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关上的门后,岑语脱力地坐到了地上。在一阵情绪激动之后,他感觉自己几乎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过了半天,勉强算是缓过来了的岑语突然发现,刚才拿来抽打羿云的那件衣服不知什么时候被对方拿走了。一想到一门之隔的卧室里的那个异类生物正拿着他的衣服,总觉得他一定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想到这里,他迅速地爬了起来,然后轻轻地打开门向外面偷偷地看去。
“你如果想观赏我演示某种不正派的行为的话,我是不会拒绝的哦!”两只正支着下颌的手中紧紧地抓着岑语的衣服,蹲在门外,与他的视线保持平行的羿云如此笑眯眯地说道。
“砰!”的一声,门再次被岑语重重地拍上。
岑语在自己心中大声地声明着自己绝对没有想要看的念头。因为没人听得到他的心声,所以他的声明可是说是难得一见的理直气壮,并带着满满的嚣张。虽然考虑到羿云的不同寻常之处的话,也不是没有被听到可能性。不过,岑语可不记得那只生物什么时候又回归到人类的行列里来了。
听着浴室里传出“哗啦”的水声,在门外的羿云懒散地躺倒在地上,把岑语的衣服高高的抛弃,任其在自由地在空中摊开,飘落在他的脸上。呼吸着空气的同时让夹杂其中的岑语的味道浸染自己的鼻腔与肺腑,羿云茫然地思绪飘向了远方。
“体味,间接接触,或是其它的目的,真的值得那么在意吗?”羿云一边发着呆,一边喃喃自语,“不会觉得无法理解么,竟会有人被这些东西所吸引?嘻嘻,果然很奇怪啊!”
懒洋洋地躺着的羿云,并不在意答案,他只是通过思考这些问题来打发时间。
“说起来,不论是谁都好,与我相遇的这些人我是一个都不理解哪!”岑语的那件上衣仍然盖在他的脸上,“知道了他们放弃生命的理由,却不能理解他们的行为。不可思议的感觉,嘻嘻!岑语也是哦!超奇怪的呢!”
羿云不停地说着,并不介意是否有人在听他说话,直到一阵声响传入他的耳中。听到浴室的门把手转动的“吧嗒”声,羿云掀起盖在脸上的上衣的一角,向浴室的门的方向看去。
随着门的开启,浴室里一片氤氲的水汽连同暖黄的灯光一起流泻进亮着白炽灯的房间里,悄悄地在空气中消融。
随手关掉了浴室里的灯,岑语一边擦着头发上的水迹,一边迈进自己的房间。皮肤因为水温而染上了一层浅淡的粉红,被水浸湿后的头发服帖柔顺,带着黑亮的色泽,与之前的那一头杂乱的毛发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此时的岑语就像是一颗沾着露水的鲜美果实,就算已经知道其味道酸涩得难以下咽,还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尝一口。
羿云欣赏着少年洗浴后特有的风情,毫不掩饰此刻他眼里升起的逗弄之心。不过,在看到岑语那一身看上去十分软滑舒适,但却包得严严实实的纯黑色睡衣后却极小声地“啐(qi)”了一下。
岑语没注意到羿云的郁闷,不过却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那是一双很漂亮,很迷人的眼睛,不过不知为什么,就像是自意识深处传来的不安般,每次看到都会觉得烦躁。更可恨的是,虽然并不完全明白现在对方弯弯的眼眸中所表达出来的意图,但是那种与猫逗弄着被困在掌下,无法逃脱的老鼠时无异的眼神让他很不爽。所以,他走过去直接一脚踩在了羿云的胸口上。
羿云或许真的突然变成受虐狂了,之前总是轻易躲过各种突袭的他,竟然乖乖地任由岑语践踏。他盯着岑语的脸,嘴角勾起了一抹可疑的笑意。也许他是从岑语的表情里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不过也可能仅仅是因为不正常的受虐心理得到了满足的关系。
这触感!岑语的感叹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是他还是压下了自己激动的情绪。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在他内心世界里喊出了声后,马上就假正紧地顿了顿,然后很虚伪,也很心虚地以平淡的语气在心中缓缓续道,挺不错的。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灯泡,装模作样地想着,白色的光芒很圣洁,脚下却悄悄多碾了几下。
早就知道对方心里想着什么的羿云,很天真很纯洁地微笑着说道:“只要你想,其实我不介意与你多进行一些接触哦!”
至于这天真纯洁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心思就不是其他人能够知道的了。比如说此刻的岑语,就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一脸平淡地想走到床边坐下。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感到不幸,岑语才刚走开两步,就意外想通了羿云那句话里的弦外之音。虽然刚才踩上去的感觉又滑又有弹性,十分的舒服,但他可绝对没有想要与羿云进行任何深层次物理性“接触”的打算。
“去洗澡。”岑语现在可真是怯也,惧也,心虚也,忐忑不安之下踢了羿云一脚,别扭地下达了命令。
不过,岑语这一转身,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把羿云美好的身材全部收到眼底,尤其是从髋骨沿着小腹向下延伸的两条斜线让他既不敢多看,却又偏偏移不开眼睛。于是,这位无法静下心来的少年埋怨地想着,明明不是低腰裤,还拉的这么低。
羿云很得意,而且还把这份得意全都表现在了脸上。让岑语很嫉妒的是,即使如此,那张堆满笑容的脸始终是很吸引人的。因为心情好,所以羿云很听话地作着洗澡的准备。不过,他是在浴室的门外,岑语的房间里,脱的衣服。
岑语本来想说些什么来着,可对方既然没有羞耻心,那么他也就没有必要啰嗦了。虽然他不太确定自己没有开口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感到疲倦了,还是突然产生了观察这个同年龄,同性别,几乎是同类的生物的身体的兴趣?
尽管是男性的身体,但没有引起岑语任何的不适。就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儿的开心,毕竟眼前的这个男孩怎么说也算得上美少年一只。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没有任何瑕疵,配上形状漂亮的肌肉,几乎可以当成艺术品来欣赏了。当然,前提是这只诡异的生物能够像雕像一样安静。
当羿云的手放到了裤子上时,他微微眯起了眼睛——这只人形生物不像是有穿内裤的样子,似乎很值得一看。
可惜,两秒之后,他失望了。
“想看的话,可以直说哦!”一直对身后的视线免疫的羿云突然转身,对着他坏坏地笑着。
“咳,我完全不理解你想要表达的意思。”岑语继续假正经,同时用眼睛偷瞄某只人型生物。
“嘻嘻!”羿云没有回应他,开始动手扒掉底裤。
原本趴在床上,双手支颐的岑语看到羿云的动作后,直接面朝下扑倒在被子。
“我说羿云,虽然你没有廉耻心是你的自由,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不会感到介意。”他没有抬头,只是让闷闷的声音从脸与被子以及床垫紧贴着的狭小缝隙中传出。
“所以呢?”羿云微笑着问,同时摆脱了衣物的束缚,让身体自由地与空气相接触。
“所以请你滚进浴室里去!”岑语抬头瞄了一眼,随后他的头再次重重地砸床单上,“好吧,这已经没有意义了。”
本来岑语已经不打算再搭理羿云了,不过听到他蹭来蹭去的声响,发现对方似乎有借这个不穿衣服的机会地来充分展示自己的身体的打算后,只能用疲乏的声音说道:“不要再继续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了,快点儿去洗澡。”
羿云微笑着回答:“好啊!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我不反对哦!”
在转过头,走进浴室的那一瞬间,羿云眼中闪过一丝恶作剧似的笑意。
“进去了。”岑语平淡没有起伏的声音这么说着。
他说的是已然发生的事实,却也同时带着一丝不明的意味。
发了一会呆后,岑语爬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准备把它们全扔到洗衣机里去转上几圈。自己的换洗衣物也差不多该洗了了。为了省水省电,那就顺便把他的衣服也放在一起洗好了。只是顺便而已,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低垂着眼帘,一脸疲态的岑语如此对自己说着。岑语把衣服全抱进堆放衣物的篮子里,然后抱着篮子走出了房间。
“我洗完了哦,岑语!”
羿云出来后,看到的是仍旧趴在床上的岑语。不过,地上的衣服似乎全都失踪了。不管他转眼就把这些抛离脑后,直接扑到了床上。
“会感冒的。”
虽然是室内,但在冬天不着一丝一缕,就算当事人没有感觉,旁观者也开始觉得冷了。于是,不幸与某人型生物共处一室的岑语抱起棉被,直接压在羿云身上。
“感觉有点儿重哦,岑语。”
不理会某人型生物的抱怨,少年搓了搓男孩的后背与脚踝,很干燥,但是没有泥垢。
“你真的洗过了吗?”
“洗过了哦!”
“冷水?”岑语注意到羿云的体温比进入浴室之前更低了。
“对啊,是冷水没错哦!”
岑语揉了揉额角,顺便抓了抓羿云的头发,很干燥。他很确定羿云没有带浴巾进去,那他是怎么弄干的?
“岑语啊,你再摸下去我就要怀疑你是在占我便宜了哦!不,或者该说,是故意在勾动我的邪念呢,嘻嘻!”
羿云坏坏地笑着,似假换真地说了这么一句。眸光微转,注意到岑语的僵硬,趁机翻身压倒了他。
“我没有洗过澡,或我不是人类,你觉得那个可能性更高点儿呢?”
岑语没有回答,伸手撑开他的近在咫尺的脸,坐了起来。
“睡衣在那里的左下方倒数第二格。”岑语指了指衣柜的方向,同时拉过被子包住自己的身体。
仰靠在枕头上的岑语发了一会儿呆,因为很冷,所以他现在不怎么想动。发现有什么东西在视线的角落处晃动着,他眨了眨眼后,确定了那是羿云的脚。
一丝不挂的男孩趴在被子上专注地观察着缩在被子里的少年,对透过墙壁与窗户钻进来的逼人寒气完全没有反应,两只脚还一直悠闲地荡来荡去。他有听到岑语之前说的关于睡衣的话,但是他却像是没听懂般盯着少年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宽宽的背,窄窄的腰,挺翘的臀部,以及优美的线条,如果不考虑性别的话,挺有吸引力的。岑语晃了一下神,随后又马上清醒了。他没注意到,羿云脸上的笑容有加深的迹象。比起这些,岑语更烦恼的是他之前所表现出来的善意被忽视了,是说的太简洁了吗?
没办法,岑语只好再次提醒:“你可以借用我的睡衣。”
“真可惜哪,我没有穿睡衣的习惯呢,而且,夜晚是难得的回归自然的时间不是么?”羿云很大方地送了一个笑容给岑语,同时拒绝了他的好意。
“你真的不会冷吗?”
“我对气温可不是一般的迟钝哦!”
岑语一时间感到无言以对,只好选择了沉默。
现在离睡觉的时间其实还早得很,平时他都是通过浏览网页来消磨时光的。不过因为多了一个羿云,隐私不能得到保障的他感到做什么都不自在,于是干脆就躺在床上发呆,顺便和羿云玩互瞪游戏。
“你把我的衣服拿去洗了对吧?”羿云突然问道。
“嗯!”岑语点了下头,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嘻嘻,那么应该溶化的差不多了哪!”
“嗯?”岑语疑惑地看着羿云。
“你等会儿去看看就知道了哦!”羿云故作神秘的卖关子。
岑语刚想说什么,就被一阵尖锐的响声引走了注意力——衣服洗好了,该烘干了。
羿云一脸期待地看着从外面走进房间里的岑语,就等着对方开口。
“怎么样?溶化了吧?对吧,对吧?”显然,岑语沉默不语的习惯都是对不管对谁的耐心来说都是一场及其严峻的考验,所以羿云投降了。
“嗯。”岑语平淡地对羿云的疑问予以了肯定。同时,他在心里暗想,不管再发生任何事,他都不会觉得惊讶了,大概。
从刚才开始就觉得异常的疲惫,现在终于到了极限,钻进被子后,岑语就闭上眼准备睡了。虽然衣服到第二天才折会变皱,虽然灯还没有关,虽然某个赤条条的男孩还趴在他的被子上,但他真的没有任何精力去管了。
大约是凌晨二、三点左右之后,岑语被手腕上传来的冰凉的感觉给弄醒了。睁开眼,灯已经关了。揉了揉腥松的睡眼,借助月光与街灯,他勉强看清了房间里的情况。床脚边的篮子里放着叠好的衣服,应该是羿云做的。为此,他对羿云的印象稍微改观了。而手腕上传来的异样感觉是羿云握着他的手,在其上轻轻摩挲,并不时的落下轻吻。
羿云并没有和他共盖一床被子,而是侧卧在被子上,全身上下依然没有半点遮盖。
“怎么了?”岑语疑惑地问。
“有疤痕呢,虽然看样子就知道当初的伤口很浅,但是我看得出来你真的尝试过割腕哦!”
“嗯,怕痛,所以失败了。”
“嘻嘻!其实,力道不足并不是主要原因哦!错误的是方向呢,横着割,就算划破了血管,还是很容易愈合的哪!”
“所以,应该划一道纵向的切口?”
“正是如此哦,岑语很聪明嘛!”
“所以,你是想看我用正确方法演示一遍?”岑语的语气里透出一丝烦躁。
羿云像一只可爱的宠物似的用力地点头。岑语直接给了他一记头槌作为回应。
羿云揉了揉被撞疼的后脑勺,然后抬起头来,一脸认真地看着岑语说:“如果你的生命将会结束的话,让我见证其过程,好吗?”
岑语一时之间无法回答这个近乎于告白,却又诡异无比的问题,所以只能板着脸,呆呆地看着对方。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哦!”羿云看到对方的沉默,直接将其解释为默默地认可,“嘻嘻!岑语的死亡过程哪,真是期待呢!”
岑语突然变得异常的沉默,几乎连呼吸的声音都停止了。虽然岑语经常会气得说不话来,但这种完全的寂静却是他的怒火彻底占据了所有的理智时的征兆。
“这么期待的话,不如你自己死死看好了!”岑语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狠狠地掐住了羿云的脖子。
羿云眨了眨眼,微笑着歪了歪头,丝毫不受掐在脖子上的那双手的影响。
“虽然这样也会导致窒息,不过手法不对的话效率也就高不到哪去了哦!”羿云一边对岑语进行着教导,一边示范起了正确动作。
“唔!”岑语很快就感到了由于缺氧所带来的无力感,在即将失去意识前,那双手离开了。同时,羿云也从他的手里挣脱了出来。
羿云一脸的轻松随意,微笑着对岑语说:“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嘛!虽然我喜欢看别人死掉,不过我可没有杀人的爱好哦!”
“而且,比起让对方窒息,我还是比较喜欢直接弄断颈骨呢,嘻嘻!”不知想到了什么,羿云爽朗的笑容一下子变得阴森恐怖起来。
被吓到的岑语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两个人仿佛都睡着了一般,一时间静默无语。
“哪,我很认真地再问你一遍哦!”羿云平躺在被褥上,看着天花板,突然开口,“一定要让我看着你死去,好吗?”
岑语沉默了很久了,久到几乎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才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