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季诗诗,雨音不可说不惊讶。事实上,季诗诗从未和她提及会等她放学这件事!
她快步走向季诗诗,却没留意到,从季诗诗出现那一刻开始,正在不远处收拾整理的司徒神色便倏然沉了下来,甚至向来喜怒不形於色的蓝宇谦都微不可察地皱起了眉。
「诗诗,你怎麽会来?」
「呵呵,雨音你第一次参加田径队的训练,我当然要来关心一下啊。」
季诗诗的微笑一如既往,但雨音看着她,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所以回答得有些敷衍。不过季诗诗显然也不怎麽专心,因此并没有对此表达出任何意见。两个女生就这样各怀心思地聊着,直到道了再见,雨音还是搞不太清楚季诗诗特地跑来找她的理由。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还在思考这个问题,连带和宇谦在一起的尴尬也冲淡了不少。要不是宇谦先开口的话,这段路程大概会以彻底的沉默告终。
「……你最近是不是跟季诗诗走得很近?」
乍听到这问句,雨音其实有点回不过神来。毕竟和她走在一起的人可是蓝宇谦,先别说他讨厌自己这件事,依他沉默寡言的个性,怎也不似会主动搭话的人吧?
因着这份诧异,明明只是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她却愣了十多秒才想起该怎麽答覆。
「呃?是啊。」
宇谦沉默了一会儿,才再度出声,语气竟比刚才更低沉。
「那女人不好惹,你不要跟她靠太近。」
雨音蹙起眉,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放学时,季诗诗那个美好得近乎不真实的笑容。
心底浮起一丝不安,但基於对朋友的维护,她还是鼓起勇气辩驳:
「我觉得诗诗她人很好……她也跟我提过你们有些误会,宇谦哥,你是不是应该──」
宇谦盯着她,不言不语。在那样的眼神下,雨音顿住话头,讪然合上了嘴巴。
「走吧。」见她安静下来,他说道。
这时他的声音已回复一贯的淡然,彷佛刚刚的交谈根本没有存在过一般。
谈话就这样不了了之,但一闪而过的那份不安,就这样在她心底扎根,再也没有离开过。
***
日子一天天地过,雨音和宇谦之间又回到了过往的相处模式,唯一不同的是,每次田径队训练後,两人都会一起回家,不再像之前一般,明明身处同一个家却毫无交集。
那天的对话彷佛不复存在,就算在学校里,雨音跟季诗诗的关系也是愈来愈好,一切似乎安好无虞。但非常偶尔地,雨音和季诗诗聊天,总会感到哪里不太自然,却总说不上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这种情况已经重覆了好几遍,每回都会让雨音的心情变得很糟糕。而直到好几天以後,她才终於找到了那个可能的原因。
「雨音?」
季诗诗叫她,似乎有点奇怪於她突然站在原地。她又往後方看了几眼,这才重新迈开脚步,追上已离她好几步远的季诗诗。
「没事,我想我眼花了。」她朝好友笑笑,心里却很明白,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最近只要她和季诗诗走在一起,总有种被别人紧盯着的感觉,原先以为自己的错觉,但那感觉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她也就多留心了些,这才发现那道目光的主人竟是同班的李岚希。
对於这个女生,雨音是有些印象的。但并不是因为她多麽出众,相反地,她在班上非常安静,安静到其他同学常常都会忘记她的存在。
这样的一个人,雨音却总忍不住去关注她。一方面是因为刚入学时和李岚希迎面相撞的「意外」,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李岚希常常让她想起了自己。
李岚希就像是她的镜子,她过去的镜子。透过李岚希,她似乎总是能看见孤儿院里,那个闪闪缩缩的自己。
虽然一点都不想再想起那些记忆,但对於和自己那麽相像的一个人,她却怎麽也无法做到全然无视。
只是她没想到,在自己悄悄关注李岚希的同时,李岚希也在看着她,甚至还跟踪自己。
她想不明白她为什麽要这麽做,但得知跟着自己的人是李岚希後,她便不怎麽害怕了。
虽然有点莫名,但她就是相信,那个人绝不会伤害自己……
──她原本是这麽想的。
但当学校里关於她和宇谦的流言日益增多,她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
毫无真凭实据,仅凭着一份直觉而相信李岚希的她,是不是有点太傻了?
可是,不管她再怎麽怀疑,也已经来不及了。俗语说,谣言止於智者,但却没有人告诉她,当那个谣言有一半和事实并无出入的时候,该如何是好?
事实上,这甚至比子虚乌有的谣言更可怕,因为你无法否认那一半的事实,而别人就会紧咬着这点不放,直把你缠得崩溃。
「听说B班的蓝雨音是蓝学长的妹妹呢。难怪,明明刚刚转学进来,却进了田径队。说不定她根本没通过考核,只是靠着蓝学长而进队的吧?」
初听到这种流言时,雨音实在很想大笑。和她关系那麽差的蓝宇谦,怎麽可能为了她开小灶?这些同学的想像力也未免太丰富了些。
虽然她这麽想着,但不明内情的学生还是占了大多数,而流言也就愈传愈夸张。只是从教室出来去个洗手间,沿路都能听到不少窃窃私语。她一再告诉自己不要在乎这些声音,但心情还是好不起来。
而更悲惨的是,这些流言也传到了她那哥哥的耳中,而他似乎认定这是她自己散播出去的。
「我已经说过了,就算你做些什麽,我都不可能接受你。那些莫名其妙的谣言就是你该承受的後果,我不会管,只希望你以後别因为这种无聊事而影响到我。」
想起三天以前,宇谦对自己说出的这一番话,她就忍不住苦笑。
自他第一次对自己说话以来,这好像是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但她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因为这天以後,两人原先稍有缓和的关系再降冰点,即使放学时还是会一起走,但相比之前的淡然,现在的蓝宇谦总是用冷酷的表情面对她,几乎把她整个人冻成了一支冰棍。
完全无法理解他的喜怒无常,但对於他发怒的理由,雨音多少是明白的。
也许在其他方面,蓝宇谦对她可以有一定程度的容忍;但横在他们中间那堵名为「兄妹」的墙,却由始至终都没有被拆毁过。
在两兄妹的沉默不语中,谣言事件的热潮一度达上了巅峰,直到新的八卦在年级里流传起来,这场风波才算揭了过去,只是间中,还是会在走廊上听见他人的窃窃私语。
雨音只能庆幸,不管流言再怎麽变化,总有那麽几个人,一直相信着她。
「雨音怎麽可能是那种人?难不成进个校队还得先报备袓宗十八代?无聊。」纪雅言如是说,而莫柏安难得没吐槽,反倒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雨音甚至以为事情就这样过了,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把她所以为的安宁,在一瞬间全数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