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糟,不会没气了吧,我七手八脚的让他靠在我的腿上,去掉他的面罩。我想的果然没错,这家伙就是我今天早上下楼时差点一头撞倒的那年轻人,至於他为什麽那个时间点会在我家楼梯上和他在那里干嘛,我现在没有心情去追究那个。
我身手去探他的鼻息,还有气,谢天谢地。但是他的嘴角不断渗血出来,手上的伤口也不断流血,我不是学医的,看着他这样负伤,心里一下子慌的没着落,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
我拿起手机要叫救护车,但却想起伤成这样医院一定会通知警局,我们刚才遇到的事情那麽稀奇,三言两语交代不过去反而容易惹事上身。
我想起了潘子,我要打给他,他一定会帮我,但是想想潘子知道了我三叔二叔一大堆麻烦人又要牵扯上,何况我三叔现在跟那大金牙的照片好像也有干系,我如果真想搞清楚这是怎麽一回事的话,最好还是不要惊动那些人。
我又想到了王盟,在当法医之前他当过好一阵子的外科医生,对内科也有点研究,他肯定知道怎麽办,但是知会他跟知会潘子简直没两样,不好。那胖葵…虽然可靠一点,但是我不想莫名其妙把她拖下这浑水。
我想来想去,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悲,究竟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我变成了这样无法信任任何人的存在呢?
我抿抿嘴,看向膝上的人,不禁笑了起来,这里有个家伙比我惨上不知道多少倍,我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自怨自艾?
这麽一想,脑子便冷静了下来,我拿起手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删了那该死的照片。然後我脱掉上衣,撕开来帮他的手做简单包紮和止血,这点事我还会做。
如果觉得谁都不能相信的话,那就只好靠自己。
我弄完了之後,把他的刀子重新包好,使了好大的劲才把刀子提起,背到自己的身上,天啊怎麽有人能背着这麽重的刀子还跑的跟飞一样快?真不是人。
我把他的枪翻出来,别到我的腰际,那黑雾怪物虽解决了,可是咯咯叫没有,如果他追上来我好歹有点东西可以挡他一挡,虽然我强烈怀疑枪枝对咯咯叫究竟有没有用。
我拉起他没有受伤的那一只手臂,绕过我的肩膀,把他扶起来,这人也真是的,身子软的跟女人一样,好像没有骨头。其实我原本是想模仿他刚才抱我那样,将他拦腰抱起,但是考虑到我的体力状态,为了不要等一下瞬间没力把他摔在地上,这险还是不要冒。
我背着他下楼去,灯亮起来之後,我摸着摸着渐渐认得了路,便一步步朝着我宿舍的方向走。回想起来,今天还真是够呛,先是见着跟我有一面之缘的人被杀,自己被认定为头号嫌疑犯,然後又被一堆乱七八糟的怪物追杀,现在还打算顺带把抢劫自己的抢匪拎回家去,我的生活怎麽变的这麽混乱?
没错这家伙是拿着枪打算抢我,但是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明明有机会甩开我让我去送死,他却没有,在我要放弃的时候,他居然还把我抱起来扛着跑…刚才不觉得,现在一想突然觉得有些感动,我不认识他,但是他却一点都不犹豫就伸手救了我。
或许他只是要大金牙的照片,或许他认为救我等於救他自己,或许只是我一个人在这里自作多情,但不论他有什麽动机,他救了我一命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把这个人随便丢在路口或是扔在医院门口这种事,我实在做不到。
一路上我走的很小心,不只是怕那咯咯叫的怪物,也怕有人看着我们可疑要报警,特别是我现在身为嫌疑犯,三经半夜打着赤膊光着脚的,背着个浑身是血的家伙,怎麽样听起来都很可疑。
真他娘莫名其妙,我明明是警察,为什麽充满了我就是凶手的疑神疑鬼心理?
好不容易成功的捱到了家附近,没遇上什麽麻烦。远远看着,宿舍的灯几乎都黑了,这让我松了一口气。跟我同一个军警宿舍的同事很多,比如王盟和李沉舟,要是遇到了,解释起来很麻烦。
於是我就像个偷儿一样探头探脑了一会,然後三步并作两步把那家伙连扯带拉的搬上三楼。比较麻烦的是王盟那家伙就住在我的对门,虽然他灯已经熄了,但为了小心起见我还是先把那小哥放在楼梯口,先蹑手蹑脚的打开屋门之後在飞快的把那家伙拖进去。
我把床上的杂物全扫到地上去,把那家伙搬上床,然後把他那重的跟金砖一样的刀子卸下。便开始在家里找酒精和消毒药水想帮那家伙处理伤口,找到之後又想起可能还要绷带,我便把柜子整个翻了过来才找到了半截绷带。我抓了所有的东西冲进卧室,把他的手拉过来,解开我拿衣服暂时包着的伤口,现在屋内光线充足,我看清伤口之後不禁倒吸一口气,我的姥姥,小哥你当时是在割腕还是放血?难怪流了那麽多血,这伤口深的简直吓死人。
一下子我又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了,这伤口看起来说不定要缝,而且他的嘴角一直渗血出来,让我看了心很慌,要是伤到内脏怎麽办?这我可不会处理啊。
可能是今天一整天的压力累积下来,终於把我逼到临界点,我抓着头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急的快要哭出来,觉得很害怕他会不会就这样…我不敢想,但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能做什麽,想叫救护车,又觉得不好,想找人帮忙,又不知道可以找谁。
最後我终於豁出去了,决定到对面去敲王盟的门。在王盟穿着拖鞋和睡衣一脸惺忪的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我已经有点紧张过度了,根本就不知道我在说些什麽,我好像拉着他的手,就像小时候一样,说着你可不可以帮我守一个秘密之类的蠢话,然後还说了一大堆不知所云事後全部忘光光的东西。
王盟看着我,好像被我的精神状态吓到了,但是他当机立断的回房间拿了一个包,把有点神智不清的我推进我家,倒了一杯水,命令我喝下去并在沙发坐好,他便钻进我的卧室。
我哪里坐的住,看他钻进去我也跟着跳起来跟进去。我看着王盟皱着眉头看看那家伙的伤口,在他的胸腔上按了按,从他带来的那个包里取出一个听诊器,在那家伙的身上听了起来,然後似乎还做了些什麽其他的检查…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後来王盟帮那家伙处理好伤口之後,回过头来,便想把还对着床上那家伙发呆犯傻的我推出门外,我好像在喃喃的说些什麽,但是後来却怎麽都想不起来。
我记得王盟按着我的肩膀,把我推出门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没事了,没事了…」
我迷迷茫茫的被他按到沙发上,他便开始处理我的伤口,消毒上药的痛感渐渐让我找回了理智,特别是在他从我的脚底夹出好大一块碎玻璃的时候,我痛的眼泪差点没掉出来,但世界上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清醒方式了。
我这才发现我不断的在发抖,而且身上满是冷汗,我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王盟…」在我终於可以成功组织语言之後,我说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今天这事,不要跟二叔回报好不好?」
王盟专心的帮我弄伤口,好久才回答我的话:「我不会说。」
「谢谢。」我呼出好长的一口气:「拜托你了。」
他抬起头,一笑:「吴少,话说,我已经好久没有处理活人的伤口了,在停屍间我可是天天在死人身上摸啊摸的,这麽一下子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我知道他说这话纯粹是炒热气氛,让我放松冷静的幽默话,我努力扯了下嘴角,做出一个类似笑容的表情,然後问道:「那家伙…他…」
「死不了。」王盟摆摆手,说道:「血止了,有点轻微内伤,不过不严重。」
我心一下子放下来,整个人就要摊倒在沙发上,忽然觉得好累好累,马上可以睡着。
「吴少,我说一句话,希望你不要在意,」王盟帮我包紮好,把他的手术工具一个个收到包里:「你真的不适合当警察,要不要考虑做别点的事,什麽都好,找个不需要面对生死…」
半闭着眼睛,我听着听着有点无法控制的嘿嘿笑出声来,我自己也知道听着有些惊耸,但是我就是克制不住,想笑。
「那你说,」我睁开眼睛,缓缓问道:「像我这样的人,能做什麽?」
王盟没有回答,低头专心的摆弄他的手术工具,好一阵子之後,他站起身,开口说道:「吴少,今晚这事我不会说,你保重,我明天早上再来帮里头那小哥看看。」
我撑起身子来,觉得自己刚刚有些无礼,王盟三经半夜被我搞起来,没发飙,什麽也没问,还答应我不给家里的人说,好心好意想劝我,我却凶巴巴的回他一句。
「王盟,」我叫住他:「对不起,谢谢你帮我的忙。」
王盟那时已经走到门口了,回过头来看着我,一笑:「不要紧,吴少,可以的话,你改天再跟我解释发生了什麽事。」
我站起身,脚上虽然包紮起来了,但走着还是有点痛。我拆下沙发上的垫子,搬到我的卧房地板上,勉强排成床的样子,从衣柜里拉出一床被子,再从床上把我平常抱着睡觉的懒骨头拿过来当枕头。
那家伙在我的床上睡的很熟,伤口什麽的都被王盟处理乾净了,我帮他盖好被子,心里莫名的觉得很舒服。
我朝着我临时搭造的床上一躺,然後就睡的什麽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