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穹大约从那天起隐隐约约注意到以前每天上学就来按他家门铃,放学就跟在他屁股後面,成天黏他黏得翻脸也没用的女孩,在进入倒数冲刺时间碰面的时候也跟冲刺一样,在学校里到处可见她捧着课本吃便当的身影,也不知道真的读懂了没有。
国中光是为了教会她写自己的名字就花了两个礼拜,高中三年她得花多少时间恶补?
其实余穹想过,只要她来求他,他是可以教她。并非认为由他来教,她就可以上得了T大,单纯是这校园里,有办法教会她的,只有他。
余穹因为自我理解而自信,偏偏小黛就没来。
他还天天跑图书馆等她,真是白费功夫。
笔在指尖打了个漂亮的圈,余穹突然抬起头往右前方看去,莫宜熙正在书架中闲逛。他稍微张望起来,认为小黛应该也在。
没有?
困惑的低下头,他决定等等看。
英文课本压在余穹面前,抬眼就见莫宜熙笑得没个正经,「余穹余穹,我这里不是很懂,教教我吧。」那语气听着特别有小黛的味道,特别故意。
余穹如果够幼稚,就直接拿笔在他课本上乱画一通,可是他太成熟,直接忽略莫宜熙。
然而莫宜熙对於他俩初次单独聊天有兴致,「我们好像没有聊过,是因为大家都说我们是情敌的缘故?」
余穹冷冷一笑:「你不觉得很愚蠢?」
「不会,顶好玩的。」莫宜熙不以为意挠後脑的样子跟小黛有几分相似。
果然好朋友做久了,连长相都渐渐相像起来?
余穹琢磨着小黛变成莫宜熙这长相,生理上有点反胃,便不想下去了。
「那我们无话可说。」余穹看着他的眼神只有不屑,收拾收拾书包,决定走了。
莫宜熙厚颜无耻接收了他的位置,想起什麽似的说:「小黛在家政教室,她说那里安静。」
他就是发现余穹在找小黛的样子,才过来找碴。
余穹後颈一毛,杀去可称之为悲愤的眼刀,假以时日若能以念力实体化,就等着看莫宜熙被千刀万剐。
莫宜熙笑咪咪,幸好没在怕。
小黛为人处事的态度向来随遇而安,唯一认真的事就是倒追余穹,余穹做什麽,她都跟着。打个比方,如果余穹想当医生,她就去读护校,余穹当主播,她就去帮忙打灯,所以余穹要去T大,那她也必得考上才行。
所以她默默解着今天考的数学卷子,家政教室没人,本来都挺宁静宜人的,偏偏就是有一题怎麽也解不开,刚巧计算纸又用到最後一张──从高三上学期就开始苦读的日子,总该习以为常了,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一切难以忍受。
她迫切的需要多啦A梦的记忆吐司,或者什麽人来给她点温情的关怀,那个人最好是余穹……结果家政教室只有她和解不开的数学题目,以及写得满满的计算纸,上帝就是这样捉弄人的。
於是,小黛哭了。
大学辅修了心理学後,她才明白原来那叫压力释放,不然她每次想起都觉得为了一题数学问题落泪实在丢脸,还好没人看到。
余穹差不多是在她哭得七七八八,打算重新面对那道题目时看见那景象。
本来想着要不要去看看她,最後还是没有,安慰这种事他做不上手,应该让那个不正经的莫宜熙来比较有用。
进入倒数最後一个月,小黛呕心沥血的程度常常觉得吐出血来也能坦然面对。
若然上大学的标准是努力程度,今天该担心的就是余穹不是她,偏偏就不是,自古以来考试制度就为人所诟病,也不见改进,她实在痛心。
小黛趴在温了三分之二的国文课本上假借哀叹之名,行打盹之实,她妈忽然门也不敲大大方方走进来,小黛脸上还有抹不掉的指头印子,对她妈这种查勤的方式特别不齿。
结果她妈说,有人在门外等她。
小黛奇怪,都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连流浪狗都不吹狗螺的时候,拜访别人是不是太不贴心。
但一看见来人是余穹,她立刻觉得深夜拜访实在太给力了,她精神都来了。
小黛笑嘻嘻问:「怎麽了,是不是想我才这时候来找我。」
余穹懒懒的将一个袋子交给她说:「这些讲义都不要了,给你。」
其实不是不要,是他特别挑猜题较精准的讲义把解题方式都写清楚了才给她,不过她没必要知道。
小黛一听便觉得浪费,你说丢课本讲义这事从来都是学期结束或毕业之後,怎麽能还没考就扔呢──他到底多有自信?
於是她就收下了,横竖可以当练习也不错。
还没谢呢,余穹早已回家,小黛只能感叹他步履如飞,功夫够高。
隔天她带了一本余穹的讲义去学校翻开才发现根本全都写完了,还说什麽不要了给她,余穹大概是看她太努力,怕跟他同学校才出这种奥步数,其为人实在混浊,幸好她发现得早。
於是小黛随手一搁,又捧起课本孜孜不倦。
正好莫宜熙想换科换心情,听是余穹的讲义,便想来看看有何可向大师学习的,没想到一传十十传全班,晚自修的时候大家都来跟她借读,小黛这才知珍贵。
约莫是觉得自己这样误会他太不该,剩下那一个月,小黛只看余穹的讲义作为无形的回报,而且每次翻开讲义之前都会真心地感谢余穹的好。
总归,小黛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在这个日渐冷漠的社会,非常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