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要说那麽一番话?
这个问题,要是放到蓝宇谦面前去问,大概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毕竟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看到雨音转身时不经意间露出的微红眼眶,他竟就心软了?
乍见到好友和雨音一起坐在游乐场的时候,他是生气的。眼神无法骗人,即使相隔一段距离,他也能看出雨音眼底深藏的感情,也由此回想起她初入学那天,司徒对她的评价,
无可否认,自从雨音加入田径队,看着她一天天不懈地练习,他心里对她的反感减少了不只一星半点。虽然後来因为两人兄妹的流言传开而让两人关系再度後退,但他还是有留意她在田径队的表现,她的努力,他一一看在眼内,大概也正因如此,在看到游乐场那一幕的时候,他才会彻底失控。
因为,曾经有个人,也是如此背弃了他的期望,虽然理由不同,却在他心上留下了再深刻不过的伤痕……
窗外的雨始终不断──据天文预报所言,这场雨大约会下一整个星期,连带田径队的训练时间都缩短了。
他看着雨水撞上玻璃窗而後又缓缓落下的痕迹许久,终於抓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钥匙。
待雨音从房间里出来,玄关那双属於宇谦的跑鞋已经不见了。
雨音知道,他又去跑步了。
那个人对跑步的执念,就算把田径队所有人加起来,大概也比不上他。仅仅是下雨,怎麽可能让他停止练习?
虽然并不了解这份执念从何而来,但她其实并不怪他。即使他的言词多有伤人之处,但就像蓝恒和司徒说的,归根究底,他也不过是执着罢了。
来到客厅,雨音难得没急着到厨房去弄早餐,而是走到落地窗前,观望那连绵不断的细雨。
这一看就看了十多分钟,而在这段时间里,雨音眸里的神色不断变换,最终才慢慢沉淀下来。
拿起一直握在手上的手机,她拨出了那个早就纪录在通讯录里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没等那边说上一句话,她已先声夺人:
「对不起。」
「……」对方一阵沉默,末了才流出了一声轻叹:「决定了吗?」
声音微微沙哑,还带着大哭过後的虚弱,语调间虽隐隐有着遗憾,却没有丝毫责怪。雨音听着那样的嗓音,不禁一阵难受。不仅为着那过份明显的沙哑,也为自己将要出口的话。
「思颖学姐……」她有些不忍,但还是坚持着说了下去,「我会跑下去的,但不是为了你。」
「……」
『对你而言,真正的梦想是什麽?』
想起蓝宇谦对她说的话,还有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她闭上眼睛,藏在雨幕後的脸庞上竟是一片恬然。
「真正的梦想,不该是依附着别人完成的东西。」
包括季诗诗、江思颖和她在内,她们全都错了。
梦想并不是看着别人去完成的东西;不是求别人延续的东西;更不是能帮着别人完成的东西。它只能靠自己实现,就算看似不可能,它也是只有你拥有、也只有你能让它成真。
「跑步对我来说别具意义,不能为任何人左右……包括你。」
怎麽会到现在才发现呢?
跑步,可是她人生最重要的一个里程碑啊。她的新人生,正是从这里开始的不是吗?
司徒启发了她,司徒鼓励了她,司徒激动了她……但如果她无意,又怎可能走到现在这一步?
她背过身靠着玻璃,沿着水痕缓缓坐了下来。
「……对你来说也该是如此,不是吗?」
在挂线之前,雨音听见了,江思颖来不及掩饰的短促哽咽。她对此有些无奈,却也知道这是无可避免的。
自己的话对她也许残忍,却也是她唯一的出路。她的梦想一直都在,没有人能取代她来完成,更没有资格。
而江思颖,不过是被那份绝望掩盖了。
「宇谦哥……」
手里还握着刚断线不久的手机,她喃喃念着那人的名字,摇了摇头。
她以为他看透了自己,但被看透的人,又何止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