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所謂不知 — 所謂不知-04

赖天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和楼书宁合得来,他比较觉得他们明明八字相克,却被孽缘绑在一起。不然,这个城市那麽大,怎麽他就是会遇到楼书宁?他可从来没有在公司那一区之外遇见过凤文歆。

当赖天峖於大好休假日不在家里睡觉而决定一个人到动物园闲晃,并且於蹬羚的栏杆前遇上同样拿着霜淇淋的楼书宁时,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近日到庙里上一趟香,驱逐恶运,扭转孽缘—虽然他得承认,看到楼书宁在言语上吃鳖总让他觉得愉快。

动物园那麽大,怎麽他就是可以遇上楼书宁呢?

赖天峖心不在焉地想,人家说所谓孽缘是因为前世种下的因,而得到这一世的果报,那楼书宁一定是前世犯下滔天大罪,才会屡屡遇上自己。

楼书宁显然也看见了赖天峖。他以若无其事的语调,面无表情地向赖天峖说:

「嗨。」

「嗨。」赖天峖皮笑肉不笑地回应,「真巧啊楼书宁,你今天脖子很健康喔。」

「因为我的脖子已经对你产生抗体。」

「莫非这是一种性暗示?」

「不好意思,我不懂你们火星的性暗示是怎麽一回事。」

楼书宁认真反击的模样逗乐了赖天峖,他噗哧一笑,反问:「难道你就懂得地球的性暗示是怎麽回事?」

楼书宁胀红了脸,只憋出一句:「……你真的很惹人嫌。」

「是吗?」赖天峖说着往下一处栅栏移动。由於对话尚未结束,楼书宁很自然地跟上他的脚步。赖天峖续道:「但,我开始怀疑你其实在喜欢我了。」

楼书宁不屑道:「你怎会产生此种妄想?」

「因为啊,」赖天峖啃了一口霜淇淋甜筒,「你说得多讨厌我似的,但你从来没有拒绝与我相处,这样我当然会怀疑你在说反话。我刚想通这一点时,可是吓出一身冷汗呢。」

「你闭嘴,你就是如此令人不快!」

「那你干嘛走在我旁边?还跟我聊天?」

楼书宁嫌恶地回答:「因为我要留下来让你不愉快。」

赖天峖哈哈大笑,「楼书宁,不可贬低自己的娱乐效果,我现在发现我太喜欢跟你相处了。准许你喜欢我,谢恩吧。」

楼书宁并不说话,只是抬脚往赖天峖的脚背踩过去,被对方避开之後,他不死心地拉住赖天峖的手臂,再接再厉,换脚再踩。

赖天峖这次并不闪躲,只是抬手按在楼书宁的肩上,「你靠我太近了。」

楼书宁顿感到一阵肉麻,他往後弹开两步,防备地问:「那又怎麽样?」

「不怎麽样,」赖天峖吃下最後一口甜桶,甩手说道:「想告诉你小心你的冰,上面有你的口水,可别碰到我的衣服,除非你要献吻——我警告你不准用霜淇淋扔人现在连小学生都知道这种基本礼貌!」

「我当然不会把食物浪费在火星人身上。」楼书宁大口吃掉剩下的冰,凶狠地说:「我只会献上我的十指,对你的脖子!」

「摸脖子好色,」赖天峖的语调充满鄙视,「噢我真是害怕~~」

「你闭嘴!」

赖天峖勾起了笑,「好吧,我闭嘴。」

对话突然结束,楼书宁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吊在那里,暗自决定再也不要和火星人说话。

他们陷入沉默,但仍像来往多年的朋友般并肩而走,并且将头近近凑着,一起在昆虫馆内草叶枯枝满布的小箱子前,艰难地寻找箱子里的绿色住客。

「楼书宁。」赖天峖在无人的萤火虫间,突然开口。

「什麽?」

「一起追凤文歆吧,我们公平竞争。」

闻言,楼书宁奇怪地瞪他一眼,道:「我不是同志。」

赖天峖嗤笑,「你就嘴硬吧。」

「如果我更血气方刚一点,现在可能会揍你一顿。」

「揍我也不能拉直你,还是别白费力气。」

楼书宁露出受不了的表情,「赖天峖,你真是不可理喻。」

「胆小鬼,」赖天峖睨着楼书宁,语气是温和的,神情却是挑衅的,「等我哪天追到凤文歆,我会嘲笑你的。」

「……学长有喜欢的人了,你别进去搅和。」

「凭什麽他有喜欢的人我就要放弃?不管那人是谁,至少现在他们并没有在一起。」

楼书宁敛了眉间,没有吭声。

赖天峖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率先踏出萤火虫间,若无其事道:「接下来,我们去看狮子吧。」

因为赖天峖的用词是「我们」,而且楼书宁觉得此时离开颇有输给赖天峖的感觉,因此他们依然走在一起,沿着参观步道前进。

「等一下,我要买虾饼,你吃吗?」

「赖天峖,你刚才已经吃过冰了。」

「那又怎麽样?来动物园要做的事情不就是健行、被动物看还有边走边吃吗?」

「难道你就没有更可爱的理由吗?」

「请举例一个『单身男人在大好假日独自前往动物园的可爱理由』,我会赏你一块虾饼。」

「我不要虾饼。难道就不能是纯粹因为喜欢动物所以来吗?」

「噢楼书宁,你真是、」

「我不想听。」

「我是要称赞你。」

楼书宁横了对方一眼,「不必了,我担心等一下失手将你推下河马的水池。」

赖天峖点点头,「那好吧。」他还是递了虾饼过去,而楼书宁也从善如流地取了一片。他们和平地走过河马水池,并且慢慢地往园区出入口走。

突然间,赖天峖停下脚步,然後一把扣住楼书宁的手腕,拖着他闪身至路旁的一个视线死角,「这边风景不错,我们停一下吧。」赖天峖将他推到身後,目光盯着道路的另一端。

那里走来一个人,面容英俊,服仪端正,带着书卷气息。那人一面走,一面四处张望着,像是在找寻什麽。

赖天峖盯着那个人,觉得胸口既闷又难受,心情百感交杂,难以形容,他可是不想再遇上那个人了。

待来人终於走远,赖天峖调适过自己的心情和表情後,转身准备面对楼书宁对於他突如其来举动的任何疑问,却见楼书宁握住左腕上的平安符,面色发白,身体绷得死紧,一瞬间,赖天峖以为他将要昏倒,因此赶紧扶握住他的手臂,问:「怎麽了?」

楼书宁没有回答,身体也依然没有放松,他维持原来的姿态闭上眼睛,额际浮上一层薄汗。赖天峖一手扶着楼书宁,另一手从口袋掏出纸巾,按上楼书宁额侧。

纸巾才要滑动,楼书宁一把扣住了赖天峖的手腕。楼书宁抓扣的落点偏上方,因此整个拇指按在赖天峖的掌心上,楼书宁的手很冷。

赖天峖又问了一次,「你怎麽了?」

「我有一点……头晕。」

「要不要找个地方先坐下?没想到你比看起来的还虚弱。」

楼书宁摇摇头,「这样可以,等一下就好。」

楼书宁这麽说着,没有放开赖天峖的手。

赖天峖任他握着自己的手,稍微靠上前去,替楼书宁挡风,「身体不好就别在这种冷天吃冰了,去医院吗?还是我叫文哥来?」

楼书宁还是摇头。

赖天峖顿了下,视线扫过楼书宁发冷的手,又问:「会冷吗?」

这次,楼书宁迟疑许久,才轻轻嗯了声。

赖天峖左右看了下,发现近处实在没有更遮风的地方了,所以他叹了口气,说道:「你赚到了。」接着将楼书宁抱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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