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夜
感觉到大脑深处一阵剧烈的抽痛,一护睁开了眼。
浑身都感觉到僵硬无力,但意外的并没有那麽难受跟疼痛。他眨了眨眼,缓缓地从胸口呼出一口气来,继而“那个夜晚”的记忆便迅速地浮现在了脑海里。
……原来我并没有死去吗。
所在的房间虽然毫无印象,但因为整体的色调与布局都明显的能让人感知是医院的病房而让一
护感觉到奇妙的安心感。十五年的人生,还有无数没有开始梦想的事情与无数已经开始梦想还没有做到的事情,一护不论如何也不想就这样毫无道理的终结。
房间的窗帘紧紧地拉着,外面一丝光也没有透进来,看不出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只有床头的一盏灯亮着温暖而不刺眼的光。一护凝视着那映亮了黑暗的光芒好一阵子,等待着因为长久昏迷而不太听使唤的肢体逐渐恢复知觉,慢慢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
然後他便听见了门被轻轻拉开的声音。
虽然这种感觉有点滑稽,但那确实是黑崎一护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时的想法。
在黑暗中自带光线登场的英雄似的,随着踏进房间来的瞬间便打开了墙边的灯。然後在一护被突然明亮起来的光线给晃了眼的时间里,就已经走到了他的床边,端端正正地坐在仿佛专属於他的宝座上了。
虽然说是宝座,其实也就是单纯的旋转椅。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微微後仰交叠着双手,妥善地将修长的腿安置在能够舒适伸展的方向的这种坐姿,确实带着某种奇妙的尊贵气质。
——不过就算这麽做,穿着白大褂也就是医生吧?
所谓的宝座当然也就是看视使用的位置,虽然一切都显得理所当然,但是一护仍旧本能地、像是某种直觉令他感觉到这种压迫感一般,令他不禁眯起眼睛来望向那个男性。
虽然容貌上感觉非常年轻,但是漆黑的眼眸却显得洗练而深沉。搭配上足以登上模特杂志封面的脸颊,以及非常清楚一护在疑惑地打量着他,也毫不避让地任他看上看下的态度,总觉得跟一护所知道的医生有着什麽本质的区别。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比较失败的cosplay吧?
“感觉怎麽样?”
那男人的声音就像他的外貌一般带着清冷的质地,是非常具有存在感的音色。
“……还好。”
一护嘶哑着嗓子低声回答道。
“……”男人微微颔首的模样让一护有种其实他已经知道答案的感觉,或许也是因为他是医生的关系吧?不过奇怪的是虽然打扮是个十足的医者,胸口却并没有别着名牌,一护连该怎麽称呼他都不太清楚。
“敝姓朽木。”
就像是看穿了一护的想法,那男人带着“即将提起话题”这样的语气开口说道,“这里是霞关的特区特别医院,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关於导致你入院的那个『事件』的详细情况,不日会由警卫组的调查人员来为你说明。但是暂且在这里——先向你简要说明几点重要的结论。”
霞关区是第六特区类似於首都一般的心腹地带。也是第六特区的政治文化重心,这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是对於一护来说这是一个意外的地名。
霞关区距离他所居住的奈雅,也就是那个『事件』所发生的地方,起码需要一个钟头以上的行程。且不论一护从未听说过特别医院是个什麽地方,光是会被绕远路送到这个没听说过的医院,就足以增加强烈的不安感了。
“作为医者,我必须首先向你道歉。”
对於躺在床上的一护来说,站起身来的那个男人身材相当的高。他向一护深深地低下头来的时候,一护已经酝酿在胸口的不安感此刻浓郁到不祥的地步。
“——我未能阻止你的能力感染,因而现在黑崎一护,你已经成为了一名能力者。”
……啊。
一护错觉般的感觉到侧颈像是被人咬了一般的刺痛起来。他还记得全身的热量跟知觉都飞速地被吸走的那糟糕的感受,虽然之前从没有被血族吸过血,但是他以前听说那种感觉意外的美妙。果然被吸血这种体验怎麽可能美妙起来啊。
“——你是说吸血鬼吗?”
名为朽木的那个男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
一护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麽,只好僵硬地呆在那里。
虽然他本人并不认为魔物都是怪物,但是他不能否认魔物是异物。至今为止一直都是以人类的身份生活着,而突然间就变成了非人类的一员,毫不真实的恍惚感统治了一护的大脑。
“我不…知道被吸血了就会被感染…不是应该…还有更加…”
一护尴尬地说不下去了,虽然是魔物与人类共存的时代,但人类对魔族的了解仍旧非常有限。在一护的认知里,魔族更多的出现在奇怪的杂志刊物上。因此有相当一段长的时间里,一护一直认为啪啪啪啪是吸血鬼感染人类的方式。
——顺带一提,到现在也是。
“确实一般来说,吸血只是能力活化的契机,”朽木医师坐回了他的位置上,宁静地继续说道,“而且即便通过其他方式感染了普通人类,现在的医术也能够在转化还未完全之前阻止感染并且帮助人类回复原状。”
虽然说得让一护感觉有点似懂非懂,但是一护大体明白了重点。他向自己道歉的原因,或许就是这个吧。
“但是…遗憾的是,黑崎一护你的情况并不是普通的感染。以你被送到这里来的时候检查的结
果来看——你的转化是由於血族强行替换了你全身的血液,而这种转化不仅无法阻止,而且立即完成。”
全身…血液…替换掉了?
一护眼前闪过那个魔物露出的,异常美丽而安宁的笑容。
“那她呢?”
一护迫切地问道,“那个血族,她还……”
“非常遗憾,”自从见面以来第一次,朽木移开了视线,他低声继续说道,“她已经死去了。”
“——!!!”
“在将你转化的同时,她以自杀的方式自我爆炸了。”
一护感觉到自己的咽喉塞住了,不知为何胸口被浓烈的悲伤感给填满了。那一定并不只是因为此刻流淌在自己血管里的血液是来自於那个女性血族的关系吧。
“…虽然只是猜测,”那男人的声音意外的在这个时刻变得轻柔了,“但是假如她不转化你的
话,你一定会在那个爆炸中丧生。或许她是希望你能够活下去,不论是以怎样的形式。”
那个血族,是想要救我。
她或许真心想要以这种形式了结自己的生命,也好过备受折磨与淩辱的死去,但是她选择了这种方式拯救了我。
虽然变成了魔物,但是能够生存下去。虽然将要在完全陌生的世界里生存下去,但是……
沉默中一护聆听着自己胸膛里的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从未跟那个血族说过一句话,在那之前,也对她的存在一无所知。但是现在的自己,以这种奇妙的方式与那个已经消失的魔物结成了强烈的羁绊。因此即便被她擅自转化成了血族,一护也无法说出任何抱怨的话来。
也许这个医生所想要告诉自己的,也就是接受已经无法再度变回人类的这个事实吧。
“谢谢你。”
一护低声向那个男人说道。凝视着他的那个男人静静地点点头,随後问道。
“想吃点什麽吗?你现在应该很饿了吧。”
——说起来,一护意识到自己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不知道在这里已经呆了多久,都已经要饿得头昏眼花了。
但是,说到饿的话——莫非就是要——那个进食了吗?
“……”
一护沉默的凝视着床单,虽然知道抵抗魔物的天性是无用也无益的行为,但是作为黑崎一护的本身,对这种进食方式感觉到了恐惧。
假如这麽做的话…至今为止构成自我的某些理所当然一般的认知与原则,似乎都会一瞬间遗失了似的,一护为此而陷入了犹豫。
“——不用担心。”那男人从口袋里取出了一罐果汁递给了一护,上面用非常漂亮的花式文字书写着“营养果汁”这类的字样,包装图案还是看起来非常诱人的新鲜草莓。
“…这是?”
一护有些愕然的看着手里的饮料罐,哪有医生会推荐给患者喝饮料这种奇怪的展开啊?!
“可食用人造血液。”
——哈啊?!
“这种…是能在外面贩售的吗?”看起来简直就是已经可以拿出去做广告的毫不可疑的程度了,说不定哪天就会有普通人类不小心买错了吧?!
“只在魔族商店或者是南雅的自动贩售机里会有,顺带一提这是最受年轻人喜欢的牌子,假如你不太喜欢这种口感也可以换其他的品牌或者是口味。”
啊、啊哈哈哈哈这什麽啊正常过头的进食方式!这不是让人连抵触的理由都不好找了吗!!一护哭笑不得地拉开了拉环,非常香甜的草莓味便钻入了鼻息。
“还有其他的口味吗?朽木医生的话——一般用哪种?”
一护想像了一番这个冷冰冰的男人举着草莓口味的饮料罐的模样,因为违和感太过强烈而今天第一次有种想要喷笑的冲动。
“…你认为我是同族吗?”
——呜啊,糟糕了!一护下意识地望向男人的手腕,但是因为他套着白色的手套,看不到是否有限制环。虽然是血族领域的特别医生,也不代表一定就是血族吧?说不定连魔物也不是而是人类呢?那这样的话——
“——也罢。”
在一护拼命组织道歉的话的时候,男人平和地继续说道,“假如不是血族,也无法应对暴走的病人了。虽然你或许还不能善用这个能力,但是魔族辨别同伴并不是通过这里——”他点了点手腕,“等过一段日子,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关於魔族,一护所不知道的事情,还像山一样多。焦灼的不安感在心口徘徊着,他小心地尝了一口经过精巧伪装的人造血液。
“——不怎麽好喝。”
除了草莓味之外,血本身的味道完全感觉不到,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水放多了点的草莓汁吧。不过老实说原本对於人类来说,米饭也没有什麽明显的味道吧,作为食物的角度来说,没有反感就还基本OK。
“是吗,那作为奖励就请你吃这个吧。”
男人从一边拎来的袋子上,有着非常眼熟的标记,一护猛地回忆起早就被自己所遗忘的,那个夜晚出门去的原本目的。
“特别警卫组调查现场的时候发现了JUNKYSWEETS的包装袋,虽然里面的东西已经无法食用了,但只要调查门店存根也能重新买到。”
里面放着的果然是那天限时特价的巧克力起司蛋糕。
“唔、呜呜!竟然连这个都去调查是为什麽!”
虽然似乎暴露了作为明明是男生但却是个甜食党的秘密,但是比起这个更令人羞耻的是还被作为调查现场发现,还给煞有介事地研究了一番的感觉更加尴尬啊。
“…这当然是因为我们特警组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啦!”
伴随着“砰”一声拉开门的声音,穿着华丽到让人怀疑会不会阻碍活动程度的制服的少女出现在了视野里。她迈步向这边走来的姿势让人联想起了军人,但是轻盈地拎起本来就很短的裙摆的
动作又十分优雅。
“初次见面,黑崎先生,我是特别警卫组成员朽木露琪亚。有关於导致你感染的那个爆炸事件,想要向你询问一些细节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