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杯迷局酒
他的梦中,始终有一只手,不断流着鲜血。
无法入眠,偌吕抱着酒瓶,笑笑的看着席卷而来的梦魇。
其实自从那次哭过後,就很久都没梦到了。
梦啊,是人心的反映,思想的实化。
这样说起来,最近发生的事,的确让他想起了过往。
报应。
偌吕喝了一口酒,笑笑的不说话。
在几个礼拜前,因为在那个人面前伤心过後,突然觉得他其实没那麽差劲,但又觉得这栋太煞,为弄个明白,偌吕便暗自叫小可去弄来那个人的资料。
接着,很老套的情节,经过相处,在喜欢上後,才发现是一场骗局。
现在想起来,其实对方根传闻中的很像,细节里都露了馅,只是他从没看入眼里。
其实不是想不到,只是没去想。
偌吕一直觉得,像焰艳还是王小明那样的人,他就很不能明白,脑中装了那麽多弯弯曲曲的东西,脑容量怎麽还能剩那麽多。
虽然也有人因为装了太多弯的东西,导致脑容量不足。
对於高洛,偌吕警告也警告过了,能帮的他也是尽量帮,剩下的就看高洛自己了。
毕竟,高洛是很有心机,但依他的脑还想不出那些拐来拐去的计,否则当初王小明也不用那麽辛苦了。
对於高洛前些阵子搞出来的事,偌吕不予置评。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这一点他一直很奉行。
连赌神是真的假的都看不出来,还敢去斗。
真是无知的可怕。
「为什麽你知道?」
在他面前的人脸孔阴沉。
「我厉害。」
骗你的。
偌吕撑着头。
这是尤利伽去压榨别人所榨出来的。
几个礼拜前,小可是弄来了资料,但在过程中被尤利伽套出了话,接着事情就曝光了。
为了自家爱人的安全,尤利伽早放话要偌吕滚回去,理由是他一个人顾不到全面。
为什麽明明是你爱人是你的事,要我牺牲我的自由?
焰艳本来就很难死了,现在有了你保证就更难死了好吗!
偌吕很想去提醒尤利伽他不是保母的事。
只是对方不太可能会听,偌吕乾脆不理了。
但他不理会的结果,就是尤利伽准备要去挖他出来时,一个据说是尤利伽的吸血鬼贵族病患正好在场,看了一眼资料说了一句「那不是赌神吗?不过我上次见到时他没有整型的痕迹。」後,脑力大消耗的计画就开始了。
「碰」的一声,在尤利伽踹开门的那一刻,办公室内只要是活的还能动的都瞬间跳窗。
无意中在透视城市时,看见这个场面的偌吕傻眼。
走到唯一一个没跳的人面前,尤利伽难得友善的笑起。
「你们老板在哪?」
小职员默默的为眼前美丽的笑流下眼泪。
「里面靠左的最後一间。」
一边说着,小职员拿出信封,开始写起辞职信。
「辛苦了,到别的地方後你一定能大展身手。」
尤利伽拍拍他的背就离开。
而小职员只是含着眼泪带着微笑目送。
太识时务了,这人一定是听多了前辈的教训。
偌吕非常肯定。
「谁放你进来的?不要什麽都找我!跟我没关系啊!前面的人呢?我要辞了他!」
「不用你辞,人家已经决定自行辞职了。」
偌吕看到他那胖的像圣诞老人,明明四十却像八十岁的夜店老板张大嘴。
瞥见小职员即将离去的背影,老板没好气的发话。
「停,你给我留下!真是的!算了。反正每个都一样,你不用辞了。」
老板气呼呼的坐下。
偌吕不得不说,众生比人类真性情多了。
然後他看见尤利伽将从小可拿来的放到老板面前。
「一小时内,引开里面的人,查出假冒者真正的身分。啊,对了,顺便帮我通知焰艳,他会知道怎麽做。」
「那你呢?」
翻了几页,过了好一会老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偌吕那家伙想玩人反被人玩,就在那栋房子里,他还不知道,有消息说冒牌货会在今天行动,我得去找他。」
尤利伽啧了声。
很可惜,我现在就知道了,你注定白跑。
偌吕切掉了画面。
因为条约,他在透视时,都得过滤掉人类,以前觉得应该,但现在,他发现偶尔还是该偷看一次的。
不就是以前为了帮高洛不小心惹了他一次,居然摆这种阵仗。
偌吕现在知道了,他只是那个人在争权夺利中,一次的看不顺眼。
他的心情很低落,但还谈不上严重。
只是觉得,难以置信。
居然可以心胸狭窄成这样,简直是发神经。
偌吕向来清醒。
很多时候,他都当自己是外局人。
也是因为这样,偌吕没有去哭天抢地。
他又拿起了酒,灌下一口。
不能喝太多,明天还有仗要打。
躺在床上,偌吕猜了一阵子那人真正的身分後,他想起了一件事。
其实在原来的世界,也发生过。
都是挡到了别人,虽然这次他没抢人爱人。
真的是,报应!
只是比起这次,那次更加的扑朔迷离,像一个迷局。
「黑暗追逐着我。」
这是一个女子曾说过的。
四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家族,加上人性的丑陋贪婪。
这就是迷局里的人,但却没有人知道,迷局是什麽时後形成的。
或许在每个人都致力於保护自己的东西时,就开始了。
为了保护自己的,去打破别人的,而当自己的被打破时,却又在复仇中也成为别人报复的对像。
「我只是好奇,人究竟可以自私到什麽地步,偌吕,你可以让我看到。」
「那麽,在这段时间内,你的一切要为我所用。」
这是一个唯一知道一切的人跟他的交易。
那也是唯一的局外人。
偌吕喝着酒。
他虽然杀了他,但他也帮他,尽管是基於恶劣的好奇。
那个人现在应该过的不错。
偌吕依旧笑的慵懒而冷静。
这是他过去受到的训练。
商业间谍。
偌吕记得的,在那个家族里,阴暗、丑陋、贪婪,他的母亲只能以死去来留下一把匕首给他,他的父亲则是将他做为交易的物品并亲眼看着。
至於他的妹妹,则是一个唯一仅有,也必须保护的人。
他出身在一个富贵的大家族里,是世人眼中的贵公子大少爷,白天,他是商业中的成功人士,实则是商业间谍;夜晚,他是陪笑陪酒的牛郎事实则是套消息和交易的物品,是家族中做的最出色的人。
「黑暗追逐着我。」
当那个女子说出这句话时,那一刀就划下了。
一只流着血的手,成了他日後的梦境。
必须依赖大量的酒精才能入眠。
这是他的梦。
女子的那一刀,起源於自己抢了他的丈夫。
当时那个男人是他要接近的目标的秘书,因为要接近的人太难下手,他就选中了那个男人。
其实他不喜欢他。
只是当偌吕看到那对夫妻的恩爱时,他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那不是他可以得到的光明。
也从没有人教导他如何去追求。
阴暗、丑陋、贪婪,这才是他的世界。
他要把光拿过来。
後来他成功的把那个男人抢了过来,男人和女人周围的人甚至为了什麽真爱,全部背叛了那个女子。
成功後,暗地里的偌吕笑了一下。
如果这就是真爱,那不值得追求。
「你的幸福不过如此。」
当女子上门吵时,偌吕还这样嘲讽着。
「黑暗追逐着我。」
女子对着他这样说。
而後,一刀划下。
直到他看见了血,偌吕才知道了一件事。
原来他,背负不起鲜血。
後来的偌吕,竟然是慌张的抱起了女子,送去医院。
要他别管的,反过来是那个男人。
最後偌吕在中途出了车祸,躺在医院的他对男人提出了分手,并动用家族的力量将男人隔在他的世界外。
他和男人间谁对谁错已经不是那麽重要了。
一个人绝情时,居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鲜血淹没了我。」
偌吕疲惫的闭上眼。
这是他後来开始了的梦境。
他的梦中,始终有一只手,不断流着鲜血。
无法入眠,偌吕抱着酒瓶,笑笑的看着席卷而来的梦魇。
其实自从那次哭过後,就很久都没梦到了。
梦啊,是人心的反映,思想的实化。
这样说起来,最近发生的事,的确让他想起了过往。
报应。
偌吕喝了一口酒,笑笑的不说话。
那个人就是在那时候找上他的。
那个时候的偌吕,已经策划好一个计划。
但他的计划不够完美。
他ㄧ个人办不到。
夜里的那个人就这样走到他的面前。
「我只是好奇,人究竟可以自私到什麽地步,偌吕,你可以让我看到。」
「那麽,在这段时间内,你的一切要为我所用。」
这是一个夜里出现的人跟他的交易。
而当偌吕成功时,他同时向警方自首,招出家族的一切。
来送行的,居然反而是那个女子。
「出狱後,你来我这吧。」
女子清秀的脸上带着车祸後流下的疤,流下痕迹的手腕上缠上了白布。
在那女子面前,他跪了下来。
人是不能做错的。
因为有些事,错了无法挽回。
他背负不起。
女子抱住他的那一刻偌吕才终於哭出来。
「哭吧。」
女子轻轻的拍着他。
在阳光下,他哭得很厉害,像是要将所有不能说的都哭出来。
但偌吕却是在进了监狱後,那个人才告诉他,这对他只是迷局意外衍生出的乐趣。
偌吕喝完最後一口,打了个隔,看着闯进房间的人。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彷佛跟着记忆哭了一次。
心里沉沉的。
「你似乎不意外。」
冒牌货眯起了眼,後头跟了一堆人。
不理会,偌吕卷起袖子,然後转转手臂,接着拿起棒球,摆好挥棒姿态。
所以当尤利伽闯进来时,就是看到偌吕将众人打的落花流水,还可以刀枪不入,拿着球棒异常嚣张。
「区区人类,何足挂齿!」
偌吕又扔出了一个手榴弹,听着远处发出的爆裂声,尤利伽终於知道这栋楼的人是怎麽被引走的了。
距离扔的真的太近了,只差不是往下投而以。
偌吕的诡异事蹟又添了一个。
看着声音在发嗲的偌吕,尤利伽收起六翼。
「......偌吕,你乩童了吗?」
摀着脸,对於屋子内的状况,回过神的偌吕不想回答。
我什麽时候被上身的?
您要我怎麽处理啊啊啊!
而且手榴弹哪来的?
很可惜的是,在偌吕的脑海中,古圣神也遮着脸。
让尤利伽带着飞行,偌吕默默的去便利商店买了啤酒,然後忽略友人异样的眼光。
我看不见,我什麽都看不到。
第四杯断魂酒
黑暗里的孩子逃走了
我将会在夜晚亲眼见证
看他是如何的失足於血池之中
活该啊
嘻嘻嘻嘻嘻嘻
谁叫他要在夜晚时逃走
黑暗里的孩子逃走了
永永远远的不会再回来
当偌吕睡醒时,他模模糊糊的想起一段让人很不舒服的文。
只是他没有多理会,继续过着自己的日子。
而当偌吕踏进店里时,异外的发现居然没有营业,平时的客人和牛郎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装潢的非常漂亮的店里只有霓虹在闪烁。
「你还敢回来!你这个祸头子!」
回过头,他看见圣诞老人在发飘。
「等一下,你冷静点!别拿把枪发飘啊!」
脸色一变,他连忙躲入遮蔽物後方。
「还有,这是你自己的店,你如果砸了这里我不负责的!」
「没关系,到时候我在从你的薪水里分款付期的扣。」
老板因为怒气的关系,脸上的肥肉还在ㄧ抖一抖着。
「你自己说你这次闯了多大的祸!」
老板开始咆啸了起来。
不就是揍了黑道老大一顿外加乱炸一通,而且又不是我做的。
你去找神抗议啊!
偌吕打了个哈欠。
但他老板还没开枪打死他,尤利伽就已经踹门进来。
跟以往一样,在尤利伽踹门的那一刻,店里能动的都消失了。
连地基主都知道要跑。
「你为什麽又来了啊啊啊!」
丢掉枪,老板发出了巨大的悲嚎。
「表世界的人类是不用理,但事情闹到异能界去了,连里世界都在关注,你不该出来吗?」
尤利伽眯起眼。
「闹那麽大啊。」
偌吕撑着头,总算明白为什麽老板会想枪杀了他。
以往他闹出事,这位老板骂归骂跳归跳,还是会去帮他收拾善後。
他是神的灵媒,动不了他,但身边的人就糟了。
语论的力量很可怕。
不管是哪里,争权夺利的戏码总一再上演。
「做什麽?坐好!你给我待在店里什麽地方都不要去!」
老板瞪了他ㄧ眼,边骂边走出去。
「倒底为什麽我要认识你们,不认识不是很好吗?为什麽为什麽为啥啊你说?」
他老板对着空气哀嚎的声音消失在门後。
但偌吕有感觉,这一次他老板是处理不了了。
他又打了个哈欠。
「所以说,缘分真是奇妙啊。」
他的直觉很准,从以前到现在。
偌吕抱着酒笑着摊在吧台上。
他的这位老板很奇妙。
当初他成为灵媒後,因为三不五时的乩童,很快的他就成了夜店里出了名的祸头子。
虽然他後来在跟古圣神沟通过後就没了。
但在所有夜店里,唯一一个敢收他的也就只有这位老板。
「我姓杨,叫我杨就好。说真的,我看好你有潜力。」
他记得那时抖着肥肉的老板是这样说的。
後来进去後他才知道,这位自称姓杨的老板,是从来不在人面前露面的。
这也是为什麽这家默默无名的夜店,会因为这点神秘感,始终有好奇的客人进来而不倒,这间接导致了偌吕日後红起的契机。
虽然他一直觉得,圣诞老人的真面目,与其要看倒不如不看。
因为他的老板很抠又很无赖,无赖到他想藉酒装疯。
但他还是很喜欢这位会又跳又骂,很抠又很无赖,但始终在帮他收拾善後的上司。
只是当初在知道老板不但是异能者,还是异能界的龙头,异能堂的其中一个小分部的会长时,偌吕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可怕的不是居然会跟异能堂有关系,而是他是会长。
「看啥?我在人类里生活也需要有个身分和钞票好不好!你一个灵媒都做牛郎了,我开个夜店是又怎样?」
老板哼了声。
里异两界都不知道有多少奇人异士,在表世界只是个默默无名的人。
这偌吕当然也知道。
「不,不对,为什麽你一个圣诞老人会是会长!」
偌吕惊恐着看着。
这才是真正被吓到的地方。
就算只是个小分部。
「......谁是圣诞老人!我才四十!四十岁!死祸头子,我为什麽不是!你自己说说看我帮你善後多少次了!知不知道知恩图报怎麽写啊!还有......」
最後偌吕是在怒骂声中逃出老板的办公室。
蛮好笑的回忆。
偌吕开了酒瓶。
他还是走出了店。
而後,他在ㄧ个巷子里被包围,看着包围他的人类众混着以前被他轰过的异端,有的还是里异两界的通缉犯。
啊勒,有间谍?
他就说,印象中众生堂和异能堂的总会长不是那麽鸡巴的样子。
偌吕看着这种大阵仗的场面,很不解。
为了一个灵媒这样劳师动众的,他真的无法明白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或非人〉是有着怎样的大脑构造。
深渊依约的没有出现。
虽然老板去帮他处理了,但他有他自己的计划。
在接下来的追逐中,偌吕又再想着以前。
闪过两个,踢掉四个,他往巷子里钻了进去。
过去是抛不掉的回忆,尤其是太深刻的,总会一辈子背负着。
他曾看过自己的死亡。
那时出院後的偌吕,他还是做着以往的工作。
商业间谍和牛郎。
而原本搞不定的目标,则像是终於被他吸引,也抛弃了原本的情人。
在目标为他举办的生日宴会里,偌吕只是又抱着酒灌。
生日是他的恶梦。
他在生日时被强暴。
他在生日时失去了母亲。
他在生日时妹妹被算计的人们毁了脸,伤了脑。
许多个不同年的事,偌吕也记不清楚事情的发生顺序。
在那个家族中,拿到权力是唯一可以不用再去做那些事,还可以指使别人去做的方法。
只要你的权力够大,爬上族长这个位子。
於是容貌身体和手段心机都成了武器。
想要生存想要权力,就是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而历来的族长直到死去都没想过要让继位者换一种方式上任。
因为自己经历过,所以别人不能比自己好。
偌吕记得他的亲生妹妹比自己聪明比自己好看。
但自从她六岁要开始工作的第一天出事後,就是偌吕在这个吃人的家族中护着她。
然而有时候偌吕却觉得,这样也好,她不必承受什麽。
那天的中午,似乎就已经有了徵兆。
闷热的天气,和ㄧ些鬼祟的人。
「在想什麽呢?」
看着目标柔情的眼神,偌吕喝了一口酒,继续抱着酒瓶,慵懒而冷静的笑。
「我在想你的前情人,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出事。」
看着对方的失态,偌吕边笑着喝酒边走了出去。
他向来比谁都清醒。
不过,那是骗你的。
当时他自首了。
对着赶来的警察,偌吕还是慵懒冷静的笑着喝酒。
他举起了双手。
「是我报的警,逮捕我吧。」
闻言,在一旁的目标脸色又变。
偌吕看着笑了笑。
哎呀,这下不知道警方是接到谁的电话来的了。
不过,应该两个都有。
偌吕又喝了一口酒。
「偌吕,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吗!」
他变脸的父亲猛然站了起来,ㄧ掌拍在桌上叱喝着。
其他的族人也是脸色难看,夹带着几分恐惧。
不错嘛,还猜得到我要做什麽。
「知道呀。」
他继续笑。
因为他的退路今天就断了。
偌吕想起了早上,在妹妹的房间里看见的屍体。
他本来是要自己动手。
人们的接受度从来不高。
在家族的丑闻经过媒体的宣传曝光後,一辈子都会被贴上记号。
接着,就有人会为了所谓的正义,来贯彻残忍。
其实他也很想让妹妹活着。
因为那是偌吕唯一想保护的。
那时他要动手时,妹妹还是无知的抱着他,纯真可爱的看着他。
「哥哥。」
妹妹甜甜的声音透出稚气。
没有防备的妹妹,他下不了手。
但当他要离开,妹妹还是笑着,却死死的抓着他不让他走。
「哥哥!我最喜欢哥哥了,哥哥。」
只是偌吕还是走了。
而後的早上,他看见了妹妹的屍体,脸上带着笑。
妹妹真的,一直比他聪明。
偌吕靠在墙上静静的看着,微笑着喝酒。
站在族人目光中看着死去的亲人,这仍是一种悲哀。
其实这样也好,乾净的来,也乾净的走。
偌吕一如往常的从早上就开始灌酒。
并没有哭。
当枪声响起,被他夺了枪的警察还愣愣的看着他。
「一起下地狱吧,爸爸。」
偌吕微笑着又开了一枪,然後另一手拿着酒瓶喝酒。
他看见那颗子弹射入了父亲的身体,鲜血溅红了原本是白色的桌布。
父亲按住桌子,往後退了一步,似乎还不能接受时就往後面倒了下去,连带的桌布被扯下,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摔落在地。
碎了,都碎了。
他的噩梦。
偌吕就只是看着。
在他六岁生日的当天,没有任何的告知,他就被父亲带到男人的身边。
从那时候开始,他印象中的父亲就一直是在一旁看着他的一双眼。
偌吕在那之後就学会喝酒。
为了麻痹一切。
为了夜晚不再有恶梦。
他的性慾也是这样被训练的淫乱。
「一起下地狱吧,我的亲人。」
偌吕不断开枪,闪躲着扑来的人,仍旧泛着慵懒冷静的笑。
他所有的梦境都即将完结。
直到子弹快用完,直到有人成功制伏了他,直到曾差点被他害死的女子走到他面前。
那一次的哭,偌吕没有保持着以往的冷静。
别人怎麽看都随便他们。
在女子的怀里,他第一次觉得得到救赎。
偌吕在踏上警局时,才发现那个夜里的人是警长。
那个人穿着非常标准的警服,微笑着站在门口。
但那个人并没有看他,而是看着来做笔录,原本是他目标的男人。
「明明就告诉过你,做人别太自私,虽然我很好奇。难得我这麽善良。」
在当时的场合里,没有人听得懂那个人的话,男人也只皱了下眉头。
直到躺在监狱里的偌吕突然想到一件事。
其实他还有个亲生弟弟。
只是在他母亲死去的那一晚,他弟弟就被他送走了。
那个晚上,偌吕记得也是自己的生日。
他趴在母亲的膝上睡去,听母亲哼着儿歌。
而後他睡醒,看见的就是一具屍体,和流满他全身的血。
现场有一把匕首和一张遗嘱。
他知道的,母亲给他匕首的涵义。
当晚偌吕就带着弟弟和孩是婴儿的妹妹逃了。
没人会留意三个孩子在做什麽,直到他母亲的屍体被发现。
在被追上来的人压制时,偌吕还愣愣的看着废弃的屋子里的角落。
神啊,不要让他们被找到,不要让他们被找到。
那是他第一次求神。
但妹妹却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偌吕也突然抱住了同样追来的父亲。
在轮暴发生时,偌吕失神的看着在黑暗中恐惧的弟弟。
好孩子,弟弟你是好孩子哟!
所以,要听话,不可以出来。
当他们搜向那里时,偌吕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对劲。
他只能求神。
神啊,就算只有一个都好。
求祢了!
偌吕闭上了眼又睁开。
他看见他们抱回妹妹。
没有弟弟。
回去的路上,偌吕开始慵懒冷静的笑着。
好孩子,弟弟你是好孩子哟!
不可以出来。
他笑着看着黑暗里的身影。
隔天睡醒的偌吕,突然感到发冷。
在出法庭时,偌吕看见了目标男人的前情人。
这个家族的人已经全部捕了。
所以,好孩子,弟弟是好孩子哟!
所以,不可以说话话。
开完法庭离开时,偌吕看见少年激动的甩了男人一掌。
好孩子,是好孩子哟!
不可以说话,绝对不可以说话。
就在那少年要吼什麽时,警长走了过去。
那个人突然转过头看着他。
然後他们相视而笑。
能让你看的自私都看了,那你接下来要做什麽?
偌吕闭上了眼。
他伤害了弟弟。
弟弟为了欠他的情,一定会做出什麽。
为了保护自己的,去打破别人的,而当自己的被打破时,却又在复仇中也成为别人报复的对像。
这就是那个人所言的自私。
明明只是想保护而已。
记忆和现实重叠。
追逐结束,在他准备翻墙时,子弹穿过了他的脑。
接着在身体动不了的那一刻,又有无数的子弹穿过。
鲜血溅在巷子里的垃圾桶上,偌吕跌倒在地。
无数双冷漠的眼映在他的瞳孔。
而记忆也走到了这里。
那个人拿了一瓶酒去看他。
很多事都很清楚了。
不只是恶劣的兴趣。
居然敢利用我做打手。
记忆里自己抱着酒,边喝边笑着。
「偌吕,所以我才说你不适合做策谋者,你有要保护的东西,你不够自私,但同时的你为了保护自己的东西,也太过自私。」
偌吕还是慵懒而冷静的笑。
自子弹穿过了他的脑後,在穿越後的偌吕,变得更加清醒。
现实和记忆重叠。
偌吕不动了。
「干!」
恍惚中,他听见圣诞老人飙出的的脏话。
啊!他想起来了。
那段文是那个人刻在他墓碑上的。
从黑暗中逃走,失足於血池之中......
连人死了都还要这样讽刺。
不过,很贴切。
而後偌吕笑了。
第五杯再来酒
「想要在这个家族生存下去,那麽首先就必须要拿到权力,然後和整个家族的人斗,斗到没有人敢跟你斗为止。」
偌吕记得是他ㄧ个亲生但不熟的三哥说的。
在当时他的妹妹已经出事了。
那时的三哥坐在床边,身上还带着情欲的痕迹,漫不经心的微笑着对他说,一边整理手中的情报。
在他的印象里,三哥做事很潇洒很乾脆果断,也很狠。
「你......!」
「那麽,我杀了你好吗?」
当他无意中听见这句话时,六哥就死了。
在无人的接到角落,三哥一手搭着六哥的肩,笑着将另一手的刀刺入。
六哥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像是还反应不过来。
「嘘,不能说出去哦!」
三哥笑着将手指放在唇间。
路过的他看着三哥走出去与同夥会合。
他也记得最後三哥是死在同夥的七哥和与七哥连手的妇人手上。
那台煞车失灵的车冲破栏杆坠海,三哥是在ㄧ个礼拜後才找到了泡烂的,分了开来的屍体。
我利用你,你利用我,这是各取所需。
这就是他的家族。
为了保护自己的,去打破别人的,而当自己的被打破时,却又在复仇中也成为别人报复的对像。
三哥也是这样子。
当时他也在车上,看着三哥发了狂似的打着防风玻璃。
那层透明的玻璃最後是在海里因为海水冲击和先前撞到栏杆而碎裂的。
接着,连同表面的一起碎了。
出了车的他,才发现三哥是被车子卡着的。
所以,那麽疯狂的去打玻璃,是为了......
为了保护自己的,去打破别人的,而当自己的被打破时,却又在复仇中也成为别人报复的对像。
三哥也是这样子。
他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故事,只知道那是六哥母亲的报复。
而妹妹,大概是六哥动的手脚。
很想哭啊。
但眼睛乾乾的,没有眼泪。
都过去了。
偌吕张着眼睛,直到意识消失。
他会醒来,基本上是被打醒的。
一睁开眼睛,凶手还站在一旁高举着手,大有再来一掌的趋势。
「尤利伽?不对,你是......」
地狱天使伽利尤。
在从尤利伽那听过天使的一生後,偌吕虽然仍因为之前的事不太喜欢地狱天使,但也称不上厌恶。
他按着还在嗡嗡叫的头。
四周都是迷雾,一片灰茫茫的,在伽利尤的身後有一池黑水,水波荡漾,而水面上落满了花。
但这里一阵风都没有,空气异样的清晰乾净。
很怪。
偌吕皱眉。
在他面前的伽利尤冰冷冷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然後抬起了脚。
在被踹的那一刻,偌吕终於明白了一件事。
他总算知道为什麽尤利伽老是想把他打成垃圾了。
原来就是因为是同一家生产的。
被从诡异的地方踹回来,偌吕很想找古圣神质问。
当初是说好让肉体死亡离开这个世界,然後随他高兴看看要不要顺便去别的地方逛,逛完再回来没错。
当初是也说好了会有人去引导他的灵魂,这也没错。
但您一定要找这麽暴力的吗!
而且祢们不是应该是敌对的吗?
那已经不是冰山了,根本是覆盖了千年寒雪的火山。
很可惜的是,对上尊贵无比的古圣神深渊,偌吕这一次还是没得抗议,只能暗自吃亏。
至於之後会变成什麽,他也和古圣神讨论过。
「幽灵。」
深渊用着绝美的脸孔看着他,还晃动着手指。
......其实也不是没想到过。
不过这样都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了。
偌吕垮下肩膀。
「不过,神媒可以是幽灵吗?」
眉ㄧ挑,深渊突然像是想到了。
「是说没差啦!」
深渊懒懒的晃了晃头,偌吕的脸变了。
「不,有差的。您想想,万一上面说话......」
「说话?」
深渊开始发起娇嗔。
「说什麽?谁敢说话!祂们都还矮我ㄧ节,就算没实权,我横着走有谁敢挡我!」
「您真的要横着走路吗?」
「闭嘴!」
深渊眉毛倒竖着。
「是,对不起。」
看着娇嗔着的深渊,偌吕很快就认了错。
「那男人啊,跪下来舔我的脚吧。」
深渊双手一摆,非常大方原谅人的样子。
「......」
「......」
「......咳,我最近看了点书。」
您看什麽?
偌吕冒出了疑问。
最後就是莫名其妙的结束了对话。
「偌吕,你还是去别的世界玩玩再回来。你老板知道真相後,气到说要把满清十大酷刑都用在你身上。你死的时候他可哭得要死。」
过来接他的尤利伽给出了这样的建议。
偌吕也知道是为了什麽事。
当初他那位老板可难过的很,哪知结果竟然是跟古圣神串通好的,白哭了。
偌吕感到了歉意。
这位众生长辈,真的很疼护自己。
现在的他,身边有很多人。
找到了可以停靠的彼岸。
但就是这样,才更要去别的地方避风头。
「安啦,他还没用完人就死了。话说回来,你有没有带酒?」
笑了笑,他看见了友人先露出想把他打成垃圾的神情,才递酒过来。
「你们那边现在怎样了?」
偌吕笑着抱着酒,慢慢的喝。
「不知道,不关我的事,焰艳他说他现在是被我包养的,所以也不需要理,因此不知道。」
尤利伽漫不在乎的耸耸肩。
「你现在打算怎样?」
对於友人的疑问,他笑着喝酒。
「就先去别的地方玩啊,机会难再得。」
偌吕慵懒冷静的笑着,一如以往抱着酒灌。
後来偌吕去了很多地方,除了他原本的世界。
有的伤烂的太快,不能够那麽快好。
他还不想去那里。
他玩了很多地方,也替那些世界的人出了不少主意。
虽然偌吕不否认,有些真的是馊主意。
但他真的没想过自己也会上演小说情节。
就像以下这样子的简化版。
「爱卿,现在朕才终於明白。以前朕怎麽都听不进去呢?」
坐在龙椅上的男人仰天感叹,虽然他感叹时看的不是蓝天,而是金碧辉煌的屋顶。
「好!朕答应。」
退朝时,平日总和皇上不对盘的老臣纳闷着今天是怎麽回事。
直到重复的事不断上演,特别的是只有那位老臣,皇上才会特别好说话,又总是盯着老臣瞧......於是再诡异的传闻都传开了。
「阿哈哈哈哈哈!我就说,没有人可以忍受的,包准迟早会辞职。」
尤其是固执的老家伙。
在这里当上了皇上臣子的偌吕,趴在桌子上灌酒狂笑。
「的确是人言可畏,没人要站在他那一边了。但偌爱卿,朕似乎告诉过你白天和办公时不准喝酒。」
被发现的偌吕连忙从桌上翻下来,恭敬无比。
「臣一时不察,竟然又再犯,请皇上恕罪。」
骗你的。
偌吕再次泛起慵懒而冷静的笑。
他的确用不着这样,但入境要随俗,他还不想跟时代对着干。
「算了。偌爱卿,你说接下来要怎麽做?」
随性的挑了一张椅子坐的男人似乎也不是很在意。
「在他提出辞呈时,立刻允偌。臣斗胆,请皇上再假装爱上臣。」
接着就可以换他走了。
「什麽?爱卿你立下如此功劳,为什麽要求死呢?」
男人大为震惊。
「......不,您听错了,不不,是臣说错了。」
才怪,骗死你。
偌吕笑了笑。
居然不问为什麽,亏他还想了半天说词。
算你脑容量够大。
十年後。
「皇上,近日来,臣每况日下,居然感到力不从心......」
「什麽?爱卿你为何死意如此坚决!」
男人震惊到将茶都打翻。
「......不,臣又说错了......」
虽然还是骗你的。
偌吕感到头有点大。
连嘴都不斗,直接用堵的,真不愧是当皇上的人。
「那臣先告退。」
唯持着面对面的方式,偌吕从偌大的宫殿里倒退走。
「等等,爱偌卿阿,啊,是偌爱卿。你来我身边那麽久,怎麽都没见过你家人呢?」
坐在高高的皇椅上的人,没等偌吕退到门口就出了声。
「回皇上,臣是孤儿出身。」
「哦!那你上次见的那个人不是你家人吗?」
「不是的,回皇上,那是臣的至友,不过在去年时不幸染病去世。」
「可......」
......
......
两人开始了没完没了的你问我答。
好不容易可以走了,坐在接送的车内,远远的,偌吕看着他的背影,再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又从怀中摸了ㄧ瓶酒喝。
骗你的。
到府下了车,他笑笑的回房。
骗你的骗你的骗你的骗你的骗你的......
全部都是骗你的。
倒在床上,偌吕喝了口酒。
骗你的。
在男人每年的选妃上,偌吕忙的不可开交。
对於男人暗里的黯淡,偌吕照样笑和喝酒。
骗我的。
喝着酒的偌吕,比谁都清醒。
在过十年後的偌吕,接到了古圣神的通知。
基本上,就是古圣神不叫他回去,他也想回去了。
他想念那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想了想,他又去试一次。
「啊,太子也成年了,可以继位了。真好。」
嗯?
「爱卿啊,你打算什麽时候出发?」
「......」
现在什麽情况?
「唉,好吧,既然你死意如此坚绝,那朕就不阻止你了。」
「......皇上,您误会了......」
算了,随便。
照目前看来,真不是普通乱的爱情小说。
虽然这数十年简化下来,去掉庸俗的情节,还挺好笑的。
什麽乱七八糟的。
他还要带这个穿越?
偌吕陷入了崭新的苦恼中。
偌吕没想到,他在这里的时差居然只有五年,也就是说,他只在这里消失了五年。
回去时和以後的日子大概得躲藏一阵子了。
而当他回去时,其实是受到了异常热烈的欢迎。
「哎?还真的回来了。」
挥舞着鞭子,这是古圣神欢迎他的方式。
「死祸头子你还敢回来!去死吧!早知道当初就早点打死你!」
拿枪对着他,这是圣诞老人欢迎他的方式。
「偌吕!我跟你说过了,不要在我这边喝酒、乱开我的酒,还喝到醉!你到底还知不知道焰艳他有忧郁症会乱想!」
一拳揍下,这是尤利伽欢迎他的方式。
居然还打的到幽灵。
被揍醒的偌吕按着肩,白了尤利伽一眼後继续摊在尤利伽家的客厅。
他有忧郁症,那你不是医生吗?
真是有同性没人性。
偌吕捞起没喝完的酒继续喝。
尤利伽在一旁坐下哼了声。
「算了。早知道你会直接来这我就不去深渊那里等,还等不到鬼。」
耶?还特地去接我喔?
偌吕有些感动。
「你怎麽突然要回来?」
「我想回来啊。」
面对尤利伽的发问,偌吕懒懒的喝着酒。
「是吗?那你以前怎麽叫不回来。」
哎呀,真是的,记那麽清楚。
「那位没一起来?」
「没啊!我不适合有伴,而且我走两年後就有新伴了,是个陪他度过伤心期的人。」
偌吕笑得慵懒而冷静。
「别这样。我在那个世界算是死了,他没有错。
过去的总要过去,他总要向前走,你不能要求他一昧原地转圈。他没有忘了我,而我也不希望他一直停在过去啊。
没有谁对谁错,只是我不能跟他一起走了。就这样子。」
他清醒的抱着酒瓶,笑的慵懒冷静。
现在的偌吕,还是一样在喝着酒。
以往的理由不再了,他一样还是活着,也还再喝。
现在的理由是什麽,偌吕也不知道了。
喝习惯了吧?
现在他的身边很多人,以前的梦魇也不再。
可他还在喝着。
偌吕不打算改掉这习惯。
过去永远都会存在。
不必去否认什麽,就只是喜欢喝酒。
......
......
偌吕,其实你以前也说过。
啊勒,什麽时候?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哦!难怪我们那麽容易就熟了,很感动啊。
......
喂!你不是应该感激我吗!
那是两回事!欠揍的时候就是要揍!
啧!明明我又没说,想也不行。真是个娇傲的天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