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之中,尽是一片不见光的幽冷。
尉迟律饮了那壶里的酒水,约半个时辰後,竟是四肢如焚、百骸若烧,心口似有万千只横利的兽爪刨抓,原以为是体内血毒又发,可在遽烈的疼痛之外,他隐隐察觉有异。
蚀心冰花毒发,他痛得宛若要给剜光五脏六腑,痛得他想晕都晕不过去。此回,在疼痛之外,尉迟律却隐约感觉,自己的思绪好似随着那疼痛袭来、几乎要给抽空。意识,一刻比一刻更稀薄,不消半晌──尉迟律晕了过去。
再度惊醒,是一道在地上摩娑而来的铁链声响,铿铿沙沙,好似便在这地底石窖的正上方,由远方、逐渐逼近,宛若一根针般砭刺入他耳中。
意识倏地惊明,尉迟律惶然自石地草堆上惊坐起,却觉精神无比清晰,好似自己深深睡了好长、好长的一觉,连日来,蚀心冰花的毒折磨得他睡不下、却也清醒不来。
可为何那每个时辰发作一次的花毒,竟未将自己痛醒……不对──
思及怪异,尉迟律探抚上心口,那个蚀心冰花侵蚀最遽之处,自中了毒後,那毒血气淤、筋脉紧绞之感,竟一夜消散无踪,好似先前被谁紧紧拧抓着的心脏,已被松了牵制。
尉迟律百转千思,思及昨夜那酒水的怪异、又思及自己现下心口的舒然。
莫不是──
心里略有了线索,他赶紧盘腿端坐,深深纳气、吐息,自丹田运起元功,感知体内真气沿脉而走,竟是一点阻碍也无──蚀心冰花的毒,竟解了?!
尉迟律心里惊喜同时,远方地牢铁口沉沉一开,那道自方才便在顶上巡梭的铁链声,随着一道脚步声,沙沙拖曳而入。尉迟律心里一时警戒起来,同时望见一旁石墙上怵目斑斑的血痕,猛地忆起时刻。
自己睡了多久了?!今日又是何日?掌门武决呢?思及此,他突地惶恐起来。
却闻耳边那道铁链沙沙曳地声,曳至近处,来到他伫立的石墙之外,一人粗鲁地拽开那平时送食用的小门,朝内粗声一喊:
「里面的,过来上铐!」尉迟律看着那小门开出的缝外,搁着手铐脚镣,心里狐疑起来,不肯轻易就范。
「作什麽?!」他隐怒低喝。
「送你见阎王了,还不快过来!」那人不耐烦地再沉喝一声,尽管里头关的是少数能够闯入雪月峰的刺客,因他早身中剧毒,即便是看牢的低微门人,也无何可惧。
尉迟律心一凛,知道自己将要受刑。可在义无反顾回到雪月峰那刻,这条命,便是弃不足惜了,只要他了结了最後牵挂的那件事──
「要我过去可以,我只有一个问题,我被关入几日了?」尉迟律压下浮躁的心思,喑哑沉声问。
「第六日啦!」那人不耐烦地答,一心只怕耽搁了行刑的时间,要让长老们怪罪,果真透过那小门,他看见囚犯拖着沉重的脚步走来,他赶紧抓起一旁的脚镣,在他双踝上落下冷冷的铁锁,「呵,你也真怪,死到临头,还关心自己被关了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