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透的巨大紫冰玉石里,一名阖着眼的女子正屈着身困在玉石的中心位置,青墨的衣裳上有乾涸的血迹,洁净的额上有个刺目的靛紫色神印,双眸的眼角处有微微的红痕在闪烁。
云芷瞅着那张熟悉的脸庞,那张脸是她这上千年来在沉睡中不曾忘却的轮廓──
轰隆!
茶悠初入紫冰玉石的能量不稳,有不少戾气向外泄去,和外头攻击的人相互呼应,冰宫越来越不牢固。
陌沂稍稍稳回心神,手腕翻转腾出一道电光向玉石释去,想加固开始摇晃的封印。
一股凤火迅速的打断他的动作,云芷退开他的胸膛直起身子,稳住脚步後用戴着赤光的金眸瞪着他。
「陌沂,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吗?」
盯着站在他眼前只欠一魂的云芷,虽缺了那一块魂魄,她的凤火的确是恢复不少,燃上他袖摆的火焰不但没有熄灭反而像是有生命般往上延烧。
「救你。」
金瞳中红光一眼,云芷咬牙怒道:「谁要你多事?瘴疠的封固千年前受创,本神心护苍生甘愿做为封印,你凭什麽拉……」
她看向越来越不透明的紫冰玉石,里头的女孩模样也越发不清晰。
「阿芷,她的存在会要胁到三界。」陌沂淡淡的道。
打从知道茶悠的出生,他就有消灭的想法,如今让她来作为封印瘴疠的基石,莫不是件好事。
云芷当然懂他的想法,陌沂算是她从小看护到大的,他比她自己还要心系众生,可玉石中的人……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我的亲生女儿被你永远封在石头里!?」
茶悠,是她在被封印前生下的孩子。
她和夕髅魔君的亲生女儿,带着纯净仙气同时也带有致阴魔性的儿胎。
当她知道自己有了孩子的瞬间,也明白这生命未来会遭到天庭与魔界的迫害,於是她将刚出生的茶悠神格拔去,寄托在极乐林苑的一只夭折树精婴孩身上,由妖精一族代为抚养。
「你真的要留下她?」
那日,句芒神君对抱着婴孩的她问道。
「咱活了上万年,看尽生老病死,当这孩子来到我怀里我才明白,」她逗弄着眨着一双金眸的小小婴儿微笑,「原来生命的出生是如此让人喜悦。」
看着脸上映着母性光辉的云芷,句芒有再多话都吞进肚子、摇头朝天傻笑。
有句芒的帮助,云芷将茶悠安顿在极乐林苑,可她前脚才刚离开极乐林苑,就听闻封印瘴疠、极恶妖物的冰宫受到攻击。
她带着红缨枪立刻驾凤赶往冰宫,最後却成了抑制戾气的封印石。
「她本就不该存在。」
陌沂这话让她呆怔了下,金眸里的红焰忽地闪灭。
「陌沂,她还是个孩子,不应该遭受封印的痛苦。」本是该她承受的,不该茶悠来代替她承担。
陌沂目光投向玉石,从茶悠进入到封印开始他心底一处就在泛着疼,他一直认为是沂竹还未泯灭的魂体在作祟,可如今成功将云芷拉出封印,他没有半点喜悦,只有越积越厚的忧伤。
「自拆魂魄当时,我的一魂寄存在茶悠身上,自然也和她一同长大。」云芷双眼漫出薄薄的水雾,「陌沂,你对她也是有情的吧!」
握紧的右手泄漏帝尊的情绪,异色的双瞳在云芷的提点下不再平静。
「来不及的。」他盯着逐渐崩落的冰宫墙垣,茶悠正在与紫冰玉石融合,现在是封印最弱的时刻,耳边传来妖兽的嘶吼,听起来十分骇人。
没有云芷的魂魄护体,茶悠额间的靛紫魔印越发明显,玉石就像块海绵疯狂的向她吸收能量来抑制瘴疠与妖物,整座冰宫就在崩落和复原中不断重复。
外头那人的攻击出现短暂的停顿,陌沂眯起眼却感受到有股热能从身後袭卷而来。
「阿芷!」
云芷周身被凤火围绕,脚步稳健的朝紫冰玉石行去,陌沂腾起电光想伸手去握住她的手腕,却因她侧颜投来的视线停住动作。
那是几乎被红焰给吞噬的眼眸,金色的流光已经消失无踪,赤色的神印闪着璀璨的光芒……
凤凰之子,神女慑人的气势让陌沂一下子失了神。
「我要救她,救我的孩子。」
掌中的烈焰变成双拳大的火球,发出的热度连祭台上的冰砖都融成大滩水洼,火球映出的光是炙热的白色,过往只要碰上这颗火球的魔物便立刻化为灰烬。
望着玉石中的茶悠,云芷露出绝美的笑靥。
「孩子,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在火球碰上玉石的那一刹发出刺眼的光辉,想上前阻止的陌沂只抓到一缕空气,连云芷的衣摆都没碰着就看着她被玉石吸进去。
「该死!」他重重捶向冰砖石面,冰石板上蓦然出现巨大的裂缝和破碎的冰粒。
紫冰玉石就像着了火的大火球,燃着云芷的凤火让人看不清里头的情形。
可在玉石里,是寂静的无尽黑暗。
茶悠阖着眼感受力量的流失,额间的炽热又不至於让她虚脱。
她感觉有股从未感觉过的能量在体内流转,强大却也难受,就像某日在沂竹的竹轩里清醒时那样。
「咯咯咯咯咯……」
诡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法睁眼的她只好侧耳开口:「是谁在那?」
「小姑娘,你亦神非神、亦魔非魔,奴家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呢!」
从周遭传入耳里的媚骨嗓音让茶悠忍不住蹙起眉头,她现在应该身处在玉石中,那这道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
像是听得到她心中所想,那道声音悠悠地道:「奴家就是这颗玉石,吸了云芷那货上千年的仙力奴家自然有了意识,这回换成你了吗?」
彷佛对茶悠有着极大的好奇心,玉石的声音凑离她近些,似乎是在观察她。
被人打量的感觉本来就不太好,更何况是在看不见对方的黑暗中,茶悠不悦地踢弄手脚,可感觉就像漂浮在空中完全摸不着东西。
「你看不见也碰不着奴家的,因为你就处在奴家体内呀!」这样地说法让茶悠冷不防的起鸡皮疙瘩,又听玉石继续道:「原来你就是她的孩子啊!」
「你说我是谁?」
茶悠对玉石突如其来的这番话有些纳闷,难道它知道她的亲生父母是谁?
「咦?小姑娘你不知道吗?」
难道她该知道吗?茶悠在心中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呐呐,这就让奴家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