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捱到放学,头痛是减缓了些,但随之而来的是偶尔晕眩。
背起书包总觉得今天格外沉重,不禁让我想像书包里装的是一颗颗大石?嫌恶的表情随之而来,肩上的沉重感却突然消失,「书包给我。」亚庆带走我的书包,回头说:「从今天开始我要天天陪你走回家,然後再回来宿舍。」
「不如别住宿舍了,跟我一起回家,顺便昭告天下我们是姊弟,就不用担心什麽交往过甚的烂八卦了,如何?」我跟在他身後提议,可能只是希望那间屋子能有一点「家」的感觉。
「不要!我要用正当的名义住进去,不是假姊弟这种小白脸的烂藉口。」
「……。」什麽是正当名义?要脱离他亲爸的监护权,过户到我爸名下当真姊弟?恕我直言,那可能得等到他亲爸躺进棺材里才有机会了吧。
「对了,你晚餐想吃什麽?」半途,他突然转身问。
「饭阿。」
「喔,要不然……你教我怎麽煮?」
「天下红雨了吗?」我伸出掌心,在空气中挥舞,却被他一把抓去紧紧牵着……试着抽离,他越是紧扣着指节,望向他的侧脸,只看见沉默不语的任性,继续前进。
站在厨房。
他真的愿意洗米、煮饭、炒菜,油爆他还故作镇定,我总算忍不住笑了几声。
「你笑屁阿!」
「呵,明明就吓到,还犹豫要不要拿锅盖挡?」
「……闭嘴啦!」
「欸,快焦了。」
「靠!盘子勒?」
「你不是说都要靠自己?」
「盘子啦!」他的掌心在我眼前晃荡,提着不轻的锅子,很不耐烦,猜想过了今天,他大概再也不会走进厨房了吧。所幸那些调味料在我严密的监控下,不至於让这些食材入不了口,我才不会为了他任性的逞强,浪费了那些食材。
「怎样?好吃吧!我根本天才!」他见我没发表意见,就以为自己是大厨。
「哼……天才。」我不屑的冷笑。
「真是不知好歹!等一下我要全部打包回家,不留给你!」
「嗯,盘子记得还回来,还有这些碗盘等一下都给你洗。」
「……欸,哪有这样的!」
「不洗也没关系,放水槽就好。」
「洗!当然洗!保证清洁溜溜!」
晚餐後,又吞了一颗消炎药,躺在床上似睡非睡。
突然听见一阵破碎响亮,我不意外。这家伙即便聪明,但就那些没必要的自满态度,肯定会刷得特别开心,不自觉把碗给刷飞……
「别过来!」他指着我喊。
「我拿纸给你……」转向,我撕下墙上早已过期两年的月历,小心翼翼走向他。
「就叫你别过来了,纸丢给我就好!」
「万一掉到地上,反而打散那些碎片啦,白痴。」我不耐烦的白他一眼,蹲下小心拾起碎片,放入月历里,到时候得层层包着才能丢弃。
某人却望着月历上的图案陷入呆滞。那是一张河堤旁的烟火绽放,大概是某个摄影师趁新年烟火泛滥的时候拍的作品吧,印在二月,是想提醒到了那个月,就该跟团看烟火?
那种活动我生平只参加过一次,记忆来源不过是一张妈替我们拍的退色旧照。
那时候坐在爸的肩上,可见我约莫三四岁而已?掌镜人是妈,她总是拿着相机拍下我跟爸相处的画面,自己的独照偶尔才有那麽一张。这也是为什麽爸当初会用那种烂藉口来哄骗哭不停的我……
『妈妈太喜欢拍照了,不小心走进相片里……迷路了,等她找到路,就会回来。』
「等她找到路」根本是拖延战术,拖延直到我懂事,知道不会有人走进相片里,也不会再回忆里迷路,更不会有卫星导航能让她找到路……
回来?不会回来了。
「欸,我们今年一起去跨年!」他抬头雀跃地说,忘情地踩到脚边一块细尖的白瓷:「啊!」重心一个不稳向後倒去,手撑着地板又被一块小三角白瓷刺伤,「干……」见他伸出手掌,紧皱着眉,将那块小小三角拔出来,狠狠丢进月历,想以愤怒掩饰他刚才受伤的理由有多愚蠢。
「……你滚开!」我指着他喊,一面迅速将碎片收拾完毕。
他还在客厅拿着卫生纸吸血,连药都不会自己找来擦!
搓搓太阳穴,我无奈地拿出近在咫尺的药箱,不过藏在桌底下而已,「手来。」消毒完伤口,擦了药,贴了纱布,「脚来。」他大爷般的把脚跨在我腿上,做错事还如此嚣张?我只好狠瞪他一眼,挫挫他的锐气。
他却笑了……
「还好不是你受伤!」
「或许成为无时无刻都会让人担心的人才容易幸福吧?那我是不是要变坏一点,让别人担心,才能像你那麽逍遥自在?」我边替他包紮,边碎念。
「……。」他只是沉默。
抬头才看见他眼底的愧疚,我反而笑了。
原来……让人担心是一种天分,是我怎麽学也学不来的,连他愧疚的眼神,都能让我担心那会造就另外一个烂摊子,只好赶紧一笑置之,摧毁他在心底盘算的鬼点子,无论那是什麽,都令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