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挺拔的背影协同寨主一并离去,香苗微醺地眨眨眼,耳边听到一旁妇人们的低语才回过神来,白皙的脸上泛出淡淡的霞红。
她举步来到床榻边,发现寨夫人正打量着自己。
「夫人,香苗替您号脉。」
寨夫人慢慢地举起手,香苗自腰袋中取出一条细纱绢附在她枯槁的手上,指尖搭上手腕静静地感受着脉动。
「你叫香苗吗?咳咳!真是位年轻的大夫……」
收回手,香苗从药箱中拿出银针包,俐落地扎了两支在寨夫人的手上。看她咳得厉害,才喘几口气就咳得像是窒息,香苗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还请问夫人这种情况多久了?」
「两个月余。」身旁的妇人答话,她们望着夫人,每个人眼中都写着担忧。
香苗蹙起眉头,这病拖得是有些太久了!
「夫人您面色苍黄,又久咳不止,这并非严重的风寒,而是一种疟疾。」
见周遭的人都茫茫然,甚至有些人稍微退後深怕受染,香苗见此垂下眼,思索着如何表达。
「这病是由禽类身上转染给您,并不会传染给其他人,」她看有些人眼底划过一丝放心後续道:「表面上虽和风寒无异,可这病拖得越久,医治的机率就越低。」
这席话让在场的妇人心情瞬间跌到谷底,有些还转过身去拭泪,香苗话毕便低着头回想医书上的资料,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忽然一股微弱的力量轻拉她的衣袖,见寨夫人语气艰困地道:「我还有……救吗?」
面对病患问的这个问题,香苗眼眶泛酸不知该点头或摇头。她亦不给寨夫人太大的期望,就连她也没把握能医好,若是诚实地说出来,就怕病患的精神状况会影响病情急转直下。
香苗的神情寨夫人都看在眼底,她只是扯出一抹苦笑,轻轻放开抓着衣袖的手。
「我……本是富豪之女,被掳上寨後家人怀疑……我的清白便放消息说我死了。当初会嫁给我家……那口子咳!全是见他一片痴心,咳咳!如今仍然不……变。」为了自己不顾身体奔波的相公,就算他是弑人无数的山寨主,她也觉得幸福。
无奈自己的这副破躯壳,让她没办法陪这男人走完一辈子。
就在寨夫人叹息着悲伤时,她的手被一双微凉的手握住,香苗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语气坚定地道:「请夫人相信香苗,我会用尽全力不辜负夫人对寨主的一往情深!」
望着眼前这小ㄚ头的眼,里头迸出点点金光,让寨夫人心中重新燃起一股希望。
*****
虽说是没把握,香苗还是倾尽自己的所学。她细长的手指再次搭上夫人枯黄的手腕,闭上眼静静地听着脉搏,四周的妇女也不敢大声呼吸,就怕打扰这位名闻遐迩的女神医。
拜托,一点点就好……给这位爱着她丈夫、愿意为她牺牲的丈夫机会好吗?
盯着这年纪不及自己、非亲非故的,却设法想救她的少女,寨夫人替香苗的善良感到心暖。
瞬地睁开眼,香苗抽出腰间袋中的银针,准确无误地扎入。一针、两针……
寨夫人的手臂像只刺蝟般,原本阴郁在胸口的压力像大石被击碎般,抑不住口中的腥甜,她吐出一口污血。
「夫人!」
「快来人啊!夫人吐血了!」
帐外的寨主一听到妻子吐血,一个箭步想冲进来,却被白逸单手挡在帐幕前,双脚像钉在地板上怎麽也挪不了半步。
「快放开我!海凝在吐血啊!」
山寨内的其他壮汉看着那位感觉瘦弱不堪一击的男子,他居然单手就能把壮如虎的寨主拉住,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小子,你如果再不放开我,老子就跟你拚了!」
看寨主激动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身边的大汉们纷纷朝白逸劝说着。
「您就放寨主大人进去吧?」
「是啊!他也是关心夫人……」
「快放我进去!」寨主不断挣扎着,但不论他如何想办法抽回手或使尽力气推白逸,他依旧不动如山。
柳逸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俊美无涛的脸孔让在场的男子也一阵心悸,可随後回神又感觉自己飘在云端轻飘飘的。
「寨主请有点耐心,吐血在医病的过程中是常见的事,诸位大小也莫见怪。」
吐血是小事!?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那张笑脸却甚麽话也吐不出来。
白逸笑咪咪地望着这群山贼,凡人总是有有趣的地方,他悄悄解了寨主身上的定身术,负着手踱到他面前。
「刚刚所提起的花灯,寨主可是言而有信?」
被他那张脸迷得有些失魂,寨主回过神猛烈点头,「是、是的!还敢问恩人你要的花灯是?」
白逸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不仔细看还真像只狐狸。
「『夜盏灯』,寨主可听闻过?」
听到这花灯的词,在场的大人全倒吸了一口气。
这灯可是当今的圣物啊!每年元宵花灯节才会取出的灯,传闻不必火就能够自行发亮,亮度还是寻常花灯的三倍!
这麽样的宝物都是皇宫在保管的,居然要寨主去窃取如此珍贵、难以得手的东西,众人看白逸的眼神趋向鄙夷和厌恶。
「寨主也可以拒绝,不过尊夫人的命……」负在身後的手悄悄一转,打断了香苗扎在寨夫人臂上的一枚银针,顿时让她吐血吐得更凶。
帐内的香苗见此脸色一暗,迅速取出三只银针扎上,才让寨夫人吐血的情形趋缓。
听到帐中妇人们的喊叫和哭声,寨主的心都揪疼了。
「是用花灯换夫人的命,还是我立刻带白大夫下山不叨扰你们夫妻『最後』的相处时光,寨主意下如何呢?」
「杀了你、再逼白大夫将夫人治好!兄弟们,上吧!」寨主身後其中一名壮汉跳出来吆喝,紧接着一群山贼抄起刀棍就准备朝白逸招呼过来。
只是淡淡一笑,空气中忽地出现青白的冷光,每个人的颈上缠绕粗细不一的青藤且逐渐勒紧,刀棍掉落在地的声音和此起彼落的哀嚎,寨主盯着这幕不敢置信,刹那便明白身旁这位公子并非寻常人。
「恩人,放了我这群兄弟吧!他们只是出於善心,那灯我会想办法夺来的,放了他们吧!」
白逸置始至终都维持一贯的笑容,手腕轻转冷光随逝去,放了被束缚的人们,他的笑让寨主打了一阵莫名的寒颤。
可就在下一瞬白逸脸色骤变,看眼前宛如神明的男子蓦然收了所有笑容,寨主也是一怔。
白逸觑一眼帐篷,面色凝重地冷下声道:「待医好後送她下山,若有丝毫的损伤,本仙定血洗此寨。」
他最後的话让寨主心一檩,仿似有只手掐住他的心脉那般,连忙颔首。
再次看了帐子一眼,白逸不顾众人惊愕的目光、腾起周遭仙气正欲旋身离去,似乎想起什麽他望向瞠大眼的寨主,面色肃穆道:「元宵夜,将夜盏灯送至她那。」
不待寨主回神应话,白逸便旋身离去,留下在场呆滞愕然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