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夜
黑崎一护记得这种感觉。
第一次尝试吸血的时候,他也曾被这种奇妙的,不可思议的恐惧感所紧紧包围。像是透过一层水雾去观望外面的世界,他仍旧保有自己的思维与认知,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但是力量源源不断地从四肢的每个角落流转而过,仿佛不论一护想要做什麽,想要怎麽做,都能够轻易地实现。那令一护感觉到恐惧的无所不能的傲慢,从心脏里满满的溢了出来。
他感觉到什麽东西撞到了身体上,但是却丝毫造不成任何创伤,简直就像是不自量力的蝼蚁妄想扳倒大象一般,一护冷哼了一声。那三个不值一提的渣滓,拼死地想要欺骗自我面前所站着的还是刚才那个不堪一击的敌人,简直可笑。
他站在当地一动不动,却像是已经张开了天罗地网的蜘蛛,只默默地等待着出击的瞬间。在黑暗中深棕色的眼瞳像是怪物一般发着冷冽的光,令人胆寒。
强者的威压,恍若有形的巨岩一般,向四面八方沉重地蔓延开去。
将那少年手里紧抓着的游戏机踩碎的瞬间,布置在走廊里的幻象便一瞬间退散了。果然不出预料的,在楼梯间那放置着一个已经残碎的空间转换器。
朽木白哉除下沾染着血迹的手套抛在地上,默念着追踪的法术,细细地抚摸转换器,想要找寻任何一缕残存的法力,好让他知晓这帮愚蠢的老鼠究竟把黑崎一护给转移到哪里去了。
“…哈、哈啊哈哈…”喷出一口血来,月岛嘶哑着咽喉冷笑起来。但这一笑牵动了伤口,
他忍不住又复咳嗽了起来,胸腔因为运动而一阵剧痛,让他不禁大脑一片发黑。
“…晚了。”
月岛嘶哑着,愉快地轻声说道,“那小子…哈哈哈,早已经死了。”
找寻不得的男人站直了身,漆黑的瞳孔深处酝起了一星杀气。姿势优雅地一翻手,软瘫匍匐在地上的月岛便被迫在空中像个断线木偶似的吊起身子。对於失血过多的他来说这姿势无异於掐断大脑供氧,一时间月岛剧烈地眩晕了起来。
“蓝染给了你们什麽?”
男人冰冷的声音直奔重点,但这却是个月岛意料之外的问题。
虽然已经处在目前这种受制於人的状态下,但他也不蠢,稍微思量一下,也能知道在吸血鬼的城市里保存着圣银这种可笑的事情中意味着什麽。
“谁知道呢。”吐出口腔里的一颗牙,月岛冷笑着回答道。千百年已经没几个活人见过圣银,据说就连最强吸血鬼也无法抗拒的最强武器,人类所保存的只有些断简残片跟经过渲染的英雄事蹟。折损了队伍里的数人,才好不容易偷来的圣银,或许会成为他向最强吸血鬼世界复仇的最强武器。
这数百年来,终於他能够杀死那个人,这样的畅快之情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朽木白哉微微眯起眼来审视着月岛冷笑的脸,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就凭你是没办法用那玩意对付她的。”
男人的声音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你是见到了蓝染动手,才知道那东西对你有用的吧?”
“——你既然都知道了,还留着我的命做什麽?”月岛歪着脸裂开牙问道,“你不是——很担心那个小子吗?”
“…”白哉的嘴角微微一扬,月岛意料之中地笔直摔在了地上,他发出了一声沉闷的痛哼。
“不杀你,是为了你已故的母亲。就凭你们几个,是杀不死他的。”那男人淡然回答道,“就算是我,也办不到。”
那个词比什麽刀剑都要尖锐,刺入月岛的心的瞬间,他恶狠狠地嘶吼道:“她不是我母亲!!”
但是朽木白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伏在同伴的屍体之中,月岛独自忍受着痛苦咆哮着。
黑箱的咒术一瞬间解开了,一护享受了一番那三个伤痕累累的敌人惶恐的视线,然後赤手空拳夺下他们的武器,再赤手空拳将他们撕碎。
鲜血涂抹在身上的灼烧的感觉,令人心情畅快。
似乎没有什麽比这更加令人快乐的事情了。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着,咆哮着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只是不经打的几个小虫子,就能令人如此快乐,假如…他用舌尖湿润着因为高温而乾裂的嘴唇,啊,假如是那个人的话…
朽木白哉的身影,出现得比料想中还要快。
一护盘腿坐在血泊中,抬头望见那个男人的身影的瞬间,便觉得强烈的喜悦之情席卷了全身。
那男人穿着雪白的衬衫,一头黑发一丝不乱地束在脑後,宛如前来赴宴的贵客一般出现在门口。一护望着他的脸,模模糊糊地能够感觉到,那男人望着他的表情跟以往不同。
白哉的视线匆匆地往横七竖八的肢体残片上一扫,再度回到一护的脸上来。
一护感觉到这狂喜令浑身都颤抖了起来,渴求着把眼前的男人也撕成碎片的冲动塞满了整个大脑,这令一护感觉到惊慌。
不行。
这不行。
不能对他——要停下来,现在必须要——
罔顾内心深处自己的大喊大叫,一护却後脚一蹬地,便径直向那男人扑过去。距离虽然相距数百米,但是能力全开的血族一瞬便已到达了眼前。
一护还记得第一次失控的时候,自己甚至看不清白哉的动作就已经被他瞬间拿下。而现在他却能看得一清二楚。白哉毫无拖泥带水的战斗姿势漂亮俐落,一退一进之间都蕴藏着无数後手,似乎每一步都经过了精密的思考与计算,不但让一护毫无进攻的破绽,还步步紧逼,彻底打乱了一护的进攻节奏。
毫无动摇的漆黑的眼眸,却似乎透过了一切,笔直地盯紧了被牢牢禁锢在一护身体深处的那个惶恐的自我。
那一瞬,男人浑身的杀气陡然柔和了下来,他的嘴唇轻轻蠕动了起来。
要说什麽?
内心的一护充满了期待,然而他的身体却像是感觉到了恐惧一般猛地要抽开身拉开距离。但是不知为何,那一瞬间——确实只有一瞬间,他的身体不听使唤地僵住了。但是那一瞬间对於胜败来说,已经足够了。
从男人的指尖跳出来的泛着金光的网状咒符像是蛇一般缠上了一护,将他整个人紧紧裹住。一护怒吼一声,想要挣扎,但是越挣扎绳索却困得越紧,最终他只能以弯曲的虾仁形状萎困在地,恼怒地弹着身子却再扭动不了了。
“——你这个骗子!!”
『一护』在白哉的脚下像个野兽一般怒吼道,“骗子!”
男人弯下腰来凝视着他发亮的眼,被束缚不得自由的烦躁令一护恨不得咬上那张冷淡的脸,但是他拼命凑过身子也没法缩短距离,让他只能气恼地呜呜乱叫唤。
“这世上每个人都是骗子,”白哉回答道,“也包括你,黑崎一护。但即便如此,我不是你
的敌人。”
『一护』冷哼了一声。
男人冰冷的手指让他感觉到不适,但是因为被捆着,他也挣扎不得。
白哉用手指将他发丝上的脏物拂去,又细细地帮他抚顺乱七八糟的发脚。『一护』为这种贴近的动作感觉到毛骨悚然,拼命想要甩动脑袋避开,却没法让开。
“我不是你的敌人。”
男人再度这麽说道,轻抚着他的脑袋,反复再重复。
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了下来,『一护』不再挣扎,而是默无声息地伏在地上,一双眼静静地瞅着他的眼。
男人的手指不可思议地令人感觉到安宁,一护能够感觉到心脏逐渐地平复下来。刚才过分使用地四肢松弛下来的时候,神经末梢沉重得让他抬不起一根手指头。
“已经没关系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就像是如水的月光一般笼住他的神智,轻柔地摇晃着,“睡吧,一切都明天再说。”
昏昏欲睡的疲劳感潮水一般地涌了上来,『一护』摇了摇头,想要抵抗男人话语的魔力,但是支撑不了一刻,便意识到自己已经难以睁开双眼,只想要沉沉睡去。
随後静谧的安宁抓取了他的全部意识,不论是外面的那个『他』,还是里面的他,都陷入
了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