其倚靠那些,能够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实际接触需要诊治的病人,不是更加地好吗?
自己是这麽想的,青衣当然也知道,所以才会这样问自己。
「嗯,」红袖开玩笑似地说,像是为了要冲淡原本弥漫的低沉气压,「那个药铺的老板还是不死心呢,还是把那句说要荐举我们两个去当疡医的话挂在嘴边。」
第二章(2.16)
「噗,我看他是比较想要荐举师傅们去当疡医吧,」青衣也笑了,凝重的气氛也一下被冲淡,带着有些怀念的语气,「第一次碰见他是在光州吧?」
「嗯。我还记得後来他说自己在靖州开有一家药铺,所以我才会去那里的,否则这些药材要怎样取得可得大伤脑筋了。」
不受官府保护的朱旌,就算碰上这样的事情也无处申诉,所以只好自己忍气吞下。
唷。
浮民、朱氏、朱旌、会替人诊治,甚至还对凌云山的建筑结构那麽熟悉。
有趣、有趣,这伤受的有价值。
风汉躺在床上让思绪奔腾。
※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风汉并没有觉得两个姊弟有哪里不像朱旌的地方。
就像从乐俊那里听来的一样,是失去国家的浮民,後来因为遇见了现在的师傅们,所以就跟着师傅们学习医术。
与此同时,大多数的时间也像朱旌一样卖艺为生。
「虽然已经不要紧了,不过回去以後,请务必按照这张药方再喝三天药,另外这张是伤口的药,虽然已经癒合,不过还是和这张药方一样再按时更换三天。」红袖递给风汉两张写着娟秀却又带着苍劲力量字迹的纸,叮咛着。
风汉接过後仔细看着,写字和剑法其实是相同的道理,手劲的控制是最主要的关键。
纸上的字迹,也往往透露出执笔者的行事作风。
纸上的字透露着写出药单的人的个性是温婉与刚毅兼具的人,也确实非常符合这几天相处下来的印象。
「我知道了,这段时间也多谢照顾,」风汉向红袖和青衣道着谢,接着便告辞离开小屋。
几天没有回去了,虽然无消无息是家常便饭,不过自己似乎曾经答应过某人隔天就会回去,想起回去之後又会有三个人围绕着自己大发雷霆与叹气,就觉得有些无力。
※
夜色朦胧,大雪不停地下着,这个一天之中最寒冷的时刻,路上没有任何的人。
所有的人都畏於寒冷而躲在里中或是庐里。
这里是戴国。
虽然君王和台辅都已经回到了鸿基,妖魔也渐渐地减少了,国家总算安定了下来,但戴国的冬天是非常严寒的,尤其是太阳下山後的夜晚更加严峻,任何人都知道这个时刻千万不能出门,否则铁定赔掉自己的小命。
也因为如此,所以没有人看见。
那是两匹黑驺虞,落在洁白雪地上的身形份外鲜明。
一般的驺虞是黑白毛发相间,相当显眼,虽然有些驺虞的颜色会偏白或是偏黑,但两种颜色的毛发都会有,至今仍没有人抓到纯色的驺虞。
第二章(2.17)
眼前的这两匹黑驺虞的毛色却是只有单一的黑,就连那驺虞所拥有的、独特的、比黑珍珠还要更强、更显眼的光芒的双眸,也散发着比一般的驺虞更加的深邃、复杂的色泽。
还有那修长的尾巴,优雅的身形,可以知道这两匹黑驺虞是非常上等的骑兽。
奇怪的是,黑驺虞的身上并没有鞍座,难道是没有主人的吗?
眼中所透露出的不驯、强势、狰狞也更加强了是无主妖兽这个推论。
但妖兽和妖魔不同,野生的妖兽并不会轻易离开黄海到十二国来。
究竟是?
往黑驺虞的四处找寻,在不远处的大石头上面有两个人影。
银白色的发丝翩飞,若不是因为月色所掩映出的发色是偏白,而非麒麟的偏金,会让人有那是麒麟的错觉。
面容姣好的女子,就坐在大石头的上方,眉头微皱,表情十分的严肃,所散发出的冷然气息,令人肃然起敬同时让人不敢靠近。
银色的眼瞳仿佛是在映衬银白色的发一样,闪烁着奇诡的光芒,看着已经进入梦乡的城镇。
飘落的雪也彷佛和他没有关系,一点一点地自动在女子的身边形成气旋,没有落到女子的身上。
另外一个是英姿勃发的男子,立在女子身後不远处,和女子一样,头上浅蓝色的发也随着风翩飞着。
金色的眼瞳像极了麒麟的所散发出的金光,却又有些不同,比麒麟纯净的金色光芒相较,较为黯淡也较为深邃。
就好像在等待女子一样,沉默地束手站着。
在这一片被冬雪几乎快要掩盖的白色大地,两人两兽沉默地等着甚麽。
「不在这里,走吧。」女子打破这片沉默率先跳下原先坐着的大石,那是和四周的落雪一样,非常冰冷又清脆的声音。
「嗯。」男子随後跟上女子的步伐,没有多问其他的甚麽。
两人坐上那两匹黑驺虞很快地跃上云海,离开这片土地。
黑驺虞飞起时,还隐约可以看见四只脚似乎都被系上了黑色的丝线。
※
雁国。关弓。玄英宫
「不是说隔天就会回来吗?结果看看,又给我拖了几天,真是不可靠的君王,」被称为猪突的帷湍对着悠哉坐在椅子上的延王尚隆咆哮着。
正想开口辩解,一个童音插入,「就是嘛,就。。。」话没有说完,外貌仅有十三岁的孩童,突然眉头皱起,那是。。。「怎麽会有血腥味?」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退到房间外。
第二章(2.18)
「血腥味?」
帷湍还没反应过来,坐在椅子上的延王就先拉起自己的外袍,有些可怜兮兮地说,「因为受了点伤,所以才来不及回来的。」
「受伤!?」帷湍的脸色惊讶,是被谁伤害的?哪个不要命的家伙敢伤害雁国君王?不是被称为常世第一的剑客吗?就连去黄海抓驺虞的时候也不见受伤,才没几天就受伤了?
「不过已经不要紧了,。。。。」话还没说完,就被帷湍大声呼叫要人唤来疡医的声音打断。
「不是都说不要紧了吗。」延王边嘟囔边看着刚从怀里拿出的纸。
匆匆被唤来的疡医诊治过後,正和帷湍报告着,「已经没有大要了,不过那上面敷着的药还真是罕见呢。而且虽然说仙人的伤口能够很快就癒合,不过完全看不出来是几天前才受的伤。可以看得见伤口不浅,却复原得相当快也相当好。」看向延王。
「那麽这两张药方呢,一张是敷的,一张是喝的,」延王递出手中的两张纸,那是红袖给的药方。
疡医恭敬的接过纸,看着纸沉吟了一会,脸色突然大变,语音带着微抖,「恕下官冒昧,这个药方不知道是哪位开的呢?人在哪里?」有些紧张感。
「怎麽了吗?」帷湍也感到疡医的紧张。
延王则是没有回答,静待疡医把话说清楚。
「庆国的瑛州有一个被称为水若祠的祠庙,据说管理着天下的玄术与医术,」身为疡医在初学医术时也曾经抱持着朝圣的心情前去过。疡医想起那座白色却已经只剩下一片瓦砾的祠庙。
「这和这两张纸有甚麽关系?」急性子的帷湍忍不住大声的咆哮了!
「是,是,这两张纸上的药方,还有现在陛下脚上的敷料,应该都是出自那座祠庙的古老药方。对於陛下所中的毒¬、和所受的伤,非常非常的有效,」疡医跪在地上回话的身形几乎颤抖了起来。
「不过因为流传的古籍已经几乎佚失,现在所流传的典籍据说不过就是全部的万分之一。如果不是真正曾经学习过、并且阅读过完整古籍的人,是无法开出这麽精妙的药方的。不仅不需要使用昂贵的药材,只要使用最普通、常见的药材加以巧妙组合就可以达到最好的功效。如果可以,真想和开出这个药方的人见见面。」疡医滔滔不绝,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望都说了出来。
在场的人这才明白,疡医的颤抖不是因为被帷湍大声咆哮感到畏惧的缘故,也不是因为两张药方有甚麽问题的缘故,而是因为非常兴奋才会如此。
第二章(2.19)
「唷,」延王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见延王迟迟不开口,帷湍大力拍桌,「快说啊!」
笑了,「不过那两个人是朱旌不要紧吗?」延王又补充,「大概就是乐俊口中在回关弓时遇见的那两个救了他的姊弟。」
「诶?!」其余的人无不瞪大了眼睛。
十八岁和十三岁的姊弟吗?而且还是朱旌?!
虽然也有这样不喜欢住在同一个地方,选择四处游走的奇人,不过年纪会不会太小了点?!
※
雁国。关弓城
「已经走了?」一个官差模样的人站在茶馆门口问着茶馆老板。
「嗯。那两个孩子的师傅们昨天回来了,似乎有甚麽要紧事要办的样子,匆匆忙忙地带了那两个孩子就离开了。」茶馆老板搓着手,「不过真是可惜呢,难得带来那麽多的生意,看起来又要冷清了。」有些抱怨。
「这样啊,辛苦了。」官差看起来有点沮丧。
「发生甚麽事情了吗?」茶馆老板探问着。
不久前才发生小混混们来闹事的事情,偏偏那两个孩子又是朱旌,就算报上官府也很难会得到甚麽好的结果,所以才决定私了的。
现在官差却看起来这麽沮丧,是发生甚麽事情了吗?
「上面的要我来请他们去玄英宫作客,不过现在人都走了,要上哪去找人才好?」官差随即垮着肩膀走开了。
自己本来就这样觉得了,那麽好的笛手,要不是碍於是朱旌的身分,自己还真想把他们留下来呢。
茶馆老板看了一眼在眼前的凌云山,摇摇头走进店里。
而在玄英宫里,已经收到了官差的回报。
「应该还没走远,如果是昨天离开的话,派人去追啊,」帷湍有些气愤。
不仅是茶馆,就连药坊也查过了,却都没有踪迹。
药坊老板说,那年在光州因为旅途劳累而病倒,才会遇见那四个师徒。
只知道四个人的名字,只知道对方是朱旌,只知道对方原先是浮民,只知道对方喜欢研究医术,其他的甚麽都不甚了解。
受过帮助,力邀师徒四人到自己的药坊来,却被婉拒了。
听药坊老板说,红袖与青衣的两位师傅,医术更为高超。
只有守城门的士兵有看见师徒四人的身影昨天离城,不过就此不知去向。
若是按照乐俊所说,习惯在野外留宿,就连城门也不进的话,那麽就更加难以追踪了。
唯一的机会,大概只剩下当师徒四人越过边界或是使用港口离开雁国的时候,才能找到了吧。
不能错失人才。
就连延王的心中都有这样的念头。
本来是想自己亲自下去找的,不过却被其他四人,包括六太,强迫一定要留在玄英宫中好好养伤。
那也只好再想些甚麽藉口开溜了。
延王尚隆在心中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