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若雪陪着爸爸回诊,
爸爸的视力复原良好,医生还恭喜她可以放心去读大学,
不用太牵挂爸爸的生活能力。
若雪忽然觉得心酸,连医生都知道她考上哪间大学了,
一直说关心她的白余仁呢?却从没问过。
到了星期五,一如之前约定,
若雪和瑞塔、果果一起相聚吃饭。
每件事都进行得十分顺利,每件事也都一步一步地完成。
为什麽白余仁就是非得要破坏这一切?
为什麽他要跟别人说她是他的乾妹妹?
原来他对她的感情,只是像兄妹一样的关系?
太可笑了。
对这段感情,
若雪有着太多的不甘愿。
天生不服输的个性更要她把事情弄清楚,
到底是香蕉还是芭乐?她就是要知道。
明知他还在气头上,
但应该还是会接她的电话吧?
加上距离开学报到的时间越来越接近了,
这次她是真的真的要远离这个城市,
那,是不是该在离开前见上一面?
「喂,请问白余仁先生在吗?」
「嗯。」好冷淡的口气,是表示他还在生气吗?
「你什麽时候有空?」
「要做什麽?」
「我要开学了,会离开这里一段日子。」
所以我很想见你!若雪在心里呐喊着,却没说出口。
「喔,你考上哪里?」他的语气总算舒缓一点,
可是当若雪说出她的新学校是哪一间时,
白余仁又抓狂了。
「你怎麽会填那间学校!?」
「不好吗?至少是国立大学,历史悠久…」
对他的怒意,她总是不解。不应该恭喜她吗?
「你怎麽没填北部的学校?」
「国立的填不到,私立的我爸不准我念。」
「是为了钱吗?总是会有办法的啊!而且你不是想念外文?」
「没办法,就是这样。」
「你的梦想呢?你不是跟我说过你的梦想?」
「不要再说了好不好?」
既成的事实何必再花时间讨论?若雪实在不想再说下去。
「那我又还能说什麽?」
「白余仁,你为什麽那麽介意我要读哪里?」
若雪真不懂他为何如此生气?
「你不知道,我要调走了吗?」他从没说过这件事,她又怎会知道?
「我要调去台北工作,等你开学我就会走。」
「嗯。」他要换工作地点跟她要读哪里,又有什麽关连?
最後,白余仁只抛下一句,
「我要去忙了。」
「等一下,我什麽时候可以去找你?」什麽都还没说清楚,他又要挂电话了?
「我不知道,若雪。我要去忙了。」
这样,是不是表示他不想再跟她见面?
这样,是表示结束吗?
为什麽?
为什麽?
为什麽?
别人开心地展开大学新鲜人的生活,
若雪却是带着这样的疑惑,
每天怀疑地问自己,为什麽?她到底哪里做错了?
开学後不到一个礼拜,
还等不及星期五下午的课上完,
若雪就赶忙地搭了最快的那班火车回家。
但她没有直接回去,
而是到了白余仁工作的医院楼下,等他。
其实,她根本没有把握他在不在。
但她就是傻傻地,想要再见他一面。
那怕只是看见他远远的背影也好。
不,光是看见还不足够,
她有好多事情想问清楚,他们之间为什麽会变成如此?
若雪忍着泪,在一楼门诊大厅的公用电话打给白余仁。
「我是夏若雪,我在医院外的公车站牌等你。」
「不见不散。」说完她立刻挂上电话。
不是生气,而是害怕被他拒绝。
若雪慢步踱向急诊出口,告诉自己千万不要流泪。
她不是来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也不是要学连续剧女主角狠心报复把事情弄得众人皆知。
呵,但或许大家早知道她这个乾妹妹了?若雪不禁对自己苦笑着。
看着手表,她不知道会等到何时。
等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等到白余仁骑着那台黑色摩托车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上车。」他顺手递给了她一顶安全帽。
白余仁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
「穿那麽短的裙子?」
不好看吗?
她为了见他,特地穿了件连身裙,一头笔直的长发烫起了大大的波浪。
他却只注意到裙子的长度?
他没看到她的改变吗?她努力地要当个漂亮成熟的女人啊!
一路上,若雪侧坐着,膝上披着的是白余仁身上的外套。
她知道,他是怕她裙子短坐机车会走光。
可他什麽都不肯对她说。
她也只能从身後轻轻地抱着他。
他们多久没见了?
还能这样抱着他多久?
若雪不敢想下去,她对自己说过无论如何都不能哭的。
白余仁载着她到了那家牛肉面店。
若雪忍不住想起他们初见面时的情景,
景物依旧,人也没变,可是感觉怎麽…改变了?
「开学了?」
「嗯。」
「大学生活很精彩吧?」
「有没有很多男生追你?交了几个男朋友?」
就像朋友间的闲聊问题,若雪听了却是万分刺痛。
可是,她不想让他发现她的伤心。
如果因此而哭,他更会觉得她幼稚吧!
她只能故做镇定地回答他,
「是啊,有学长约吃饭,也有别系男生约舞会的舞伴。」
「可是,我还没决定要跟谁交往。」
说完若雪故意盯着他看,但却发现他的脸上浮现了笑容?
笑容!他是在替她开心吗?
难道他一点都不在乎她要跟别人交往了?
放在眼前的面,她一口也吃不下去。
坐在对面的白余仁似乎也是胡乱地吃了几口就自顾自地去结帐了。
步向店门外,夜晚已经来临,天上只有几颗稀落的星星。
彼此的沈默更让若雪觉得孤独。
吃完饭就结束了吗?不!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他说。
「我同学说,有个地方可以看满天的星星。」
「在哪里?」
「在河堤公园附近。」还记得吗?那是我们曾一起去过的地方。
「你穿裙子不方便坐摩托车。」
「不然,换我骑车载你?」
「你会骑摩托车?」
白余仁把钥匙交给了若雪,两人戴上安全帽後,
若雪稳稳地把机车发动,往公园方向骑去。
停在红绿灯时,
旁边停了一台摩托车,刚好也是女生载男生。
但别人是甜蜜地有说有笑,他们却是不发一语。
此时白余仁忽然默默地从身後轻轻地拥抱着她,头轻靠在她的身後。
那对情侣还对他们笑了一下。
如果时间能就此停止,该有多好?
沿着同学说的那条路,若雪越骑路却越暗。
暗到她无法确认是否迷路…哎,路痴症又发作了!
真糟糕,她只好停在路边想把车子掉头。
「迷路了?」若雪真不知该说些什麽。
「换我骑车。这条路也太暗了,很危险。」
「你同学说的是什麽地方啊?」
「她说就顺着河堤公园对面的小路骑上去,很多人都会去那里看星星。」
「不过,不适合情侣去。」
「为什麽?」
「因为传说情侣去那里看星星,一定会分手。」
「你相信这种传说?」
「你呢?你相信吗?」
如果,他们不是情侣,去看星星又不会怎样。
如果他觉得他们是,那麽他还要跟她去吗?
可是白余仁什麽都没有回答,
他只是拉着她的手,让她再抱紧一点。
河堤公园的那间茶坊今天没有开。
少了灯光,少了喝茶的客人,
唯一没有缺席的是依旧漂亮的夜景。
白余仁独自走到了河堤旁,若雪也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夏若雪,好好去享受你的大学生活。」
「尽可能多交一些男朋友,当然这对你来说不是问题。」
怎麽他一开口又是说这个?
刚刚已经在面店说过一次了,到底要说几次?说够了没?
还以为两人可以静下心来好好谈一谈,
若雪发现自己真是想得太天真了!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麽随便的女生吗?」
若雪动怒了,她再也无法忍受。
如果不能在一起,为什麽要说这样的话气她?
那她也来乱说啊,看他会不会生气!
「我就是很随便,当初才会愿意在路上被你搭讪啊。」
「嘿,你不要太认真耶!不就是玩玩?」
「你放心,我不会死缠烂打。」
「夏若雪,你不用刻意说这种话。」
白余仁似乎对她忽然转变的态度感到疑惑,
太好了,要故意这样说话,你才会有反应吗?
「将来,你会认识很多很好的男生,你会感激我。」
这句话,彻底伤透她的心。
为什麽要感激你?
为什麽…不是你?
若雪心里真的好痛好痛,但表面上仍要装作若无其事,
还要顾做镇定地回答他,
「哈哈…我认识的男生很多啊!」
「而且,我没跟你说,其实我交过蛮多男朋友?」
「我想想,我第一次还是国中毕业时发生的。」
「跟谁?你男朋友?」
怪了,白余仁竟好奇地追问着她,
但在黑夜里,若雪看不见白余仁的表情。
你终於生气了?吃醋了吗?
你明明是在乎我的啊!为什麽要说那些话来伤害我?
她只好继续编织着谎言,
「不是,是我的国中老师。毕业他带我们出去玩过夜。」
「老师?你怎麽会!你会不会太夸张了?」
终於听见他一丝丝的怒气,
明明还在乎她,
又为什麽要把她推开?
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她越说越夸张,
「我也不知道,反正那天喝醉,就这麽发生了。」
谎言说完,白余仁没有再问下去,
因为他竟抛下若雪,转身独自骑车离去。
看见他消失的背影,
若雪应该要感到开心,这场爱情闹剧,终於到此结束。
但是把一个女孩独自留在黑漆漆的公园里,这样无情的男人,
为什麽她还是会为他伤心?
若雪孤伶伶地走出公园,
却发现白余仁把车停在不远处,等着。
不,她不要这样结束,他一定也不想就这麽散了!
当她走近後,白余仁拿了安全帽给她。
她等着他开口问,或者只要说句话都好,
她会告诉他,说刚刚一切都是故意气他说的谎话,
其实她真的…很爱…
可是,他却什麽话都没说。
她也只能一派轻松地对他说,
「还以为你走了呢,」
「载我去公车站,谢罗。」
也许就是这样的男人,
注定要让她用一生的时间去,
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