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大学,
若雪忙着兼家教打工、忙着参加社团、忙着课业…
不知不觉地过了快半年。
这些日子,她的感情始终维持空白。
每当有人问起她有无男友,
她总是回答「有」,那些想追求的人只好打退堂鼓。
她一直没有忘记白余仁,即使他不再对她温柔呵护。
有时若雪觉得自己很病态,
明明「分手」了,呵,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不联络」,
她却欺骗自己一切都还好好的。
「你哪里好了?快交个男朋友!」
「忘记情伤的最好最快方法,就是赶快开始另一段新恋情!」
知道事实的瑞塔总不忘提醒她,要她转移目标快快找个新对象。
「拜托,我又不像你那麽炙手可热!从新生训练就有超多学长在期待你…」
「你才奇货可居呢!」
可是,她就是不能。
不过,老天爷似乎不给若雪多余的时间伤感。
她的寒假比别人提早开始。
因为爸爸住院了。
感冒引起并发症肺炎,加上旧疾糖尿病跟高血压复发,
必须留在医院观察治疗。
听到爸爸被送去医院急诊的时候,
若雪简直快要崩溃!
虽然邻居陈伯伯打来学校告诉她没有立即危险,
可是她一颗心还是七上八下的。
在这世界上,她只剩下爸爸这个亲人。
虽说人生就是生老病死的过程,
但她不想面对,更害怕面对。
若雪每天都在医院里陪着爸爸,
医生说,至少得住个两星期以上,
老人家年纪大了,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才能恢复。
她趴在病床上看着爸爸,
爸爸看起来真的老了好多好多。
「若雪啊,你有没有去吃饭?身上有没有钱啊?」
「有啊。爸,你不用担心。」
纵使病痛缠身,父母总还是顾念着子女有无吃饱穿暖。
「爸,你有没有想吃什麽东西?我去买来给你。」
「咳…不用了。」
定时来量血压体温的护士推着小推车走了进来,
听到若雪说要出去立刻好心提醒她,
「小姐,你爸的状况还不是很稳定。」
「他现在需要有人陪在身边照顾,你看家里的人能不能来跟你轮班?」
「可是,我们家就只有我跟我爸。」
「那你要请看护吗?」
爸爸一听到要花钱请看护,连忙说不用。
若雪也说不用了,她还有几个愿意帮忙的好朋友。
等到爸爸吃完药睡着後,
若雪走到病房外的公用电话,
正想跟果果、瑞塔联络,却想起她们还没开始放寒假呢!
奕嘉也去外地上班了,知心的好友此时都不在她身边。
该怎麽办?
没关系,反正也没什麽非得要用要买的东西,
她自己一个人照顾爸爸就行了。
过几天,等爸爸的状况比较稳定,她就不必24小时随时待在医院。
经过医院的阅览室时,
若雪顺手地拿起了一本医学期刊翻阅。
到底是怎样莫名其妙的缘分?
她打开一翻,竟看到白余仁发表的文章。
上面还有一张小小的,他的照片。
当若雪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在公用电话旁,
拨了电话给他。
她明明知道,他早就调走了,拨了这通电话根本无益。
可是,她真的好想念他…
「喂,您好。请问找哪位?」
「我…」
若雪忘了会有人接电话,一时也想不起该说些什麽,
她只是因为冲动才按了电话号码。
「喂,小姐,请问您要找哪位?」
对方客气地再问了一次,她只好硬着头皮说,
「请问…白余仁先生…还在吗?」
「在呀!请稍等。」
白余仁…还在?
若雪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是说错了名字?
「喂,我是白余仁。」
若雪不敢出声,脑子里不断重复着他没有调走他没有调走…
「喂?」她还是没有说话,她说过不再打扰他的。
「喂,若雪,是你,对不对?」
「说话,若雪。」
他是怎麽知道的?
因为全世界只有她会打这种无聊不出声的电话给他?
「抱歉,打扰你了。」声音怎会如此沙哑?
若雪拼命地清了清喉咙,想让自己恢复正常。
「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在医院。」脑海里一片空白的她只能照实回答。
「你怎麽了?你还好吧?」
白余仁关心的口吻只是增添若雪的伤心。
可不可以,不要再对她那麽温柔?
「我没事,是我爸住院。还好,现在没事了。」
「给我病房号码,我过去看你。」
「我不在你们医院。」
「你又来了…你爸为什麽不住我们医院?」
「你为什麽不早点跟我说?」
什麽叫做「你又来了」?
这样他也可以生气?
「好,我知道那家医院。」
「你给我病房号码,我等下下班过去找你。」
「你有没有需要什麽东西?我帮你带过去。」
不要,什麽都不要。
现在若雪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关心。
关心,只会让她误会,他还在乎她。
「若雪?」
当白余仁出现在病房门口时,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再见到他。
「嘘…我爸刚睡着,我们去门口说。」
「这个要给你爸的,你爸爱喝茶吗?」白余仁把一罐茶叶交到了她的手上。
「若雪,是谁来了?」爸爸在病床上转了个身,似乎是被他们的说话声给吵醒了。
「伯父!您好,我是若雪的朋友。我来看您!」
「这罐茶叶给您喝!」
「喔,谢谢喔!谢谢你,不用麻烦带东西来啦!」
看着白余仁大方礼貌地跟爸爸寒暄着,若雪在一旁根本搭不上话。
「伯伯,您要好好休息喔!」
「好好好…年纪大了就是不中用,还要若雪来照顾我。」
「没关系啦!您放心,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当作是来休养就好了。」
「好好好…」
又不是医生,还真会安慰老年人啊!
不过,看爸爸的样子还挺开心的。
「伯伯,那你好好休息喔!我不吵您了,我先回去。」
白余仁说完对着若雪眨了一下眼睛,要她跟他出去。
「好好好…若雪,那你送一下你那个…」
「伯伯,我姓白!」
「好好…送一下白先生…」
「爸,我知道。那你躺一下,想睡就睡。」
「嗯。」
若雪帮爸爸盖好被子,调了一下吊点滴的管子,
才跟着白余仁走出了病房。
「谢谢你。」
「不用客气。」
两人就这麽站在医院的角落里。
眼前的白余仁好温柔,似曾相识的感觉全涌上了若雪的心头。
若雪还想着该说些什麽,白余仁却先开了口,
「若雪,你很年轻,很可爱,是个很好的女生。」
「但我不是一个好男人,我有缺点,只是你现在看不见。」
「我很老,我是工作狂,我是…」
没想到白余仁会忽然跟她说这些话,
他的意思也太明显,他还是在劝她要放手!
她不想听不想听不想听…全都是理由!全都是藉口!
「等你以後谈了很多次恋爱,回过头来想想只会觉得幼稚。」
「现在你真的太年轻,不够成熟。」
够了,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我幼稚?那你说,怎样才算成熟?」
「成熟…是一种很自然的行为,等你24、25岁就知道了…」
「可是,那时我已经秃头又中年发福,你不会喜欢我的。」
「而你,会有很多比我更好的选择。」
成熟竟然还有时间表?
他说的话会不会太敷衍?
他又怎麽可以帮别人决定要不要喜欢!
「你现在只是不甘愿。」
「因为你得不到,所以你更想要。」
「一旦有一天你得到,就觉得没什麽了。」
「人性就是如此。」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最後一句话彷佛五雷轰顶,把她推进了无底深渊。
这是什麽逻辑?
她,从没想过要得到什麽啊!
「仔细想想我们会认识,真的很夸张耶!你不觉得吗?」
听完他的话,若雪懂了,
他要说的还是他们不能在一起。
既然不能在一起,说那麽多理由要做什麽?
「呵呵,是啊!很夸张。」
若雪笑了起来,刻意地伪装自己成懂事的姿态,
她真的懂了。
在大人的世界里,感情不过是场游戏而已。
「说起来我们真的很有缘,原本我现在应该在台北。」
「不过交接事情太多,大概要忙到过年前才会结束。」
「还好,你打电话来我才接得到。」
「以後,你要多保重。」
说完,白余仁轻轻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曾经是那麽熟悉的温暖,难道再也不能属於她吗?
「可以,再抱紧一点吗?」
白余仁迟疑了一下,然後紧紧地抱着她。
若雪忽然觉得这次是真的要和他分开,
她心里好舍不得好舍不得…
「这是最後一次,」
接下来白余仁说的话,
过了那麽多年,她始终记得清清楚楚。
「若雪,我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