愠怒的小洤在不顾公司的反对下,自行召开了记者会,并宣布他要无期限的息影,退出这种所爱之人、所爱之事被轻蔑的生活,原来他刚刚打的那些电话都是在为这件事情做预备。
我还记得当小洤的记者会结束後,台下的记者一片譁然,冲上前争先恐後的想访问他,而他只是冷冷的推开麦克风,头也不回的开车回家。
「这样可以吗?」坐在小洤的床上,我问他。
「有什麽不可以?」他点起一根菸,轻轻的说。
「这是你的梦想不是吗?」看着小洤有点忧郁的侧脸,我不禁感到自责,「对不起。」
「这不也同样是你的梦想吗?」他望向我,吐出一串烟圈,然後倾身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我的梦想有你才完整。」
我想,大概很多人会以为在那之後我会和小洤顺利交往吧。
可惜,答案是没有。
我们只是过了很愉快很自由的两年,仅此而已。
小洤选择在我十八岁上大学时复出,原因是觉得我上了大学後会没有时间陪他玩,并且,对於已成年,身处圈外的我,他觉得媒体也没什麽好说的了。
不过其实也没什麽能说的,毕竟我俩的关系,就连当事人的我都不晓得该如何解释。
小洤的复出非常成功,他只靠一支广告就抓回了观众的心,甚至他获得了更高的成就。
在小洤接下复出後第一场电影邀约的那晚,小苹果邀请我进入他的音乐世界,我不禁欣喜的打电话给小洤,两个人开心的聊着彼此人生刚跨出去的第一步。
甚至,我第一次将我的朋友介绍给了他,我介绍了小苹果给小洤。
他们刚碰到面时虽然尴尬,但原本就不是怕生个性的两个人,大概是意外的很合拍,不到三十分钟就混出了彷佛认识三年的感情,对此,我感到很神奇。
我是指,居然能在三十分钟内对一个原本素未谋面的人产生信任,很神奇。
不过,我多少也有点了解,毕竟我也和小苹果相识不过几个月,却好像交心了一辈子般,小苹果身上有种独特的气息,让人很自在、很放松。
接着,小洤客串的连续剧拿到电视台历届最好的成绩,我和小苹果的乐团也出乎预料的大有人气,在那个当下,一切看起来都是这麽的美好。
美好到我忘了有种东西叫做暴风雨前的宁静。
大概是离寒假只差两个星期左右的某一天吧,我发现校园里的人看我的眼神夹杂着那麽一点不同,这不同就像高中我刚从艺能班转进普通班时,那些同学看我的眼神一样。
於是,我知道他们心里都在想些什麽了。
──她是当初那个被舆论击败的女孩。
他们又要开始挖掘我的懦弱了吗?又要开始揭开我和小洤的疮疤了吗?
我只要这样想,就不禁感到很害怕,害怕到想冲回房间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包起来。
原来我现在连唱歌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也是,曾经一度主动逃离舞台的人,还有什麽资格再站上去。
林宁,你没有追求梦想的权利,因为是你先放弃了它,所以不可以这麽任性。
我听见心里的一隅有个声音这麽说,刚开始只是很小很小的提醒着我,却越响越大声,最後,回响在我身体的每一处。
我还以为我能像以前一样对这些评论视而不见,但事实证明我的勇气明显不足了,彷佛连同我的自我都被磨损掉了,消失不见了。
在我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来的世界再次崩坏前,我必须做些什麽才好,我是这麽想的,却束手无策。
我很明白最快的方法其实就是放弃其中一方,可是,我哪个也不想放呐……
在我日日陷於烦恼的同时,小洤因为电影拿了生涯中第一个大奖。
他虽然一直都很有人气,但总是与奖擦身而过,可想而知他有多麽的开心。
那天深夜我接到小洤兴致高昂的电话,他什麽也没多讲只是念了饭店的地址,要我带着栗子蛋糕过去。
那还是我第一次走进这麽高级的房间。
「恭喜你。」坐在饭店软绵绵的床上,我看着抽着菸的小洤,心底有个微妙的感觉正在发酵。
「谢谢。」他捻熄手中的菸,坐到我旁边,「你干麻一直看我?」
我勉强笑着摇摇头,钻进他的胸怀,告诉他没什麽,只是太过欣喜罢了。
现在,我内心所考虑的事,还不能让小洤知道。
「林宁──」贴着小洤起伏规律的胸口,我发现在他叫唤我名字的那一刻,心跳明显杂乱了许多,他也……正在烦恼什麽吗?
「怎麽了?」抬头,我望向他,他也正低着头凝视我。
「成为我的女人好吗?」在长长的沉默与互视後,他突然错开目光,看着前方,缓缓说道。
我虽读不出小洤脸上的表情,但我读得出他语气里的担忧。
「小洤……」从他怀里起身,我想对他说些什麽,却哽在嘴边,怎麽也出不了口。
於是,我向前吻住他,在吻里我让时间空白了三秒,故意停滞了三秒。
在这短暂却感觉漫长的三秒间,我弄懂了自己的心情。
「你应该属於梦想,而不是我。」离开小洤的嘴唇,我说。
小洤没有回应,只是温柔的笑了笑,一如既往地。
不同的是,这次他的笑里揉进了些许哀伤与无力。
他又燃起了一根菸,很慢很慢的抽着。
抽完的同时,他将我拉向他,在他的身下,我成为了真正的女人。
事後几天,乐团练习过後的夜晚,在冷清清的公园里,小苹果问我为什麽不乾脆跟小洤交往。
我忍不住大笑了几声,抢走小苹果手上的菸,抽了一口,「熹恒。」
「熹恒?」
「小洤的本名,意思是永恒的光明,你不知道吧?别说出去,他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嗯……」
「小洤总是毫无畏惧的看着前方,是个能够照亮世界的人,可是,我让小洤变得不像小洤了,我让小洤对於梦想、对於人生开始感到担忧。」我吸进一大口菸,用脚尖玩弄着路边的小石子,试着消化哽咽。
待终於平静一些後,我才又继续说道:「我的小洤,他应该是自负得让人火大,却又不得不信服他的君王,而我,让他只能当骑士。」
「嗯……」作为一个聆听者,小苹果点了点头,安静且尽职的朝我递上一包面纸。
「我爱小洤,可是爱不得。」
「小宁……」见我连打开面纸的余力都没有,小苹果只好将面纸拿走,开封抽取几张後,替我擦起眼泪,「没有了你,小洤还会愿意跟我当朋友吗?」
「你很那个耶!」我忍不住抬起手,搥他一拳,破涕为笑。
「好啦,但是我就真的很怕我会失去朋友啊!」
「会啦。」把鼻涕擤乾净,我笑中带泪,「我的小洤才不是会在意那种事的人。」
现在,一年多不见的小洤抱着无端嚎啕大哭的我,静静拍着我的背安抚我。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怎麽会是你的错?」我听见我在啜泣声中不断这麽问着小洤。
「林宁,我不要你责怪自己。」他说,微愠却仍温柔。
「所以,你到底想和我说什麽?」吸了吸鼻子,我也差不多哭完了。
「嗯……是什麽来着?」只见他歪着头,坏坏的笑着。
「喂──」
我不服的抬起手准备给他一击,他却在下手前开口断了我的动作,「林宁,对不起。」
「为了什麽?」
「嗯……」他思考片刻,耸耸肩,「我和你?」
「不是你的错,我们分开一直都不是你的错。」
「你还爱我吗?」
「呃……」这个问题,如果是以前,我一定能够毫不犹豫的回答出来,但现在,我只是愣了几秒,难以言语。
「不知道吗?也是。」
「那你呢?」我反问。
「我也不知道。」他揉了揉我的长发,皱着眉勾起嘴角,「我知道的只是,希望当时的时间可以停止,那时的任何一件事我都不想改变。」
「我也是。」我说,「可是,我们还是改变了。」
「嗯,改变了。」
「那,现在该怎麽办?」
「不知道,就随着心走吧。」
最後,小洤说,轻柔而缓慢的说。