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雨聲(完) — Chapter 3-5

说不上是什麽心态,但自那天之後,雨音每天早晨都会去找蓝宇谦一起练跑,而後者虽然奇怪,倒也没反对,似是根本不在意身边多了一个人。

也许她该高兴的吧,至少现在的他已经容许她的靠近,而不像之前一样将她拒之门外。

是啊,她该高兴的,可是为什麽愈是接近他,心底那份空虚感,反而愈来愈重了呢?

明明就在他身边,她却比先前感受到更加深厚的隔膜,更加感受到那堵墙的牢不可破。这一切,到底是为什麽……

她不断地问着自己,却始终找不到答案。时间一天天过去,学界比赛也在逐渐逼近,大抵也因为这个原因,教练最近的训练菜单愈来愈可怕,惹得莫柏安等人哀嚎连连,却也不敢有什麽意见。

相比抓住一切空隙吵嘴的纪雅言和莫柏安,雨音倒是适应得颇快,只是在田径队日益加重的练习下,她愈来愈难安排自己的时间,而这也间接导致她直到一月中的时候,才终於成功抽空到书局去买老师要求的数学习题。

作为女生,雨音的数学头脑意外地好,十一月的期中考甚至拿到了八十二的高分,也因此引来了数学老师的注意,一下子成了老师的新宠儿。

他们班的数学老师向来严格,总是板着一张脸,不少低年级的学生都很怕他。但这样的一位老先生,却对雨音赞不绝口,直说以前教过她的老师太没眼光。

虽然不知真心或假意,但整个年级里,几乎每个人都祝贺过她,她一一收下,但只有她自己清楚,成为数学老师的宠儿这件事有多痛苦。

其实她真的不是天才,她只是在逻辑上稍为有一点天份,又比普通学生努力一些,如此便得到眼高於顶的数学老师的「青睐」,她着实无奈。

可是她再无奈,也改变不了数学老师看上她的事实。於是她只好浪费她宝贵的周末时间,在田径队的加强训练过後,跑到书局去买老师说的补充习作。

原本拿了习题就要去付钱了,但当她经过新书专柜,看到那个「Space强势回归,成名作《你,看见了吗》感动再版」的标语,她竟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

她知道,如果她够聪明的话,她该马上去付帐,然後赶回家做她的作业;可是看着那一列书的封面,她却怎麽也移不开视线,最後像是受到牵引一般,伸手拿起了那本书。

原本只是随手翻翻,但连她自己都没预料到的是,从翻开第一页起,她便像停不下来一般,一页接一页地看下去。

虽然被归类在旅游摄影,但那本书其实算是散文类,满满的文字,风景照只能算是插图。可是从来就不算太喜欢文字的她却深受吸引,欲罢不能地翻了一页又一页。

文章不长,她却彷佛能感受到那人字里行间的感情。分明是活泼风趣的文风,但她愈读下去,却愈觉得悲哀。

透过那一篇又一篇的短文及风景照,雨音觉得自己似乎看懂了什麽。虽然作者一直刻意在表现他的豁达乐观,但在他的心底,似乎有些未曾放开的事物……

「好看吗?」

整个人沉浸在书海之中,忽听旁边突然传来的问句,雨音一惊,差点没把手中的书跌到地上。

好不容易把书固定在自己怀里,她抬眸一看,下一秒便是一愣。

说话的人颇为高挑,在女生中算是很突出了,即使是将近160的雨音,也必须微微仰头才能直视她。女生身後拖着一个行李箱,加上还架在鼻梁上未脱下来的墨镜,俨然一副刚从国外回来的样子。

平心而论,这女生的装扮其实很普通,UNIQLO出品的T恤,最简单的无花纹贴身牛仔长裤,头发好好地藏在一顶花色普通的鸭舌帽里,除了那副挡住了她半边脸的墨镜外,她的衣着可说是毫无特别之处。

但单单这样望着她,雨音便感受到一种由内而外的清爽感散发出来,让人不自觉地注视她。

然後毫无预警地,雨音想起了季诗诗。

在她和李岚希爆发冲突、离开西陆之前,季诗诗可说是四年级的学生里,最受注目的一个。看着眼前的女生,雨音就忍不住回想起当时人人都把她当偶像的季诗诗。但很快地她就发现了,那是不一样的。

季诗诗确实有几分实力,但她之所以在学生中广受欢迎,她的外貌占了很大的比分;而看着这个女生,雨音莫名有种直觉,就算她整张脸都是疤痕,仅仅靠着她的气质,她也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只看现在的情况就知道了,明明她还戴着墨镜,但雨音已经看到,书局里好几个男生都偷偷看了这边好几遍,甚至有个男店员还一头撞到了书架上。

而且,如果说季诗诗的美是张扬的话,那这女生可谓美得非常内敛。季诗诗手段再高明,还是有小部份女生因嫉妒而对她心生不满,可是整家书店里,完全没人向这边投来这样的眼神。

这个女生身上,似乎有一种无以言明的魅力,无论男女,都无法对她产生厌恶的心情。

忽地觉得这想法有些熟悉,但她还未及深究,便因对方的呼唤而回过神:

「哈罗?安安,有听到我说话吗?」

女生边说边把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雨音微怔,下意识地後退一步,再望过去,却只见女生带些歉意地一笑:

「抱歉,吓到你了吗?我只是看你那麽入迷,好奇这本书是不是真的那麽好看……对不起喔。」

闻言,她赶紧摇头,也不再去想一堆有的没的,组织了一下词句,这才回答对方的问题:「我只是觉得……作者似乎很矛盾。我想他应该有些什麽挣扎,才会让他同时拥有遗憾和满足这两种情绪……」

她还想说下去,但看见女生的神情,她终於只是呐呐闭上嘴巴。

见她不说话,女生大抵也明白是自己吓到对方了,於是她微勾嘴角,再度牵起一个浅笑,但在雨音看来,相较之前,这笑容似乎带了几分牵强。

「竟然能看出这麽多,你好厉害。」

「……那个……」你怎麽了?

她想这麽问,但她的话才说到一半,女生就匆匆告别,以几近落荒以逃的姿态,拖着行李箱离开了书局。

只留下她一个人捧着书站在原地,也留下了她的满心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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