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绪夹在两方中间左右两难,一边是和她一同长大的夥伴;一边是她深爱的男人。
明明身上流着龙崎家族的血液,她却痛恨所有与龙崎堂有关的一切,从不轻易对人敞开心房,但是对於月华、泫亚、东椿、剡这些下家掌门人,她从来无法轻易去恨,因为他们包容她的反骨、孤傲、尖锐,以及许多许多……
她也只是一介平凡人,不是铁石心肠,对於他们给予的温暖,蔚绪再也无法去漠视。
所以,抛下一切离开龙崎堂,她其实是很愧疚的。
只是人的生命中,总会有几个意外,而纪悠蓝……就是她人生中最突然也最美丽的意外,她这一生再也无法找到如他一般、能令她倾尽一切去爱的人了。
她为了纪悠蓝抛弃从小一起长大的夥伴,可是夥伴们需要她,她只能选择一边,而且选择了其中一边之後,就再也万劫不复。
纪悠蓝的身手虽然不弱,但究竟到哪个地步她并不清楚,而眼前这四人来势汹汹,蔚绪很清楚,他们在成为继承人之前,哪一个人没有受过严苛的专业训练?
一旦他们打定主意把她强行带走,纪悠蓝根本无可奈何,还有可能受伤。
事态已经失去控制,是她疏忽了,无端让纪悠蓝再次深陷危险。
上一次,纪悠蓝因她失去了所有记忆。而这一次呢?他们会有什麽不幸的结局?
闭上双眼,蔚绪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无论如何,她的幸福理应摆在纪悠蓝的性命安全之後。
万一真的没退路,她会放手的、会离开纪悠蓝的,只是也许她会失去活下去的动力。
「泫亚,把枪放下。」蔚绪清冷的嗓音极具威严,那气势压过了所有人。
她把装饰用的眼镜拔下,露出一双灵秀的水眸,冰冷目光盯着京町泫亚。
其他人都在看好戏,个个露出富饶兴味的眼神,看泫亚面对自己最崇拜的堂主大人会怎麽狠下心。
「你没资格命令我,我只听命於龙崎堂堂主。」说着绝情的话,但泫亚举着枪的手不断发抖,美丽的凤眸露出一股浓浓的哀伤,因为眼前的女人是她曾经的憧憬。
每个人在生长的过程中总会有那麽一个人,无关於亲情、友情或是爱情,只是结合了自己所有梦想与憧憬的一个存在。
龙崎蔚绪在泫亚心中就是那种存在,她会因为蔚绪的一举一动而转念;会因为蔚绪喜欢的事情而喜欢;会因为蔚绪讨厌的事情而讨厌;会因为蔚绪向往的事情而向往。
只是有一天,蔚绪无缘无故像人间蒸发一样地消失,虽然几个月後回来了,泫亚却不能理解,难道龙崎堂里没有能令她留恋的事物麽?为什麽蔚绪会一声不响地离开呢?
後来,泫亚知道蔚绪之所以消失了几个月,是因为她在台湾爱上了一个叫做纪悠蓝的男人,如果不是因为情况不得已,蔚绪甚至会永远留在那儿。
那是第一次,泫亚心里有了被背叛的感觉。
背叛像藤蔓,缠住崇拜的花朵,虽然花朵持续开着,绯色的花瓣却渐渐枯黄、持续凋零着,连她也没有发觉,原来那份崇拜好像已经悄悄变质。
她的信仰依然是蔚绪,只是好像有什麽东西悄悄改变了。
「你崇拜的人不是蔚绪,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想像。」大和剡曾经这麽说,狭长的细眼赤裸裸地看穿她,像在嘲笑她的信仰,那时她毫不在乎。
直到此刻,她忽然明白他的意思:蔚绪只是蔚绪,并不是她的理想,而她只是把自己的憧憬强加在别人身上而已。
泫亚明白了事实,对蔚绪的感觉却更为复杂,因为她崇拜蔚绪好久好久了,从没想过自己会有拿枪指着她的一天。
此刻她拿着黑色短枪,枪头指着蔚绪,并且准备扣下板机。
「让开,或者跟我们走,你自己选一个。」凤眼微眯,她冷声道。
沉默弥漫在众人之间,事情陷入了僵局。
蔚绪回头望着身後的纪悠蓝,露出了一抹歉然的微笑。纪悠蓝心思敏锐,他知道蔚绪那表情像是要放弃什麽。
「她不会做出任何选择。」话一出口,纪悠蓝愈觉得自己不对劲,明明蔚绪留下与否跟他无关,浅意识却希望她留下。
「纪悠蓝你疯了吗?」蔚绪睁大美眸,虽然很为纪悠蓝担心,但无法否认听了这番话,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
眼看前方两人已经不自觉进入两人小宇宙,还不自觉散发暧昧气息,月华只好无奈打断。
「纪总,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们来此是希望蔚绪回去,并不希望造成无谓的损伤。
只是目前日本的状况已经不容许蔚绪留在兴和,还请纪总先让蔚绪回去,等到危机结束之後,蔚绪再回来兴和也不迟,这样不是很好吗?」
月华笑咪咪,露出迷人的酒窝,彬彬有礼地向纪悠蓝建议着,场面原先紧张的气氛这才和缓了一点,泫亚的枪也收了起来。
可是蔚绪知道事情没那麽简单,连她也差点被月华骗了,月华的话听起来有条有理,但是只要她一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虽然表面冷静,但她紧紧握拳,力道大到连骨头都「喀喀!」作响,蔚绪再次感叹自己的无能,难道她一生都要被她的身分所控制吗?
「不,蔚绪不回去。」纪悠蓝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不为所动回道。
蔚绪背对纪悠蓝,她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无论纪悠蓝是为了什麽坚持留下她,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讨厌,她不想再哭给他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