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风劲,天光清盈。
萧瑟成风、隐隐挟一股刚劲锐利之气,在地势崎岖的雪月峰上刮卷如漩,翻掀遍地雪沫,如苍穹白云飘飞。那风中肃杀,彷佛呼应着雪月峰上今日今时、那绷人心弦的盛会──四方竞试。
自今日天色微明起,峰里便凝聚着一股令人凛然的气息,如有一股微妙张力揪悬着人心。众人来往奔走之间,面上少了昔有的爽朗与笑容,有的只是不容懈怠丝毫的紧张。
雪月峰那座七重楼塔後、平日里深深禁锁的密地,也为了这五年才一度的盛事,陡峭石阶让人扫去了厚重积雪,欢迎着峰里所有长老弟子。
峰顶上,是一座巍峨肃穆的天坛、以及坛前一座四方宽大的竞试台,四周辟成上台的陡阶。而天坛外与那竞试台同高的最上一阶置摆了五张锦椅,五座最中,一名白衣道人,雪纱遮面,肤白骨削,眉眼若水,教人莫辨男女,峰内大多数弟子眼生得紧、频频瞧看,然能落坐於最上之座,无疑是雪月峰掌门人。而他两侧,四方长老巫沧海、朱天凤、陆青羽、杜十方凛然而坐。
与天坛相对一侧,则是四坛弟子齐然列队守候之处。别说雪月峰多数弟子未曾看过掌门人,连瞧见这四方长老齐聚一堂的机会几乎屈指可数,众人莫不引长了颈首,往那天坛处瞅望去,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之上,更添几分兴奋盎然。
每坛派三人与试,在各坛伍列中排行最前,其余观战弟子则站在其後。天风呼呼,撩动着空气中一丝剑拔弩张的气氛。倏地,竞试台外远处一个门人沉沉敲动铜钟,响出开场的鸣声。
那雪纱覆面的掌门人缓缓自座上站起,朝前走了几步,面纱轻轻晃动,是他朗念出声:「各坛竞试弟子就四方之位。」
语出,每坛各三人脚步挪动,在雪地上摩娑出窸窣声响,每列弟子依自己所属之坛各往竞试台的东、南、西、北面之阶後成列。只见四方站定後,一个门人捧了一个签筒上前,筒中有四支签,掌门探出清臞削瘦的手,往那竹筒之中抽出一支,瞧看了签尾刻上的细字。
「西坛为首。」念毕,他再抽了一支。只见西坛弟子瞬间垮了脸色。时运不济、出师不利啊!
「北坛为次。」声落,他复抽出第三支,「东坛为三,南坛最末。」
东坛与南坛在竞试台外候战的弟子面上微微露出喜色,虽然不敢太张扬。而白清桐则是在掌门指到北坛之时,气息蓦地一屏,好似心里已是绷极的弦,又让人绞紧了几分。
「清桐,莫要紧张,平常心待之,发挥出你平日的水准,必有胜算。」顾长歌立在白清桐身後,温声宽抚道。
「谢谢师兄的鼓励。」白清桐对着顾长歌努力扯出一抹平时的笑容,可还是不难见得她有几分紧张。
「西北二坛,上竞试台。」只听得一旁司竞试之仪的门人拔了嗓门,朗声宣道。而掌门早已复位,在掩面雪纱之外,露出一双好整以暇待看好戏的水画眸眼。
白清桐踩上了眼前上竞试台的陡阶,握着长剑的右手微微颤着。
「师妹……加油啊!」尉迟律见她走上了竞试台,方有几分不自在地喊了声,到底是一个坛的,胜败相系,再者为竞试准备的这一个月来,他也多多少少发现了这师妹也不顶难相处。白清桐虽听见了,可到底已上了阶,不便再回头说些什麽,把尉迟律的激励收在心里,站上了竞试台。
西面,代表西坛第一个出战的弟子也来到了台上。
白清桐脚跟微提,足心虚立,待那赛钟一敲响,白清桐长剑上手、膝踝一倾,先攻为上,朝那西坛的对手冲刺而去。
锵!西坛弟子抬剑相抗,双剑在空中交击出清脆铿响。
两人身姿瞬动,彷佛磁石般吸引台下所有目光,随其攻势流转。一来、一往;一攻、一守,白清桐长剑轻灵,宛若化作一道银光般在对手周身来回流转,却是屡攻不入,反让对方主守之中偶来的攻势几度乱了节奏。
各坛在安排三人之序,传统多是最弱者打头阵、强者殿後这般依武艺先後的方式,如北坛杜十方所行,偏生此阵不利於率先出战的两坛。而西坛此回反其道而行,将三人中功力次之者置於首,也莫怪白清桐战得吃力。
只听得银光耀亮之间,台上一阵逐渐乱了序的脚步,半晌──白清桐长剑让人挑飞,落到了竞试台下,击出铿锵一声。
依竞试规则,头颈、心口等要害让对手剑锋直指者,便是败;长剑脱手,不能再战,亦是败。
「多谢师兄指教。」白清桐见自己失了剑,莫可奈何,双拳一抱,笑揖认败,笑中有几分惋惜。
「承让了,师妹。」西坛那位打头阵、辈分高於白清桐的弟子横臂作揖,露出谦让笑容,目送着白清桐走下竞试台,同时东坛列首的弟子步上了竞试台。
纵使东坛风气少拘於胜败,首战弟子尚与西坛留在台上的胜者二人实力伯仲之间,西坛弟子又方经一战,自是先败了下阵,东坛随後又被南坛所派出的弟子败下竞试台。南坛对竞试素来胜心之强,故派出的弟子乃坛内辈份最高的三位师兄姊,实力自是不可小觑。
刚踏上竞试台的南坛弟子不只败了前一位东坛弟子,更败了下一位替上的、西坛的第二位出战者。只见败者由西面踏下竞试台时──北面,尉迟律长剑在手,神色慵懒,踏着有几分散漫的脚步,登上竞试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