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們,約好了。 — Chap 6-6

当天晚上分别後,浩哲告诉我他有点事要去找朋友,就不陪我回家了,不断叮咛我自己要小心,走在夜路记得提高警觉……我笑着打断他,调侃着说我已经17岁,不再是以前那个什麽都不懂的小女孩,反倒是他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

他瞪我一眼,「谢谢你的夸奖哦!」我投以微笑当做回答。

忽而,他露出看似松了口气的笑容,依旧那麽温和、灿烂。伸手拍了拍我的头,「我说你啊,笑起来这麽好看,别那麽小气怕别人看,知道吗?」我微怔,然後笑着点头。

他朝我一笑,转身往我们家的反方向离去。我如果知道这一转身,再见面竟已物事人非;我如果知道这一晚看着他的背影离去,竟会变成心底最不愿想起的回忆,那说什麽我都会阻止他离开。

凌晨两点多,我的手机急急地响个不停,是浩哲的电话号码。我纳闷的盯着手机萤幕,浩哲从来没有在这麽晚打过电话给我。是发生什麽事了吗?我接起手机,却传来浩哲妈妈焦急地哭喊声。

「若曦呀!浩哲他、他……他在房间烧、烧炭自杀了……呜呜……他、他留了一、一封信要给你……有空就来、来拿、拿吧……还有啊……」

浩哲妈妈後面说了什麽我全部都没有听到。浩哲烧炭……自杀了?不,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不是吗?他肯定是想吓唬我们,一定是这样!

愣了一会,我二话不说立刻冲出家门,朝浩哲家的方向拔腿狂奔,深怕慢一步,我就来不及阻止浩哲想做的傻事……

浩哲,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你要跟我永远在一起,因为我们是青梅竹马啊……所以你绝对不能有事!绝对不行知道吗?你这个笨蛋,我们还有很多梦想还没完成,你要是敢离开,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呼-呼-」气喘吁吁的停在浩哲家门前,我撑着膝盖喘气,看着里头还亮着的电灯,胸口的不安越扩越大。伸手按下电铃,心里忐忑的祈求是浩哲来帮我开门,然後我就可以大声地骂他开了一个不好笑的玩笑……

「啊,是若曦啊!」令人失望的,是浩哲的爸爸出来开门,他的眼眶泛红,像是刚哭过。

「叔叔晚安。」我微微欠身,礼貌的打了声招呼。伸长脖子探看屋内,没见着浩哲的身影。

「浩哲他……在医院里。」宋爸爸看出我的心慌,强打起精神对我说。我点点头,等着宋爸爸进家门拿起车钥匙,和他一起前往医院。

我和宋爸爸一路沉默,谁也没开口。我好几次想开口问些什麽,却害怕宋爸爸突然崩溃,只好忍住不说。到了医院,宋爸爸也不急着让我去看浩哲,而是带着我来到医院附属的休息室。里头有两名警察及宋妈妈。

我瞥见宋妈妈在椅子上极力压低声音哭泣,两名员警手拿着笔在板子上快速书写,似乎在做笔录。

我将门推开一点点缝隙,专注地听着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您的意思是,您的儿子从回家後就一直待在房间里,连吃饭都没有出来?」一名员警严肃的问。

宋妈妈的身体不断颤抖,瘦小的她此刻看起来好无助。「是的……」连声音都在颤抖,看来受到的打击真的不小。

「那,请问死者在之前有没有什麽不寻常的举动?」员警继续问着,手也没有停下。我的脑袋还来不及吸收员警口中的「死者」的意思,就看到宋妈妈突然转过脸来看着我,招手要我过去。我轻轻推开门走进去,来到宋妈妈身旁坐下。心,正隐隐的痛着。

「……呃,这位小姐是?」两位警员不明究理的看着我,接着开口打破沉默。

「她是我儿子的青梅竹马。若曦呀,你可不可以告诉阿姨,浩哲最近在学校发生了什麽事?为什麽……会走上这条路呢?」宋妈妈哽咽地问。带着浓浓鼻音,却依旧想要知道事情的始末,令我不禁鼻酸。

原来,我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是真的发生了。浩哲他……真的走了……一声不响的走了……我还有话来不及跟他说,他怎麽可以就这麽离开?怎麽可以就这样丢下我?

「小姐,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大约简述一下死者生前在学校里所发生的事情吗?就你自己看到的就行了。拜托了。」两位员警一同用诚恳的语气寻求我的协助,我深呼吸,点点头。刚刚在询问宋妈妈的那位员警立刻拿出笔和纸,专注的望向我。

「浩哲在学校是个人缘非常好的人,连功课、运动……也通通都难不倒他……」接着,我便开始将我知道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们,连他为了保护我跑去和忆芯在一起的事情也是。说完,一片寂静。

「难怪……难怪他那天会说他做错了事,他说他做了很多对不起若曦的事情,他已经没有脸再去面对……」这回出声的不是警察,而是宋爸爸。只见他面色凝重,似乎在沉思什麽。

「原来是这样……这孩子也太傻了!他明明知道若曦肯定会原谅他的,为什麽还要这麽做呢……」宋妈妈依旧无法理解。这麽乖、这麽体贴的一个小孩,却因为无法去面对自己所犯的错误而选择走上绝路,任何父母都无法接受吧!

之後,两名员警又问了一些问题後便先行离开,留下我和宋爸爸、宋妈妈。宋妈妈仍然哭得不能自己,宋爸爸在一旁轻声安慰,我则是悄悄走到外面,到柜台询问浩哲所躺的太平间的位置,想看看浩哲,也想和他……说说话。

来到太平间,沉重的氛围令我差点喘不过气。来到浩哲身旁,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安详的他,热烫的液体从眼睛滑落,然後,再也停不下来。

宋浩哲,你这个大浑蛋!你说你会永远陪着我,怎麽你却一个人先走?我还有好多话来不及和你说,你却永远都听不到了……

欸,你醒醒好不好?我已经原谅你啦,你没有什麽好对不起我的,因为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啊!我以後会乖、不会再任性了,不管做什麽,都要你陪在身边的我,真的一点都不坚强。你说你最喜欢看到我的笑容,怎麽现在你又要把我弄哭?

只要你醒来,我会把这些话都说给你听,我不会哭,我会微笑着说给你听,我会试着成熟,不会再让你担心了,好不好……?

浩哲,就当是为了我,你可不可以,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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