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宗一脸疑惑的样子,说我满脸春风,嘴巴老是不自觉地扬起,看来像是在笑,但更像颜面神经失调,问我是不是中了乐透或刮刮乐,我说要是真发的大财,谁还要来问你投资洗车场的事?
「那我看你还是先去看看神经科吧,你那个脸真的有问题。」他在跟我介绍投资内容之前,语重心长地又劝我一次。
阿宗也算是老朋友兼老同学了,我习惯跟谁都保持一定的交情关系,也喜欢听他们分享生活中的大小事,虽然自己未必都帮得上忙或插得了手,但至少可以当个倾听的对象。
反之,他们这些人可就不同了,三天两头有人问我保险卖得好不好、什麽时候要再交个女朋友,再不就像阿宗这样,在谈话中不断提醒,还说他认识几个医术不错的医生,很近,就在高雄国军医院而已。
「再不讲重点,老子可要回家了。」我作势起身,这才逼得他认真以对。
原来阿宗的洗车场已经开了一段时间,就在左营,他的生意向来不差,也累积了不少客源,看来有长足稳定的发展机会。这人以前虽然轻浮了些,但其实还颇有生意手腕,有监於现在很多车主都讲究高档洗车服务,再加上一些国外的洗车连锁店逐渐入侵台湾,因此他有意建立起属於自己的品牌,就从南台湾出发。
「这些到底跟我有何关系?」我问。
「你现在开的那部车,平常一次洗车多少钱?」他绕个弯子问,而我据实以告,通常内外清洁加打蜡,起码都四百五起跳。
「那就对了,用高级蜡的话会更贵,甚至再加上镀膜,随便都要几千块,甚至上万。我们这样算吧,一天平均让你做十辆车就好,一辆车也不用做太贵的,就算个两千五就好,你看一天营业额有多少,结算下来一个月又有多少!这不是我信口开河乱瞎掰,想看数字的话,随时来一趟左营,我帐本翻给你看都可以。
「我亲自去看过凤山这地方,完全没有这种高级一点的洗车场喔,你都不用担心竞争对手太强之类的事,相关的设备跟技术也不成问题,我可以复制一套过去,重点只是两个,第一是地点的选择,当然不能太偏远,地租要再评估看看,第二就是你的意愿。」
「与其说是我的意愿,不如说是我的资本。」我皱眉。
「资本的问题可以再谈,我现在的首要目的是拓展业务范围,你就算不当股东,当我一家店的店长总没问题吧?」阿宗眼神笃定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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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直接回家,在结束跟欣棠的第一次「约会」後,我把她送到上班的医院外面,时间就是她正常的白班结束後,理当下班回家的时间。
她有很多无奈,也带着歉意。她的日常生活通常都受到父亲的管控,半点撒野不得,否则轻则一顿痛骂,要是碰上她老爸喝多了,搞不好随手抄起棍子揍人都有可能。
还能说什麽呢?我苦笑,每个人家里都有不同的状况,我只能配合。
到了医院外面,她要下车前忽然很慎重地问我会不会有所怀疑。
「怀疑?」我愣了一下。
「怀疑我说的家庭状况都是骗你的呀,搞不好下车之後,我跟别人有约,又跟别人出去玩?」她的表情认真,丝毫没有玩笑意味。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掏出皮夹,「我今天出门总共带了三千元,扣除电影票,再加上今天的吃吃喝喝,现在居然还剩下两千一百块钱,如果你是骗子,那你一定是程度很差的那种。」
「我是认真的。」她嘟起嘴来。
「我当然也是。」而我故作严肃地说。
欣棠说她为表诚意,会在回家之後立刻登入电脑,上线跟我说话,然而我却摇摇头,反而告诉她自己今晚还跟朋友有约。
「是男的。」我特别强调。
没有立刻把车开走,我看着欣棠钻进骑楼下的机车大军阵势中,虽然有点绊手绊脚,但倒也还不算太麻烦,很快牵出机车,戴上一顶粉红色的安全帽。
当她朝我挥手道别时,脸上有着开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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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麽急着要找阿宗,为的就是口袋里的两千一百元。
我和欣棠今天玩了一整天,有不少时间几乎都在吃吃喝喝,可是那些买食物的钱却有大半都让欣棠买单。
因为早先前我们在线上就已经聊过,她也很清楚我是个极其失败的保险业务员,明明阮囊羞涩,还想出来玩,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所以她在每一次购物时总能把握机会,比我早一步心算好帐目,并且掏出钱来,如果不计电影票价的话,我大概只花了三百元不到吧。
离开梦时代,回程路上,我在心里一直问自己,这样算什麽男人呢?
她不愿意接受我的馈赠,不想买那些衣服或包包,是否是因为早在心里打定主意,就是想给我省点钱呢?
我在车上想着想着,忍不住都替自己感到丢脸与悲哀,怎麽成了一个连买点礼物送人都没办法的穷鬼了?
一和欣棠道别後,我立刻打电话给阿宗。
「我知道这种事不是光这麽讲讲就能做决定的,你当然应该多考虑一下,但我希望过几天得到的会是好消息。」看完洗车场的规模与情形,听完所有的资讯,从阿宗那边离开时,他这麽对我说。
「本来我跟老爸讲好了,如果超过晚上十二点,还没看见你踏进家门,我们就要报警协寻,准备把你列为失踪人口了。」
很晚了,我才把车停好,就看见陈阿宁跑出来,迫不及待地对我絮絮聒聒地说个没完。
她说自己担心了一整天,到傍晚还把这消息走漏出去,於是连我爸妈都陪着一起担忧,但又怕贸然打电话来会坏我好事,因此只能不断压抑忍耐。一边说着,她还问我到底今天安排了什麽行程,怎麽可能一大清早出门,却混到接近半夜才回来?
陈阿宁一点也不顾自己身为一个女孩子应有的庄重,居然接着说,就算是开房间,也早该办完事情,还洗好澡回家了,难不成还窝在饭店看电视吗?
「闭上你的鸟嘴。」瞪她一眼,我走了两步,忍不住却又回头问她:「你们女人是不是真的可以完全不在乎一个男人是不是有钱,而只追求一份单纯而真挚的爱?」
「你以为现在是民国几年?」没有正面回答,陈阿宁愣了一下後,噗哧地笑出来,这个鬼丫头居然耸耸肩,问我:「有没有看过《小时代》?」
「啥?」
「『没有物质的爱情就像一盘沙,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模仿起郭采洁在电影里市侩又尖酸的口吻,陈阿宁卷着舌头说台词,却被我一拳打中脑袋,摔出了门往外推去。
「干,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没理会那个倒在外面的大白痴,我直接关上大门。
***没有物质的爱情不会是一盘沙,那顶多是饿肚子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